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有许多也同样为鹄独吹乃作所为所不耻, 但是当看到若虚宗的人出手的时候, 他们又不由有些唇亡齿寒,唯恐又若虚宗会将他们整个上清界的仙门都压得抬不起头来。
虽然若虚宗的弟子都唤纪尘寰一声“小师叔”,但是说到底, 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弟子。
他们今天如果放任纪尘寰轻易处置了鹄叮那让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随便哪一个单独拎出去都能被称为“老祖宗”的宗门长老与掌门们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搁?
只是纪尘寰的那一剑,鹄蹲魑合体期的修士都有几分必无可避的感觉,在场众人很少有修为比鹄陡高的,他们想要阻拦纪尘寰,基本上也是不可能。
纪尘寰对鹄抖了杀心,但是却并不冲动。众目睽睽,众口铄金,他当着众人的面杀一个宗门掌门,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是纪尘寰仍然出剑。
枕山河所过之处,空气中留下淡淡紫光,鹄度春煤玫恼驹诹四抢铮也没有半点中剑倒下的趋势。
纪尘寰还剑入鞘,地上唯有三点猩红。这猩红并不是血液,它们散发着尸体一样的恶臭,而不是血液的甜腥。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唯有涣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纪尘寰,转而感叹道:“你果然不愧是归棠老祖的弟子。”
这地上的三点红不是旁的,正是鹄兜男哪А6涣蓝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叹,是因为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可以直接剑斩心魔。
当年,那个被一剑斩去心魔的人是她。
归棠老祖唐久与她们的师父乃是好友。同为双生子,鹄短熳首烤,涣蓝却是平庸。常年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涣蓝本来本就不是多么心性坚定的人,自然很容易心中生出不平,进而滋生心魔。
涣蓝的心魔其实并没有多么邪佞,只是一点人心不甘与嫉妒罢了,那点儿不甘被涣蓝藏了起来,就连她的师父其实都没有看出涣蓝心中的这零星的变化。但是找她师父玩耍的归棠老祖一眼洞悉了这些许端倪。
那也是这般势不可挡,灿若惊雷的一剑,当这一剑向着涣蓝横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褫夺了呼吸。
涣蓝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是这被比较、也被压抑的荒唐一生的结束,却没有想到,那其实是一段新的人生的开始。
涣蓝没有倒下,因为归棠老祖的那一剑的目的并不是杀了她。老祖一剑斩去的是她心中的不甘,也是在她心窍之中依稀生长着的心魔。
转瞬心头潮已平。
涣蓝再去看那执着与自己姐姐比较的昨日的自己,就觉得荒唐可笑,心魔一曲去,她神思瞬间清明。
被唐久一剑斩去心魔,涣蓝非但没有心神受损,反而因祸得福,由此往上跨了一个大境界。
那一天,她们姐妹将永远记得唐久白衣执剑、所向披靡的身影。
只不过对涣蓝来说,唐久或许恩同再造,而对于她姐姐来说,归棠老祖的一剑之威,也成为若干年后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鹄恫⒉皇墙P蓿但是她总是想起唐久的那一剑。她在反复问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可否能展出那样清正无邪又一往无前的剑意?而如果唐久这一剑是挥向她的话,她又有几分能在她剑下存活的可能?
曾经鹄兑晕,和那些大能相比,自己只不过是晚出生了些年岁,没有办法吸收到上古的精纯的天地清气而已。可是在见到唐久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与那些大能之间的隔阂犹如天堑,并不是时间能够弥补的差距。
在灵力丰沛的上古时代,修仙之人更如过江之鲤,而如今能够真正闻名天下,让人仰视才见的却不过尔尔。
她永远抵达不了唐久的那个高度,有那么一瞬间,鹄缎耐飞出的是无限的怨怼。
她曾有幸得见天光,知道以一人之力遮蔽一世之光到底是何等的风采。可是得见这一道天光的代价就是,她越发清晰的明白,无论自己再怎样的努力,也永远不可能望其项背。
鹄侗揪褪潜ё乓豢畔蛱煺命的恒心踏上仙途,甚至怀揣着成为天下第一的野望――仙姝宗掌门绝对不像她以往表现出来的那边平和淡然,鹄对本有一颗争强之心,只不过这颗争强之心在她心底刚刚燃起熊熊之火,却转瞬被人兜头一瓢冷水浇下。
于是也不难理解,鹄抖约统惧舅党瞿蔷洹袄献嬷威,莫不敢忘”的时候,又是怎样咬牙切齿的心情。
