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榆：“开个玩笑，和犯人打交道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我怎么会自找麻烦呢。”
“不过我说赵队，你这样暗戳戳的对别人好，她也不一定感受的到。说不定还会误会你的意思，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赵临渊：“我不在意。”
谢榆：“不在意？”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里面的审讯开始了，谢榆暂时停了下来。
那天的地下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出来的两个犯人都出乎意料的配合，他也想知道，这秦珂究竟有什么本事。
秦珂看向对面的男人，他正盯着自己的手铐，看的十分专注，秦珂从进门到坐下他都始终没有抬头看哪怕一眼。
秦珂：“我要称呼你朱远，还是朱修远？”
嫌疑人是什么名字一点都不重要，但秦珂还是开口问了，而不是直接选择一个称呼。
一个人对于他的名字的兴趣比对这个世界上所有名字加起来的还要大，问这个问题，第一是引起嫌疑人的注意，第二是表达她的善意。
站在外面的谢榆笑了：“这个切入点找的漂亮。”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秦珂依旧没有说话。
秦珂：“这两个名字对你来说应该有不同的含义吧，但是只多了一个字，如果要改名的话，为什么不整个名字都改掉？”
男人：“朱修远。”
秦珂拿出了两张照片，放在了朱修远的面前：“现在的你和年轻的时候相差真的挺大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两张照片是一个人，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两张照片之间有什么关联。”
秦珂拿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十二年前，十九岁的朱修远在进入工厂之后拍的一张集体工作照，上面的朱修远面容稚嫩，又黑又瘦，看起来很土气，在一群人中间显得颇为瘦弱。
而另外一张照片，是朱修远在公司的个人照，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扮得体，一副精英范。
朱修远在看到两张照片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厌恶的表现？
他自然不可能厌恶现在的自己，那么就是过去的照片了。
秦珂的嘴角露出了一点弧度，她又拿出了一叠的照片，全是朱修远年轻时候的。那是虞哲查到了，秦珂全部带了进来。
将照片贴心的一张张摆在朱修远的面前，秦珂等着朱修远的反应。
朱修远有些不耐烦：“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秦珂：“帮你回忆一下青春。”
朱修远：“想问什么就问，不用来这套。”
秦珂：“我问你就回答吗？”
朱修远：“自然不可能，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过多的回答警察的问题。”
秦珂微笑：“是的，从你现在所在的公司那里，我们已经了解到朱先生是一个十分擅长运用法律武器的人，所以我们还是来聊聊你的过去吧。”
朱修远：“我不想聊。”
秦珂：“你不想聊没关系，你听我说也行。”
“其实朱先生，就算律师来了他也帮不了你什么，我们采集了你的指纹进行比对，和现场发现的指纹是一致的，还有在你屋子里发现的那些证物，你现在已经是罪证确凿了。”
“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都明白，凶手就是你。”
朱修远皱着眉头扭过去了脸，摆明了不配合。
秦珂：“你知道警方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朱修远嗤笑了一声：“肯定是因为那个蠢货，没用的女人。”
秦珂：“你觉得她愚蠢，那为什么还要和她合作？”
朱修远：“合作？你在开玩笑吗？”
朱修远的态度突然变得很轻佻，因为秦珂之前说了，警方已经掌握了他的证据，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种情况闷不做声和嚣张回复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反正都要坐牢了，那为什么不先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
像他们这种人，平常没有人会听他们说这些事情，所以他们的倾诉欲总是十分旺盛的。
换一种说法，在这间审讯室中，是朱修远最能够真实表达自己的最好的环境。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悲，但这就是事实。
面前的这个女警能够倾听他不能轻易说出的，压在心底的话，而又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因为他已经杀人了，再指点又有什么用。
秦珂：“不是合作者，那么对于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是如何定义的？”
