郁母上午有出去遛弯晒太阳的习惯。
偶尔也会跟朋友约着去打牌逛街,总之大部分时间是不在家的。
今天一大早郁父郁母就都出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因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看着她顺着楼梯走下来。
宁桃身上有种香甜的气息,恬淡且温和。不是香水,而是她身上自带的某种感觉。
郁景和视线滑落,看到她纤细嫩白的脖颈。
女孩儿已经换了衣服,但是普通在家里也会穿的那种。淡黄色松垮垮的T恤和宽松的灰色裤子。头发还是披散着的,但却不乱,很乖顺的披在后面。
宁桃脑壳长得漂亮,很饱满,便衬得瓜子脸更加的小,下巴尖尖的,却不是戳人的那种。
只是这张漂亮的脸蛋,此时看起来情绪却不太高。
她没有表情,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他。眸子清亮。
“没有睡好么?”
郁景和蹙了蹙眉,问道。
但宁桃只是抿了抿唇,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再没有说别的。
其实,即使要比旁人更了解她。郁景和也并不能够每一次都弄清楚她情绪的转变和来源。
他毕竟是个男生,思维方式不同。
即便再细心,也总还是会有疏漏,会有搞不懂她的地方。
“那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他问。
宁桃没回答。只是半低下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默默的上前半步,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感知到女孩儿温软的身体慢慢环住他时,郁景和怔愣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瞳里乍现出一丝浅淡而温和亮光。
随后便释然的笑了笑,习惯性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好脾气的问她,声音似泉水似的,温和而沉朗:
“怎么了?天天不开心。”
宁桃像一只树懒似的抱着他不肯松手,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身前,好半天才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没什么。”
“就是想你。”
他错误的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黏着她,说一些撒娇或玩笑的话。所以便没有太当真。
“我不是就在这儿么。”
他俯身回抱了一下她,然后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松开:
“好了,哥哥要去工作了。等晚上回来再陪你。”
“听话。”
但宁桃却还是跟没听到似的,死犟着,一动不动。
甚至还抱得更紧了些。
郁景和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最后还是耐心的把宁桃死抱在他腰上的手从后面轻轻解开。他俯身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而后抚上女孩儿细嫩的脸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最后,象征性的倾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了,去吃早饭吧。”
宁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多余的什么也没说。
郁景和只当她是以往那样过于黏人,没有再往多处想。看着她准备去吃饭了才出门。
直到门被关上。
宁桃一边在厨房里把早餐拿出来,一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其实她早上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包括郁景和过来看了看她,她都知道。
实际上,自从她五点多还是四点多醒来,看到郁景和睡在沙发上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的睡着过。脑子里面乱乱的,想了好多东西,但也没有头绪。
只是失落,还有一些很淡很淡的难过。
直到她刚刚才想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郁景和虽然和她在一起了,但两个人一点也不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反而相处方式和以往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对她很好,但也只是跟以前一样好。
一点儿也不像是情侣之间的感觉。他好像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即使会答应她那些无理的要求,但似乎又永远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确实……
宁桃虽然没有跟别的男生谈过正经的恋爱。但至少也被人追过,也知道别的男生追女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男生真的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其实宁桃早有心理预备,也知道郁景和对她十有八九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或许更多的只是照顾,以及对她某种无奈的妥协。
但是宁桃不想承认这个,也从不去往这边想。
但自从谢钦淮点破这件事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办法再当做视而不见,没有办法再欺瞒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件事。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郁景和愿意和她在一起就很不错了。
她很清楚,一个人喜欢不喜欢另一个人这件事,永远没有办法通过外力去改变。
感情是很自然的过程。
如果郁景和不喜欢她。那么就算她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一样不会喜欢她的。
宁桃想得有些悲观。
人类真是世界上最贪心、最自私的动物了。
没有拥有的时候想着,只要拥有了就好;可真的拥有了之后又觉得平平无奇,甚至开始想要对方全身心的只有你一个人。
她对自己这种无止境的欲望感到可耻,但又实在无法控制。
宁桃心神不宁地吃完早饭回到自己的卧室。
其实她明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很多计划都没有完成,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什么都不想做了。
没有动力,也没有激情。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打开电脑投了两份兼职的简历,然后便打开英语单词书开始发呆。
除非有事,否则平时郁景和中午是不回来的。
中午吃饭时只有宁桃和遛弯儿回来的郁母两个人。
所以当那通来自海外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在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思放空。
最开始只是郁母的电话在响。
她下意识以为是郁母那些朋友们,也没有多想。直到对方去接了,她因为没有上楼去,也被迫听到了他们打电话时的一些只言片语。
“欸对对对,我是张丽。”
“什么?真的吗?哎呀真是太久没联系了,你在那边怎么样啊?之前的号码怎么没有用了,联系不到你。”
“没事没事,她挺好的。”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特别乖,主要我们也特别喜欢她。”
“对,上大学了,学得舞蹈专业。现在是放暑假呢,就在我旁边。”
宁桃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在不远处沙发上打电话的郁母。
身体和心脏都绷得紧紧的。
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为什么,但仅仅根据她能听到的那些信息,便已经有了一种并不太好的直觉。
电话那头的人。
似乎是她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叔父。
第29章
宁桃的心里很紧张, 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来是有些害怕,二来是想要逃避。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所谓的叔叔那么多年都不出现,仿佛凭空消失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 可现在却又要突然回来扰乱她的生活。
但又没有办法。
无法否认的是,对方才是这个世界上她仅存的, 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本来就已经够乱了,这一通电话更是直接将她的思绪完全打破,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连思考能力都没有。
张丽倒是一直在跟电话那头客套,听上去还挺热情。
不过, 她是对谁都是热心肠,对谁都很热络。再加上确实也太久太久没有联系,原本都没有预料到还会再重新联络上这么一个人, 所以也有些惊喜吧。
不管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人都是宁桃的亲叔叔,也是她故友的亲弟弟。
俩人说了一会儿, 宁桃坐在厨房没有动,也不想动。但抬头时却正好看到张丽在用手势招呼她过去。
宁桃的心沉了一下, 却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放下手里的东西往那边走。
从走过去, 一直到坐下, 接听电话的过程中, 她脑子都是空荡荡的。
当初父母出事的时候她还很小, 对这个所谓的亲叔叔也只有几面的印象而已。连长相都记不得,更别提是声音之类的。
根本就是与一个陌生人交谈无异。
她只记得对方很热情, 一直在跟她说着他那边的情况。
宁桃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只知道要礼貌, 要客气,所以一直点头应声,直到最后才混乱的说再想一想,想一想。
两分钟后,她才终于把电话还给了张丽。
“你叔叔是不是想让你去美国?”