而如今,鹄睹挥邢氲剑那困扰了自己许多年的一剑,时隔千年,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受这一剑的人是她,被斩去心中心魔的人也是她。
灵台霎时间的清明,仿佛将鹄兜恼身体都投入到了冰凉彻骨的水中。心中的不甘与妄念被通通熄灭,鹄犊醇的是自己众叛亲离的事实。
因为野心,她杀害了自己的徒弟,而如今又要吞噬自己的妹妹。在少了欲望的驱使之后,鹄吨沼谟谢会清晰的审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呆愣愣的望着地上如同鲜血一般的心魔痕迹,半晌,鹄墩娴耐鲁隽艘豢谘来。
涣蓝看见自己的姐姐吐血,她本能的上前一步,可是她还没有来到鹄渡肀叩氖焙蚪挪骄屯蝗欢僮 P砭弥后,涣蓝叹息一声,还是走上前去,将面色苍白如纸,修为也肉眼可见的跌落的姐姐从地上扶了起来。
太多时候,仙姝宗的涣蓝长老表现的都是蠢钝愚昧,仗着她姐姐的宠爱为所欲为,而如今涣蓝手上扶着几欲倒下的鹄叮又望了一眼周遭的仙门中人,倒是难得的显现出了几分一宗长老的气魄来。
涣蓝:“今日之事说到底是我仙姝宗家事,惊扰各位,涣蓝在此向各位赔个不是。时候不早,诸位还是各自回去休息的好。”
说着,她拂袖一挥,自己也扶着鹄断失在了原地。
纪尘寰这对姐妹的下场已经并不在乎,这场戏到了现在也该落幕了。他抬手轻抚上了枕山河,脸上虽然是笑着,但是却颇有几分毋庸置疑的意味:“时候不早,诸位请便吧。”
当众人听到纪尘寰这样说,这才恍然记得这是他的庭院。一时之间,众人心头滋味莫名,可是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刨根问底。
修仙之人本就不必非要睡眠,而这一夜,注定是诸多仙门弟子的不眠之夜――不仅仅是因为仙姝宗双生子姐妹的爱恨情仇,也不仅仅是因为这段爱恨情仇之中还牵扯到了定禅法师的佛子和若虚宗的小师叔。
和这些八卦比起来,上清界的仙门中人更关心的是纪尘寰一剑居然可以斩人心魔。
这意味着什么?
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越害怕自身心境动摇,而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可以斩断旁人心魔的人,那意味着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看了纪尘寰的目光都不同了。
他之前已经足够惊人,但是再惊人的天赋都是别人和别的门派的。对于不可以攫取的利益,其他宗门的人当然不会费太多心思去研究。
可是如今纪尘寰表现出来的一剑斩去合体期修士的心魔的本事,就让这位若虚宗的小师叔变得更加的金贵了起来。
“原来还不知道归棠老祖为何忽然收徒,如今看来,只能说老祖不愧是老祖啊!”
有个修士顺口对一边的同伴感慨,立刻获得了一片赞同与附和。
慧空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原本拨弄写佛珠的手指不由微微用力,险些捏碎一颗佛珠。
第66章 . 山河朝暮(六) 【晋江独家首发】……
唐久有的时候会和她的小元婴玩, 虽然那画面看起来或许挺分裂的,但是当是当白衣女修手捧着一个迷你又缩小的“自己”在掌心的时候,却还是有很多很多的可爱。
谁又能想到, 能一剑挥开天地, 斩断世间不平事的老祖,私底下却非常的平易近人呢?
唐久把自己的小元婴在两个手掌之间倒腾来倒腾去。如果不是知道修士的修为越高,元婴就会越发凝实坚固,让人恐怕还会以为唐久在手心把玩的是什么柔软又手感极佳的小东西。
江笛盘腿坐在唐久的腿边, 用额头抵着唐久的膝盖。此刻是在归去峰,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江笛索性就半化为人形, 拖开了长长的尾羽。
属于凤凰的尾羽随着江笛的动作在身后摇曳,唐久被那金灿灿的凤凰尾羽晃的眼晕,手中的小元婴也像是找到了很好玩的东西一样跳到了江笛的长长的羽毛上, 然后把江笛的尾羽当做滑梯一样的呲溜呲溜的往下滑。
江笛被小元婴弄的咯咯直笑, 伸出手去要抓那小小的一团, 一人一元婴就这样玩耍了起来。
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只是玉城看着地上斑驳着爪痕和被巴掌大的小元婴踩出一个一个小坑的青石地板,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不忍直视。
这种级别的玩耍……真的是随随便便耍几下就要人命。
但是玉城也并不敢去扫这两个小祖宗的兴, 他轻咳了两下,最终也没忍住化作龙形,绕着唐久床边的栏杆而上。
玉城凑到唐久耳边说道:“小九啊,小纪快回来了, 这一次他可是直接凝结了元婴, 而且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现在好多人给咱们归去峰下了拜帖,就连好几个合体期的老家伙都惊动了。”
“不是吧玉城, 你叫合体期修士‘老家伙’?”唐久不由的喷笑出声。她轻轻的捻动了一下手上的扇子,就这样直接笑软在床上。
唐久:“放眼整个修仙界,除了我几位师兄师姐,还有哪个人敢在老身面前自称老家伙?”
