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家中没大人，只有一个疯了的阿娘，便只得一次次的忍着，也不敢还手，生怕村民们联合起来，将他与他的疯阿娘赶出村子。
留在村子里面虽然过的不好，但至少还能勉强活命，若是被赶出村子，以他们的情况，便是死路一条。
季安宝理清其中的关系，看着那群还在七嘴八舌要将脏小孩赶出去的孩子，不免想到了一句话，越无知天真的孩子，越可能成为恶魔。
人之初，性本恶，小孩子从小如果不好好教导，那他有可能成长为社会的渣滓。
言传身教，大雍朝采用的便是愚民政策，周围的村民百姓不是说有多恶毒，而是他们并不能很好的分清是非。
这群小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季安宝也没想着帮别人教孩子，但既然这件事让她碰见了，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便开口对那群小孩子说:“他阿父杀了人，为什么杀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些我们都先放着不管。”
顿了顿，季安宝又接着说道:“他阿娘疯了，但他是疯子吗？”
“他阿娘是大疯子，他是小疯子……”一个小孩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季安宝听到回答，拉着沈墨的手接着问:“谁说他是小疯子？他……”
没等季安宝说完，那群小孩便七嘴八舌的打断了她的话。
“俺阿娘说他是小疯子。”
“是啊，俺奶也说他是小疯子，俺奶说疯子会咬人的。”
“俺阿娘也这样说的，俺阿娘不会骗俺的。”
……
见他们仍然理直气壮的认为脏兮兮的小崽子是疯子，且一副说不通的模样，便开口大声问道:“那他伤害你们了吗？他欺负你们了吗？他抢你们吃的了，打你们了吗？”
几个连问，多少有点效果，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些的孩子，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还是有几个孩子被家中长辈影响颇深，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要不是念着沈家的吃食，早就学家里那套，张口开骂了。
季安宝打眼一扫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心知自己一时也改变不了现状，便准备采取迂回政策，对着一旁缩起来的黑蛋问道:“蛋蛋，你说他是疯子吗？欺负他是对是错？”
见到生气的季安宝对自己说话，黑蛋连忙开口表明态度，“俺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他，俺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今后俺也不会欺负他的。”
那群孩子一听黑蛋开口，有几个回过味的也纷纷跟着附和黑蛋，但仍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孩子，坚持认为疯子就该打。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看见这情形，季安宝用手肘戳了一下沈墨，意思是，该你了！
第28章
毕竟是大过年的，再加上都是一群小崽子，沈墨自然是不能动粗的。
不过沈墨只要往前一站，都不需要过多言语，只需板着他那张脸，就能在一群小崽子中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这群小崽子一直听家里的大人说沈墨就是个活阎王，耳濡目染的小崽子们在家里大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本就对沈墨存在畏惧之心，更别说沈墨那一身的架势，更是坐实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也更让这些小崽子对家里长辈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段时间他们整天跟着黑蛋玩耍，来到沈家，一般也是笑眯眯的季安宝接待他们，如今看着沈墨一副要揍人的架势，即便是小崽子里面的刺头也都畏畏缩缩的后退了几步。
看着立马缩成鹌鹑状的小崽子们，季安宝也没觉得有啥羞愧的，赶紧趁机开口道:“若是你们以后再去欺负那小孩，就揍你们，知道了吗？”
“嗯……”有几个小孩低低的应声。
“小婶婶没听到，大声点儿，都知道了吗？”季安宝揣摩着小崽子们的心思，又问了一遍，沈墨也配合的敲了敲桌子。
这下小孩子倒是都发声了，“知道了。”
季安宝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尤其是对待小孩子……
都说小孩的脸，六月的天，季安宝的脸色也不遑多让。
她转瞬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和蔼可亲的对那群小崽子们开口道:“真乖，小婶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整天欺负别人的都是像癞子那样的混混，只要你们能改正，以后和黑蛋来小婶婶家，小婶婶还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们听此异口同声的，大声回了个，“好！！”
声音之大，可见这次的回答是多么的真情实意。