朱修远语气不屑：“利用关系，我准备除掉罗全，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助我更好的完成，而李丽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她是那种对丈夫抱有恨意但绝对不会离婚的女人，对她来说老公要是死了，那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所以她肯定会乖乖的听我的话的，我让她把罗全叫到废弃工厂，她叫了，我让她把罗全的钱和手机藏起来，她藏了，虽然愚蠢但确实听话。”
秦珂：“你为什么非要杀了罗全，因为他知道你杀人的秘密？”
朱修远嘲讽一笑：“我杀人就是为了好玩啊，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第100章 妒火灼心21
秦珂摇头：“不, 你不是娱乐放纵型的犯罪者，你杀人一定会有原因的，罗全是你杀害穆承的帮凶, 你害怕警方通过他找到你，所以你要先除掉他。”
“罗全是酒店的保安, 他为你的杀人计划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他弄坏了监控，让你进出如入无人之境，他无比熟悉酒店的布局, 他告诉你酒店走那条路才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帮你遮掩, 让你能够留在酒店的房间内有充足的时间创作。”
“你很自信在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你觉得只要杀掉了他，警方就找到不到你了。”
秦珂：“从这点来说，你做的可不怎么样，罗全帮了你不少，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你是因为他知道的杀人计划所以要害死他，还是他原本就是你杀人计划中的一环，你要杀的人中早就包括他？”
朱修远没有说话, 静静的看着秦珂。
秦珂：“我想从你接近他们开始, 你就计划好了一切。高亨利酒店是你们公司经常接触的酒店, 在酒店中看到罗全，当时你应该很惊讶吧, 没有想到多年之后还能遇见电子厂的老熟人。”
“你厌恶你的过去，而他是你不堪生活的见证者, 你根本不想见到他。朱先生, 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是什么原因让你放下身段，去接触一个保安呢？”
“不要说什么念旧，那都是虚假的废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朱修远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你已经说出原因了，因为他能够带给我很多的便利，我确实没有想过还能在那里遇见以往的老熟人，但是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秦珂：“因为那个时候你们公司和迅凯制冷工程公司即将开始合作，你知道了对方的经理是穆承，而你一直想要杀了他对吗？”
朱修远：“没错。”
秦珂：“我有一点始终不明白，你和穆承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让你非要杀了她不可，还是用这么曲折的杀人方式。”
秦珂从左手边拿出了一份文件，里面是朱修远的中学学籍，以及当时的初三年段大合照。
在之前知道死者喜欢照顾落魄的老同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调查了死者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所有同班同学，里面都没有朱修远的身影，于是他们将调查范围扩大到了和穆承同年级、同校、甚至上过同一个辅导班的同学身上。
而这次他们终于找到了朱修远的身影，他是穆承的初中同学，但是不同班，穆承是一班的，朱修远是六班的。
既然追溯到了初中时代，他们不可避免的就开始考虑，是不是校园霸凌所导致的多年后的复仇。
校园霸凌确实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但是屡禁不止，在学校里的孩子身上，总有一种天真的残忍，他们排斥欺负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种，大到他品行不好，小到看他说话的样子不爽，有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会开始欺负人。
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每所学校都会存在，只不过是大或小，成人知道或不知道的区别。
校园霸凌以前存在，现在存在，以后还是会存在。
也许它的方式会改变，变得更加温和让你看不出来，但是它伤害人的本质一直都是一样的。
在知道凶手和死者有这么一层关系之后，他们马上联系到了他们的初中老师。
当时的年段长，同时也是穆承的班主任，还兼顾了六班的科学老师，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孙老师。
孙老师听了他们的叙述表示绝对不可能存在校园暴力的问题。
虞哲：“有些时候，学生的校园暴力是十分隐秘的，也许你当时并没有发现。”
孙老师坚决否认：“不可能，学生的心思我一看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随便欺负同学的。”
虞哲：“孙老师，有些冒犯，但你现在确实可以看一眼学生就知道他们的心思，那是因为你现在教学时间长了，对初中生的习性抓的比较准，但是当年你在教穆承和朱远的时候，你才刚毕业不久。”