“得了吧你!”江笛最受不了唐久一口一个“老身”,她灵活的尾羽向上一弹,趁着不唐久的小元婴不注意,一下就把她像一个皮球一样弹起来。
随后江笛一伸手,唐久的这个小元婴就像是小炮弹一般的飞到了江笛的手心里。江笛把小元婴放在脸边蹭一蹭,猛地吸了一下那肉嘟嘟的小脸蛋。
江笛把被吸了脸的小元婴捧到唐久面前:“你看,我们小胖妞明明还是个宝宝。”
小胖妞什么的……唐久一想到她家看起来听话乖巧的徒弟,私底下居然还给他师父起外号,就有点儿想要揍他了。
正在笑闹之间,江笛只觉得自己掌心一空,那被她蹭脸蛋蹭得脑袋摇成拨浪鼓似的小元婴忽然一下子被唐久收回了内府之中。还不等江笛问唐久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霎时之间,江笛迅速收回了尾羽,玉城也很快化作了十几岁的少年人。几个人正襟危坐,一改方才懒散的样子。
唐久收回自己的元婴没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她徒弟就要回来了,让她徒弟看到他们这几个人为老不尊的样子可是不好。
说起来,纪尘寰仿佛才离家一个月的光景,可是少年人就是见风就长,短短一个月,纪尘寰简直是脱胎换骨。
那十几岁的小少年原本显得有些羸弱的身形骤然拔高,如果不是纪尘寰眉宇之间还带着几许少年人的青涩,从背影看,他已经和成年的男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修士修炼成元婴之后就可以改变自己的骨骼皮相。但是这种改变也并非是没有限制,一般来说是会定格在修士修成元婴的那个瞬间。
不过当然也有例外,对于修仙之人来说,百岁便是分水岭。不满百岁的修士如果天资绝艳,那么就连天道都会给予几分宽容。毕竟修士的年龄漫长,不满百岁的修士,实打实的就算是个孩子。
天道没有在纪尘寰修成元婴的瞬间就定格他的容貌,而是给了他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纪尘寰选择顺其自然的成长。他总是怀揣着那么一点心思,纪尘寰发现自己的师父总是疼爱家里的小的,所以纪尘寰明白,他青涩稚嫩的时光其实非常宝贵。这样可以自在的冲师父撒娇,并且会得到回应的时光,他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少年人像是欢腾的小兽,扑腾撒欢儿的就凑到了唐久的身边。平素纪尘寰最喜欢的位置如今被江笛占着,纪尘寰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可是却委委屈屈的看了玉城和江笛,随后就将又长高了一些的身子缩在了唐久另一边的脚踏上。
少年的一双长腿缩了起来,整个人委委屈屈的快团成一团。也幸好是少年人,尚且身形柔软,否则那一块位置还真的是委屈纪尘寰了。
原本纪尘寰伸手就能将唐久一双腿揽在自己的怀中,这一会儿他也非常克制的只搂了他师父一条腿。
难为纪尘寰足够小心谨慎,出手也迅疾,居然半点没有与靠在唐久另一边的江笛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就直接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了唐久身上。
唐久看着纪尘寰柔软的发顶,只觉得她好像是养了一只大狗狗。
她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徒弟的头发,纪尘寰居然意外的侧了侧头。
唐久抚摸狗头的手微微一顿,就看见纪尘寰侧过脸先是用脸颊蹭了蹭唐久的手心,转而飞快地拔出自己头上戴着的玉簪子,这才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了唐久的手边。
被扔在地上的孟叔暂住的发簪:我或许不是人,但是你小子是真的狗。
自己的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么爱撒娇的样子。唐久被纪尘寰逗笑了,毫不客气的揉乱了他的头发,转而推开了他一直往自己身上蹭着的脑袋。
唐久:“好了好了,原本从没见你这么爱撒娇的。”
“因为小纪这次出去看见了别人家的师父都是什么样子的,怕不是被吓到了吧?”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微妙的嫌弃了,江笛霸占着唐久的另一条腿,摇头晃脑的对唐久分析着纪尘寰的心境。
纪尘寰迅速借坡下驴,反正就是要撒娇,说什么都要撒娇。
唐久:……
唐久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善类,从一开始也本来打算对纪尘寰听之任之、冷眼旁观,却没有想到因缘际遇这小子成了自己的徒弟,两个人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自然也就情谊更深厚几分。
不过如果说说唐久对纪尘寰内心的冷漠、甚至愤世嫉俗一无所知,那未免真的有些小看她走过的那八千年岁。
她才不相信纪尘寰会被鹄痘晾读浇忝玫氖虑橄诺剑不过对于变得黏黏糊糊的徒弟她也没什么办法。
还能扔了咋的?唐久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淡蓝色的身影从纪尘寰的脊梁骨冒了出来,他发出一阵一阵爽朗大笑,绕着归去峰飞来飞去,恨不得就连归去峰的泥土都要捧起来亲近亲近。
“小九!!!想不到吧!!!我回来啦!有没有很想我?呦,这两个小凤凰和小龙小崽崽挺有意思,是你捡回来的?归去峰还是老样子啊,你就爱这些能结果子的灵树,都是当老祖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馋嘴的?”
枕山河终于停在了唐久面前,他看起来非常闹腾,但是如果此刻他不是魂体的话,恐怕不难发现,枕山河的眉眼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