大年初一，也不能把这群小崽子困家里，季安宝也没指望现在留下他们讲道理，便摆了摆手说:“来来来，把饺子分了，出去玩吧，下午来小婶婶家，给你们发小蛋糕吃。”
虽然不知道小蛋糕是个啥，但是不妨碍小崽子们幻想，反正沈家小婶婶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好吃，他们可听说了，沈家在镇上是开大饭馆的，甭管它是啥，吃就对了……
等这群小崽子们走后，白木看着情况才将洗干净手脸的小孩带过来。
小孩子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人。
季安宝看着低着头，无意识捏紧自个儿衣角的小孩，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肚里踹了一个，她如今越发的多愁善感起来。
先前也没仔细看，如今季安宝仔细一打量，估计是营养不良，她发现小孩瘦瘦小小的，大冷的冬天，身上只裹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烂衣服，更突出了小孩头小肚子大的典型饥饿病。
这么一看，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便拿了一件棉衣套在了小孩身上。
她也没着急和小孩说话，让白木从厨房端了一碗早上的大米粥，拿了一个小木勺，一起放在桌子上面，招呼小孩喝粥。
这粥是用沈墨空间里的灵泉水熬煮的，小孩长期没怎么吃过正经食物，如今喝粥最是不易出现问题。
闻着浓香的大米粥，小孩偷偷咽了口口水，抬眼怯生生的瞅了季安宝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也没敢喝粥，最后还是季安宝将木勺强硬放他手里，又安慰了几句，小孩才确信这个笑的很好看的姐姐是真的要给他大米粥喝。
小孩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浓稠的大米粥，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嘴里，还没怎么尝出味来，一勺大米粥便下了肚。
有了先前那群小崽子吃饺子的教训，所以这次的大米粥季安宝是让白木帮忙用凉水冰了一下，温度适中才端出来的。
小孩并不知道季安宝和白木她们做的这些，他只知道，这大米粥香的很，虽然没有先前他在门口闻到的饺子肉香，但是能吃到如此美味粘稠的大米粥，他真的很知足了。
他的记忆里已经好久没吃过如此香浓的大米粥了，他阿父充军时，他才五岁，他阿父不见了没多久，他阿娘便疯了，自此之后的三年，他便没过过正常生活。
天暖些还好，山里田野间有很多植物野果，可以供他和自家阿娘饱腹，冬天是最难熬的，草木凋零，有时雪下的很大，他很难找到适合食用的东西，有时饿急了，他连冰雪冻泥也啃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喝水充饥。
想到此处，小孩一边喝着香浓的大米粥，一边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家阿娘，他阿娘从昨天便躺在床上没动弹过了，虽然他阿娘疯疯癫癫的，但是以前他阿父在时，他阿娘对他极好。
越想小孩喝粥的速度越慢，兴许他阿娘喝了大米粥就能下床了呢……
想着想着，小孩便停下了吞咽大米粥，抬头犹豫的对季安宝说出请求，“这剩下的半碗大米粥能让俺带回家吗？俺一会儿便来还碗……”
在季安宝的注视下，小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小的像是蚊子哼出来的。
季安宝也没问原因，只是说:“锅里还有好些呢，你先把碗里的吃了，一会儿给你多盛些大米粥，让你沈叔叔送你回家。”
听到季安宝温柔的语句，小孩心想，或许他可以要求的更加过分些……
小孩踌躇了几秒终是鼓起勇气开了口，“俺……俺阿娘从昨天起，便……便没出过声了，不……不过，俺出来时她还喘气呢，俺想着是饿的，俺……俺不想阿娘死，你们能帮忙救救她吗？”
小孩没等季安宝她们说话，但怕她们不答应似的，连忙又急急的继续开口说道:“俺已经八岁了，能干活了，等天暖些了，俺便去码头挣钱，到时候肯定还给你们……”
原本小孩一家便是外来户，后来出了事儿，整个村子能容许他们待在这已经是极限了，他也知道，村里的村民不会借他钱，也不会带他去阿娘去医馆的。
但是如今让他碰见了季安宝，他便不由得贪心了点儿，兴许他阿娘并不用死……
第29章
事情果然如小孩妄想的那般发生了，甚至是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季安宝和沈墨不仅救了他奄奄一息的阿娘，更是将他阿娘带到镇上医馆进行救治，他也跟着进镇了，这几天一直住在沈家的饭馆里，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还能睡在不漏风的屋子里。
小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温暖厚实的棉被里，心里不住的喟叹，虽然他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样的好日子，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身处美好的梦境之中，假使有一天这个美梦会消失，那他希望这一天能慢点到来。
沈墨他们那天见到小虎阿娘时，她确实是快不行了，呼吸也微弱的几不可见，所幸沈墨及时喂她喝了点灵泉水，才能增强体质，吊着一口气，来到镇上医馆得到救治。