对方很快问,眼睛很亮,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宁桃点了点头。
刚刚她叔叔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事情,但宁桃也只记住了一些大概。好像是说他之前没办法把宁桃带走是因为不方便,现在离婚了,也从前妻那里分到了一大笔遗产,想要把宁桃接过去读书。
“他就是问我想不想去美国念书。”宁桃如实回道。
“去美国读书好啊!”
相比于宁桃的沉默,张丽就显得很兴奋激动的样子。好像宁桃叔叔联系过来,就是天上掉了一张大饼。
“有多少人想去呢?有这个机会去试试多好?而且国外会不会教的更好一些?国外舞团会不会发展的更好一些?”
她一直在旁边说着。
但宁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去,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原本是安安静静的,现在却完全被搅乱。
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丽后知后觉,也察觉出来了宁桃的不对劲,所以后面就又换了一种语气。
“嗨,我就随便这么一说。”
“你看咱们家也没有人是学你这个的,也不了解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你要是觉得不想去,或者说还是觉得在国内更舒服一些咱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丽宽慰她说。
宁桃点了点头,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的见识也不多,如果能去那边学芭蕾肯定是好的。但如果继续学古典舞就完全没有必要,不如留在国内。
虽然自己喜欢芭蕾,可是现在自己大学都上了一半了,再跑到外面去真的有必要吗?
而且……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对于宁桃来说,这个叔叔真的还不如郁家人来得亲切。
想到国外人生地不熟,还有没有见过几次的那个小叔叔,她甚至是有些害怕的。
“没事啊桃子。这个事去不去主要还是看你自己。”
张丽看她情绪不高,即使补了一句。
“我知道。”宁桃抿了抿唇,这样回道,“我会回去好好想一想的。”
说完,便神情恍惚的回了卧室。
——
说是回去好好想一想,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头绪。
说实话,倒也不是真的一点想去的念头都没有。如果自己真的有机会能考上美国的芭蕾舞学校,那确实是再好不过。
但现实一点想,要是真的去了,要去多久?
肯定要很多年,但具体要多久宁桃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不好说多久之后才能回来,甚至是……还会不会回来。
她想,如果什么都不顾,只考虑她学业上的想法的话,自己应该大概率会去试一试吧。
可现实的因素有那么多,所有的选择都可能那么纯粹。
主要是……她舍不得郁景和。
如果要去就肯定不是一两年的事情。先不提那么久,哪怕就只是一两年,都已经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质的改变。
她连报志愿的时候考到外地去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出国。
她会害怕郁景和身边出现别的女生;怕郁景和和别的女生坠入爱河,谈恋爱,甚至是结婚生子。
宁桃坐在她的桌前,不愿意再想下去。
可因此而放弃又真的值得吗?
何况这件事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我感动而已。
谢钦淮说的对。
郁景和对她确实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要对她负责和保护的情感;和她在一起,也不过是不愿意再看到她继续发疯和自我堕落而已。
郁景和也是对的。
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就像他说的,宁桃对他只是一种变相的占有欲和寄生关系。她也知道他对他好,然后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份好。
就像小时候买到了自己喜欢的糖果和玩具,不想分给任何人一样。
似乎全程就只有宁桃一个人站在圆里,看不清局势和真相。
她坐在那里发了好久的呆,最后才忍不住拿起手机给安笙打了电话:
“在吗?”
“嗯。”
“我脑子有点乱,遇到一点事情,可以请你帮我出出主意吗?”
——
银泰的某家咖啡厅里。
宁桃和安笙刚点了东西,坐下还没多久。
“什么什么?你跟你哥在一起了?不,等等等,你哪个哥啊?手机壁纸那个?”
“你叔叔活了?”
“什么啊,这么多年都没消息,现在又突然诈尸了?”
安笙最后一句话没控制住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旁边好几桌人的侧目。
宁桃马上紧张地用手势让她小声点。
“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安笙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那句话声音有点大,随后立马收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凑近过来说。
“我也不知道。”
宁桃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你这个信息量有点太大了。你先说,你什么时候脱单的啊?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安笙质问道。
其实提到这个,宁桃也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