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一个字,叫赵瑾玉的心口开了花。
第93章
我要住进你的卧房里
孩子早产且身在娘胎时中了药毒, 出身便比一般婴孩儿弱上许多。此时小小一只红彤彤地陷在襁褓中,就像一只刚破壳的雏鸟。赵瑾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孩子, 老实说, 丑的不能入目。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他两辈子的第一个孩子,他与徐皎然共同孕育的子嗣,赵瑾玉就忍不住眼眶发热。
“定了名字了?”赵瑾玉说话声压得很低, 生怕稍大一点的动静会惊醒孩子。
徐皎然摇头:“尚未,年岁太小, 压不住。”
赵瑾玉却丝毫没有为这话沮丧。他的孩子能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就绝不会轻易夭折。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搂在胸前, 想去掀他的襁褓看看性别,却又怕不知轻重叫孩子见了风。漂亮的眉眼皱着,那股珍之又珍的神情, 看得徐皎然心软了一瞬。
徐皎然生产以后, 身子很是虚弱。此时靠坐在软榻上, 歪着脑袋打量赵瑾玉。
约莫一年未见,赵瑾玉长大了许多。往日雌雄莫辨的少年模样英武了不少,单薄消瘦的体格渐渐健硕,连那身雪白如玉的肌肤也被风沙吹得粗糙了些许。
往日看着还一团少年气, 如今隐约有些男子肃杀的模样:“男孩, 小名麟儿。”
“麟儿?”
赵瑾玉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浓密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眸中的星光。在笔挺的鼻梁上勾勒出一道黑影, 如朱墨晕染的唇缓缓勾起,他相貌是越发的惑人了。
徐皎然看得呼吸一窒,偏过头去。赵瑾玉却丝毫没注意到她色变, 只用他那华美的嗓音低低地唤着孩子的名字:“麟儿, 麟儿?我是爹爹……”
“莫发痴了, 抱过了就给奶嬷嬷吧。”徐皎然扶着额头起了身,如墨锻的长发垂落下来。经历了这一番生死,本就身子骨娇贵的大皇女殿下又纤细瘦弱了几分,“你且赶紧去梳洗。”
赵瑾玉舍不得,他扭头看了一眼徐皎然,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身子骨细弱,需要静养。”
再不舍,赵瑾玉也得松开襁褓。他眼神一分不离地看着奶嬷嬷将孩子抱进去,想想,又挤到徐皎然身边。站着看时十分纤细,这般挤在一起,徐皎然才惊觉他体格健壮。
徐皎然:“??怎么??”
“我不想再住小跨院。”他如今身份已变,早已不是府上不男不女的二公子了。赵瑾玉斜眼戳着徐皎然,眼尾嫣红的色泽叫他眼神天然的妖娆魅惑。
这是自然,徐皎然点点头,“早已给你空出了一栋院子,在南边。往日伺候你的人都挪过去了。”
赵瑾玉脸一僵:“单独置了一栋院子?”
“嗯。”
他抿起嘴角。
徐皎然见他这神情,挑了下眉:“怎么?有何问题?”
“那些人呢,你安置在哪儿?”
他问的突然,徐皎然没反应过来:“那些人?”
赵瑾玉微微抬起眼帘,潋滟的眸子在烛光摇曳之下闪着凛冽的寒光。他面色不善道:“就那谢颐之,方四,还有你养得那几个暖榻的玩意儿。你安置在哪儿了?”
徐皎然顿了顿,不由失笑:“自然还在原处。”
“赶出去!”赵瑾玉眼睛盯着矮几的香炉,漂亮的下颌绷成一条线,忽地抬眼盯住徐皎然的眼睛:“我要住进你的卧房里,你将他们全部赶出去。”
作者有话说:
小金鱼圈地盘
第94章
叫你滚,听不懂?
卧房是自然不能住的。不是针对赵瑾玉, 而是徐皎然如今的身子需要静养。不管是谁都不能打扰她清修。赵瑾玉退而求其次,不能住卧房, 便在徐皎然的院子住下了。
赵瑾玉忽然归来, 一声不吭地住进徐皎然的院子,后院得知消息的谢三和方四立马就杀过来了。
谢颐之方四两人跟了徐皎然一路,哪怕徐皎然身边人瞒得再紧, 他们也还是知晓了赵瑾玉爬了徐皎然之事。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爬了一次, 就叫徐皎然给他生了一个孩子。此时两人等着眼前渐渐褪去雌雄莫辨脸孔的少年, 眼珠子都气红了:“赵瑾玉!你还敢回来!”