小虎的阿娘在来到镇上的医馆第三天便清醒了过来，她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但没有因此丧了性命，还因为自身濒死，灵泉水，以及医馆大夫的救治等诸多因素，咳出了压在心口多年的血痰，整个人竟是恢复了正常，脑子也清明了。
本来季安宝还在担心后续小虎娘俩该如何生活，如今他阿娘恢复正常，修养几天身体，即便是自己家不再帮忙，他们也不至于再被饿死。
听说小虎阿娘以前的秀活极好，季安宝和沈墨便商量不如让小虎阿娘帮忙做丝绸，也算是给了她一份工作，得来的工钱养活小虎和她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季安宝和沈墨救治了小虎阿娘，且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大多想跟着沈家挣钱的村民，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在外人面前却是无一不是夸沈家仁善，季安宝良善的。
虽是也有个别没脑子的在外面编排沈家，不过也很快被家中其他人给压了下去，一时间，季安宝和沈墨在村中的威望似乎又高了些许。
且小虎娘俩在村中的日子也好过许多，虽然村中诸多村民还是对小虎娘俩有忌讳，但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欺负他们了。
冬去春来，发几枝，新年一过，村里的年轻壮汉又开始三三两两的结伴去镇上打短工，厚实的白雪也慢慢融化了，青草植被铺满了山间小路，一片春意盎然。
山间野地里是最不缺野菜的，特别是初春的野菜最是香嫩，即便是常年以野菜为食的穷困人家，也是爱吃这初春的嫩尖儿的……
逮着一日阳光明媚的日子，季安宝和沈墨便带了全家一起挖香荠菜，还真别说，这香荠菜可真不好找，村民们都不是傻子，这香荠菜味道好，每到这时节，凡是手头有空闲的都在山间田头挖荠菜。
季安宝她们一家子能和村里的老手比吗？
最后挖香荠菜的活动变成了春日田间野炊……
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们还是挖到了几根香荠菜，虽然现在不能吃，但放在沈墨的空间里长几天，收了种子，种下去，没一段时间，他们便吃上了香荠菜饺子。
一切事物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变化，季安宝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季安宝如今总是盯着自己的肚子，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希望能快点卸货，她随着肚子变大，如今睡觉越发的不安稳，每天晚上都得跑好几趟茅房，且总感觉肚子里的小崽子将她的内脏挤成了一团，如今她睡觉翻身都艰难……
怀胎十月的苦，谁受谁知道！
在生产前一个月，沈墨便将季安宝带去了镇上，并花大价钱请了几个稳婆在院子里住着，还跑去医馆和相熟的大夫打了声招呼，力求季安宝生产那日不出错。
越是心中紧张，时间仿若流逝的越快。
一个月眨眼便过，季安宝如今身边时时不断人，沈墨更是除非必要，恨不得黏在季安宝身上。
如往常的一个晌午，季安宝发动了，阵痛一阵阵袭来，没怎么受过苦的季安宝是疼的直吸气，一口口的往里倒气。
她单知道十月怀胎辛苦，尤其是后几个月，但和这分娩之苦一比，真就不算啥了。
本来女子产子是不允许丈夫入内的，但沈墨和季安宝却没受束缚，沈墨待在身边，季安宝会觉得有安全感，本来这世间就只有他俩两个异类，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而沈墨也是担心季安宝，有他在身边护着，至少能应付个突发情况，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沈墨这人平时看着挺稳重的，这时却比季安宝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握着季安宝的手，控制不住的直哆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胡言乱语，他本意是想安慰季安宝，没想到最后被人安慰的反而是他……
就……离谱！
庆幸的是孩子生产过程很顺利，孩子胎位正，请的又是数一数二的好稳婆，都是老手，季安宝虽受了些罪，但很快便听到了孩子嘹亮的哭声。
稳婆抱着孩子来到床边道喜，“恭喜恭喜，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季安宝就听见白白胖胖四个大字了，想到自个儿以前见到的肉乎乎的小娃娃，心中不免一阵激动。
哎嘿，我生了个小胖子！
可等她看到眼前红彤彤，丑了吧唧的一小团，心中的激动瞬间消散，只剩下了惊吓，她生了个啥⊙⊙？
这稳婆怕不是眼睛有疾？
就算想要赏钱，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啊！
季安宝和沈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嫌弃，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边仔细观摩小崽子，一边在心中暗暗提示，这是自己生的，是自己生的……
或许暗示真的有点用，她越看越发觉得小崽子小小的一团，还挺可爱的，有鼻子，有眼的，虽然有一点点像猴子，但却是无限接近正常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