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酸了一下,刚把复习资料放到纸壳箱里,便忽然听到楼下有动静。
是郁景和回来了。
她熟悉他的脚步声,而且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是别人。
宁桃的心猛然紧了一下,身体和精神也都绷了起来,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在收拾东西上面,而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楼下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
她知道,郁明杰和张丽肯定会和郁景和讲这件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还在房间里,却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全感。好像门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一定会过来一样。
她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低头继续收整东西,可心绪却依然是乱的。
她知道郁景和一定会过来。可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最终停在了门口。
宁桃的心也紧跟着那脚步声被高高的吊了起来,在最高点停住,好像一颗心都悬在了空中。最终随着门口砰砰砰的几声敲击,整个爆炸开来。
她紧盯着门口的方向,身体却被定住,动也动不了。
那人又敲了几下,看得出来是心急了,比以往过来敲门时的力道都要大。甚至有一种她不去开门,就不会停下的势头。
宁桃害怕了。
就像那晚一样,因为她有一种直觉——郁景和在生她的气。
对此,宁桃本能的感到害怕和想要躲避。但这次郁景和却好像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然在门口敲着,力道一次比一次更重。
“宁桃。”
忽然,敲门声停下。他在门外喊了她的名字。
“开门。”
宁桃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咚的一下从高处又沉到了底。
她惧怕,但是又对现状毫无办法。想躲着郁景和,可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开一下门,对方就会一直在那里。
她实在受不住了,主要是一种心理的压力。
宁桃垂着头过去,视死如归似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窄的缝。
门一开,眼前便是郁景和胸口的位置。干净深蓝色衬衫,身上那种清凛的气息也随之而来——她心口微微颤动,却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她一看见他便又不行了。没过几秒便又想把门关上,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宁桃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不过关到一半时,门却豁然被郁景和把着边沿顿住,再也无法合上半分。
她条件反射似的抬头看他,却不想就在那个间隙,郁景和忽然用了力气将门从外面推开来。
他的力气本来就比她大很多,甚至可以说没有相比的余地。或许是因为没有预料到,以至于宁桃不小心被他弄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差点摔倒。
“躲什么。”
那人一反常态。像是一点都没有歉意似的。反而向前一步,视线紧逼着她,声线严肃冰冷:
“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你要搬出去?”他低着头问她。
声音听不出来到底是生气还是平静。明明是询问的话,但听上去却是真实的严厉。
宁桃低着头不说话。房间内寂静的光线打在女孩儿身上,增加了一种柔和感。但她本人的神态却像是一只快要缩起来的刺猬,在此刻莫名发倔。
郁景和皱了皱眉。
宁桃站在那里捏紧了手指,莫名的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喜欢郁景和,也没有那么想要亲近他了。此时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远离他。
可是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是她喜欢的那种。
有些冷感却又让人觉得干净且踏实的味道,像是初冬山崖上的积雪一样,有晨时浅薄的曦光扑撒在上面。
空气中还未寂静两秒,她便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因为我那晚说的话?”
宁桃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讨厌他主动提起那晚的事情,就好像明知道她有一处丑陋的伤疤,还偏要拿它开玩笑。
宁桃抿了抿唇,在原地站着不动。
是因为那天晚上吗?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天晚上是如何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推到了如此这般尴尬的地步。
她原本可以得过且过,继续在他身边像跟屁虫似的待着,默默维持自己的喜欢。
可她总是这样,太贪心了。
“不是。”
她花了好半天才僵硬的吐出两个字。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否认太过苍白。
“那是因为什么?”郁景和又问。
这一次,宁桃回答不上来了。所以她低着头,死也不再说话。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却有一种对峙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沉闷的压抑中炸裂开来。
好像闷热的雨季。
低低的气压,但谁都知道风雨欲来——她知道他在看着她,那种烤炙的目光让她有一种无处可逃的压力。
直到几秒后,郁景和才回了一句:“他们说你已经找好房子了。”
语气平静,像是只在叙述一个事实。
这次宁桃倒是没有再继续沉默,而是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但视线依旧在躲避着:
“嗯。”
那人却很快接了一句:“明天我帮你搬。”
宁桃只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迅速挤压了一下,有一种微微的疼痛感。她知道自己一旦从这里搬出去,就意味着某些事情的结束。
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宁桃心里有种沉闷的疼,但还是回了句:“不用。”
“我已经找好搬家公司了。”
她心里难受,但不想被任何人察觉到。所以只是偏过头去,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可却还是抵不住眼眶里微微的发酸。
其实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那种委屈来源于何处。
从理智的层面上讲,她知道郁景和拒绝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不喜欢她,讨厌她都是再正常不过。
他本来就应该有,也有权利拒绝和讨厌,而不是因为某些道德绑架的因素就一定要对她好,一定要惯着她,同意她所有不合理的要求。
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他问,语气冷冰冰的。有那么一瞬间,宁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也想像他一样回,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冷冰冰的。可是她做不到。即使是有样学样,却还是漏洞百出。说出来的话连可信度都低得可怜。
“我没有。”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僵持。
几秒过后,或许是看到她眼睛红了,对方最终还是心软下来。郁景和伸出手,习惯性地伸过来想要摸一摸她的头。
宁桃却怔了一下,然后身体本能的将头微微偏了一下,恰好躲开。
她以往都是这样由着他摸她的头的,可现在却变得不想,甚至是讨厌他的触碰。
她亲眼看到郁景和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而后攥了一下拳,最后慢慢收了回去。她稍稍抬了一下眼帘,飞快的瞄了郁景和一眼,便看到那人愈沉的眼底。
“他们说你是和你朋友一起租的。”
他像是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
宁桃点了点头,不再否认:“嗯。”
“在哪?”他又问。
宁桃不想回答。虽然她也没有自恋到觉得郁景和之后会去找她。但她就是不想说,好像心里面别着一股劲,一旦说了自己就更加输得彻底似的。
郁景和却像是看出来了她的那些心思,毫不留情的戳破:
“不想说?”