赵瑾玉就赖在徐皎然的卧房, 正趴在徐皎然的手边,身上盖了一个大麾,似乎睡着了。
两人坐在屋子南边的榻榻米上。冬日里, 东一城冷得厉害。榻榻米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毡, 徐皎然跪坐在软垫之上, 正在看卷宗。烛台上的灯火摇晃,她的眼睛盯着书页上,一手还在缓缓地抚摸着赵瑾玉的头发和后背。仿佛撸猫,一下一下地摸着。
灯影摇晃, 照在两人的脸上, 两个人都美的出奇。
巨大的推门声响起, 一坐一趴的两人都没有太大动静。徐皎然将眼睛从书页上拔开, 一抬头眉头便蹙了起来:“怎么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
两人被呵斥得一顿,傻在了门口。
谢颐之看着两人的姿态,顿时就一口闷火压在了心头。从京城跟来西北, 谢颐之见识了太多徐皎然的另一面。再也无法将今日的徐皎然与幼年时候的大皇女等同相待。如今对上脸色冷肃的徐皎然, 都会下意识的心虚胆怯。方四看他噎住了, 嫌弃地一把推开谢颐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卧房中,檀香木的案几摆在榻榻米上,他脱了鞋子就踩上榻榻米,在徐皎然对面软垫上盘腿坐下来。
方四瞥了一眼还趴着不动赵瑾玉,嘴角讽刺地勾起:“怎么?这么娇气,说不得?”
徐皎然眉头拧得打结:“到底什么事?”
“没事,”方信尤拉着脸,伸手端起徐皎然手边的杯盏,一饮而尽,“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多大年纪了,还总拿自己当小孩儿腻在姐姐身边。结果千防万防,最后还是防不住他这个家贼!”
这话一出,假寐的赵瑾玉倏地睁开眼:“滚!”
一声厉喝伴随这鞭子就甩了出去。随着年龄渐长,赵瑾玉的脾气也越藏不住。他骤然坐起身,身法快得出奇。一头乌黑的秀发铺满榻榻米,随着他利落的动作,仿佛繁华在半空盘旋。赵瑾玉翻身而起,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冽地瞪视着方信尤,红衣似火。
方信尤躲闪得快,却还是被鞭子打中了胳膊。布料碎裂的声音,鲜血眨眼就渗透出来。他一个滚滚到旁边,指着徐皎然便怒了。指着自己的袖子叫道:“徐皎然,这就是你口中乖巧的阿瑾?!”
赵瑾玉早就看这些苍蝇不顺眼了,一个两个的,牛皮糖似的缠着徐皎然,都以为自己是谁!
“叫你滚,听不懂吗?”华丽的嗓音在黑夜中如美酒,赵瑾玉凶相毕露。
第95章
姐姐,我想你了。
方信尤长这么大, 还没有谁敢在他跟前如此嚣张。但真打,又打不过赵瑾玉这阴小子。挨了好几鞭子, 实在是气不过:“你就不管管他!”
徐皎然取了一个空杯子, 慢条斯理地斟满:“你连他都打不过,还有脸叫嚣?”
“你!”方信尤冷不丁地被她给堵得心口疼。
瞠目结舌地瞪着人,软榻上饮茶的女子眉目疏朗, 悠然自如。徐皎然根本就不是京城那帮捧着他的闺中少女,别说管了, 这鞭子啪啪的声音, 她听着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方信尤又气又疼, 心一横就硬着头皮跟赵瑾玉打。他偏不信,徐皎然能眼睁睁看赵瑾玉打死他!
赵瑾玉却不给他耍脾气的机会,甩起鞭子便狠狠地抽过去。
这些时日在外头走动, 赵瑾玉已经懒得再藏着掖着。每一鞭挥出去, 鞭鞭到肉, 狠辣无比。徐皎然余光瞥见,诧异地扬扬眉。但也只是如此,并未表现出太多诧异。仿佛她徐皎然的弟弟,理当如此。
两人打得天翻地覆, 屋里摆设东倒西歪, 一片狼藉。或者说, 方信尤单方面被赵瑾玉殴打, 碰到了瓷器玉器,碎了一地。左右徐皎然不差那点银子,随他们去。
这方四少爷别看娇生惯养, 偏生在这时候硬气。抗着满身伤也不走。
打到最后徐皎然不耐烦才出言制止:“阿瑾, 住手。”
赵瑾玉手一顿, 扭过头。
徐皎然却没看他,唤了声‘来人’。门外仆从进来,她放下杯子,素手指了指方信尤:“将四少爷扶回去上药。清点一下屋里坏的东西,账房算好了,将账单送过去。”
话音刚落,方信尤差点气死,“徐皎然!”