孙老师：“就是因为我知道那时我刚毕业不久，我才敢这样跟你打包票，你知道一个老师什么时候做事最有激情最认真吗？就是刚毕业的这几年，后面熟悉了就开始老油条了。”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敢保证，穆承绝对没有欺负同学！”
虞哲：“孙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再者，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清晰的记得穆承这个学生。”
孙老师：“因为这个学生比较特别一点，他是初二那年转学过来了，当时的阵仗弄的特别大。”
虞哲：“阵仗？”
孙老师：“对的，因为他是镇长的外甥，当时校长还带着老师亲自到校门口去接人，分到了我们班之后，对我也是千叮万嘱，要好好照顾这个新同学，帮助他早点适应新的班级。”
“也不怪校长这么殷勤，这个新同学的家世确实很不错，不仅舅舅是镇长，他爸还有一家不小的公司，他一转学过来了，他爸就捐了一笔钱，给学校仁德楼翻新了一遍，可把校长给乐坏了，都恨不得把他当作吉祥物供起来。”
“而且我们学校也不是什么好学校，就是个三级达标学校，虽然不知道他明明有很多的选择为什么偏偏来我们这里了，但是来了就是机会，校长肯定是要好好抓住的。”
孙老师：“我当时确实是年轻啊，看到那阵仗都吓到了，这可是得打不得骂不得得罪不得的学生啊，好在，穆承这个孩子很乖，非常的乖！”
“他不但学习成绩好，还相当的有礼貌，不管是对同学还是对老师，性格都很好，很温和。当时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觉得这孩子以后了不得啊。”
虞哲听到这介绍皱起了眉头。
孙老师：“而且还有一点，他会帮助同学，就算不是自己班级的，碰到需要帮助的事情他都会挺身而出，这样的一个好孩子，怎么可能会霸凌别人啊！”
孙老师所说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形象和他们所知道的纨绔子弟富二代穆承有所出入。
但也有可能是环境改变了他，他以前真的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既然不存在霸凌，那么穆承和朱修远的矛盾是什么？
虞哲：“还有一个同学，就是六班的朱修远，这个同学你有印象吗？”
孙老师点了点头：“我带过他们班三年的科学，虽然是副科，接触的不多说不上特别熟悉，但是印象还是有的。”
“朱远这个孩子，也是转学过来的，不过他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好，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好像是他妈妈生病了，在外面没钱了，才回家来了。”
“那个孩子，长的黑黑瘦瘦的，但是五官是很端正的，可能是家里发生变故了，整个人有些封闭自己，不喜欢跟同学说话，经常就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一天都不讲一句话，也从来不举手回答问题。”
虞哲：“沉默不喜欢交流，那么其他的同学会欺负他吗？”
孙老师：“不会，因为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老师对他还是挺同情的，都和学生交代过，要帮助新同学，不能欺负他。”
“不过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成绩还是不错的，他还喜欢看书，经常跑到学校的图书馆去看书，这一点在那个年纪是十分难得的，初中生不懂，他们不知道主动汲取知识的好处，但朱远就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我觉得他骨子里有一股韧劲，我觉得这孩子也是有前途的，只不过......”
虞哲：“只不过什么？”
孙老师：“可惜的是他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我们学校是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本来他是要直升我们高中部的，但是到开学都没有人来，一打听发现不读了，出去打工了。”
说着孙老师叹了口气：“怎么能让孩子这么小就出去打工啊，学习是很重要的，初中毕业和大学毕业差别真的很大。哎，很多人都觉得读书没用，读书怎么可能没用啊，没用的是不认真读，读的不够多。”
“你看看现在找工作哪个不需要学历啊，学历高人家都高看你一眼，去上班工资都比较高。初中毕业，找的工作都好不到那里去。”
孙老师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家那个条件，可能也没有办法再供朱远继续上学，他出去打工能够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就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虞哲：“他们家里什么情况？”
孙老师：“他们家原来是在外面打工的，爸妈都做点小生意，好像过的还不错，都在外面买了个套房装修都要好了，临门一脚啊，他妈查出生病了，绝症，动了好几次手术了，家里的钱全部用光了，那套房子还没住又卖出去了，一家人回村里来了。”
“回来之后，他爸就跟着周围的人给人做点小工赚点辛苦钱，他妈妈又要吃药养身体，这个孩子......”
虞哲若有所思，在他们调查出的资料中，关于朱修远的父母，都是亡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