熟悉而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宁桃此时却只觉得背脊发麻。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是不想告诉任何人,还是只是不想告诉我?”
那人又进一步问。
她有时候都觉得对方像是在审问犯人。
宁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或许是自从郁景和进来之后,自己就一直处于被动的那一面,甚至产生了某种不甘的逆反心理。
“就是不想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就是不想告诉你。”
她抿了抿唇,就这样赌气的回了一句。
随着尾音落地,周遭的空气也冷寂下来。过了很久,才听到郁景和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长大了。”
“想飞走了。”
宁桃听不太出来对方究竟是在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语气,但听上去就是有些冰冷刺耳。偏偏她还没有办法反驳。
她一开始还低着头不置可否,可后来又觉得浑身不舒服。
本来这么匆忙的离开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想到他却这样说。
“对,现在你满意了吧。”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心底有了一些脾气,抬头反声呛了对方一句。
可她看到,郁景和面色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气急败坏”一样,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宁桃被对方看得心里发毛,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她低下头,却在这时听到那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声线干净而清晰,语气沉静。
“所以你的喜欢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种依赖和任性。”
他突然问:“你想过么?”
宁桃被郁景和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脑袋发懵。但稍微反应了一点过来后又觉得十分气愤且委屈。
他可以拒绝她,可以讨厌她。但为什么要质疑她对他的喜欢?
宁桃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需要分的那么细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细致。她只知道自己会在意,会想黏着对方,会生气,会嫉妒,也会难过。
她也不想分得那样详细,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喜欢。
更讨厌他提起这件事,就仿佛是故意掀起她的伤疤,故意在嘲讽她——
朝她心上开了一枪。
可是宁桃天生最笨,一时情绪控制住理性,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驳。
“随便你怎么说。”她强忍住难受,抬起红彤彤的眼回了一句:
“我要收拾东西了,你出去。”
然而她说完郁景和还是一动没动,导致她自己先急了。
“你出去。”
她一边说着你出去,一边将郁景和从房间内推了出去。
或许是丝毫没有预料或是根本没打算反抗的缘故,那人竟真的被她推动了一段距离。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段距离,但也已经足够了。她迅速将门关上,上了锁。
金属转动的咔嚓一声。
她的心这在才一下子被放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宁桃才觉得腿有些发软。走到床边坐了好久才缓过来。
后来她甚至不太记得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晕晕的,哭了好久,郁景和没有再敲门,也没有再跟她说什么。
这一晚宁桃没有睡好。
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郁景和的话。心里酸酸的。她知道,这是她这辈子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晚。
毕竟是待了几年的地方,要离开的时候总归会有些伤心。各种层面五味杂陈的情感都有。
这和她去上大学时还不一样,上大学时也是搬走。但至少知道只要放假就会回来,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但这次却好像是另一种不同的,彻底的告别。
她能怎么办呢?
路已经摆在了面前,即便后悔也没有用了。何况她本来也不属于这里,即便贪恋这里的温暖。
却也无济于事。
——
因为很清醒,本身也没怎么睡的缘故。宁桃第二天六点多就醒了。
因为昨天就已经预约了搬家公司下午来,所以上午要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张丽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担心宁桃自己一个人收拾不好,所以过来帮了忙。
帮她打包收拾东西,还叮嘱了一些出去住之后要注意的事。
原本张丽想跟着过去打扫的,但宁桃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所以就说自己已经打扫好了。
其实看着张丽有些失落的神情,宁桃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但所幸,她一天都没有看到郁景和。
其实她是故意选了一天郁景和要执勤的日子搬家,就是不想搬家的时候看到他,省得自己又尴尬。
中午的时候,宁桃跟郁父郁母一起吃了饺子。
一点多的时候,搬家公司过来开始搬。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了,那些工作人员也蛮专业,不到十几分钟的功夫,原本装满东西,极富生活气息的房间便一点一点空了出来,好像一个白色的空壳子,只剩下墙面上的一些卡通贴纸还能证明过这里温馨的痕迹。
工作人员在下面整理装车,张丽和郁明杰也在那边帮忙,只剩下宁桃还站在里面。
房间已经彻底空了。
她原本那张温馨的小床此时只剩下了单调的床板和光秃秃的床垫——还有上面那只郁景和送她的小熊玩偶。
或许是周围所有带颜色的东西都撤走了的缘故,以至于那只在白色床垫上坐着的小熊显得很突兀,孤零零的,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宁桃心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雨,闷闷的胀痛。
那只熊对于就像是郁景和对于她一样,只要一看到就会想起那个特别的人。
所以她不想带走他。
可是她拖着最后一个小行李箱站在房间门口回头看时,看到那只小熊玩偶可怜兮兮的坐在角落里,却又有些不忍心,心脏一下子变得酸软。
她就是想远离他,忘掉他。所以不能带走它。
可割舍掉一件原本珍视且喜爱的东西有多难,她原本不明白,如今才真正能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