“我这屋里可都是好物,你胡闹给我弄坏了,自然得赔。”徐皎然抬起眼帘,一双幽沉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方家那么富庶,你方四少爷难道还差我那点银子?”
“东西明明是你家阿瑾打坏的!”他就跟个挨打的沙包似的,到处挨打!
“那也是你招惹他。”徐皎然面不改色道,“我家阿瑾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晓得?他平素最是乖巧,你若不招惹他,他何至于大动干戈?”
方信尤气得脸颊肉都抖了。
一旁赵瑾玉慢吞吞地收了鞭子,又没骨头似的窝到徐皎然的椅子上。这段时日,他个子委实拔高了不少,从身后贴到徐皎然身上,长手长脚地都能将徐皎然整个抱住。徐皎然身子一僵,但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有下他的脸面,只任由他贴上来。
“你你!我双倍赔给你!”这女人没有心!方信尤气得话都不想说了,指使仆从,扭头就走。
人走远了,徐皎然才轻拍了一下他手背。
赵瑾玉身子一僵,没松手。反倒将脑袋埋进了徐皎然的颈窝,冰凉的发丝洒落下来,蹭到了徐皎然的皮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暗哑:“姐姐,我想你了。”
赵父死后,赵瑾玉已经很少在她跟前开口了。难得撒娇,徐皎然也有些怔忪。
“我想你了。”他低低道,“一个人在外面,有点寂寞。”
徐皎然呼吸轻了,略有触动。许久,她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口气,任由他抱着了。
第96章
宵小之辈
东一城的异动, 在进入腊月之前又兴了一起。
不知哪儿来的山匪,在谢芝平的长女出城进香之时强掳走他的一子两女。谢芝平就这几个孩子, 个个爱若珍宝。得知了这事儿自然是急得要命。但转瞬他就觉出不对来。寻常山匪碰到官府的人躲还来不及, 哪有胆子这么大,劫持官家子女的?
心里一面忧心着孩子的安危,谢芝平连夜敲响了徐府的大门。
开门的门房一看是他, 忙不迭地就引人去后院。
徐皎然被惊醒,披了件衣裳就出来。赵瑾玉这些日子就盯着徐皎然, 以她身子不好为由强行住在主屋。此时脸黑得如锅底, 显然是很不高兴这男人来打搅徐皎然歇息。
“出了何事?”徐皎然端坐在桌案后头, 单薄的身子被摇曳的烛火拉得伶仃。
她起来的仓促,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显得羸弱。
谢芝平意识到自己莽撞,立即跪下告罪。
后院收到动静的谢颐之和方信尤联袂而来, 不顾阻拦就闯了进来。谢芝平突然在徐皎然的院子见到主家的三公子, 态度不由更谦卑了。
徐皎然不耐烦这些世家规矩, 皱着眉头命人将这两个不速之客直接赶了出去。方信尤气得跳脚,但是还是被赶出了院子。两人在外头急得打转,谢芝平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也突然静下来。他是个脑筋灵活的, 这会儿已经猜到某种可能。但苦于他远离京城, 资信不通, 倒也不敢瞎猜。
徐皎然听说了大致的事情, 脑子里飞快地闪现了几个人。
能做这些事的,无外乎那几个人。徐浩然人在京城,手没办法伸的那么长。能猜到的, 合适的, 还真就那么一个人。她低垂着眼睑, 浓密的眼睫在鼻梁上拉出一道纤细的影子:“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山匪那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答应。”
谢芝平心彻底安了,打量着徐皎然的脸色,欲言又止。
只是他的目光才多看两眼,就感觉到身边一道刺骨的视线刺了过来。谢芝平扭头,见是一个美艳如妖精的少年正冷冷地审视并暗含警告地盯着他。谢芝平心口一跳,挪开视线:“属下告退。”
徐皎然点了点头,谢芝平高举着作揖的手缓缓退后,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去。
人一走,赵瑾玉就凑到徐皎然身边,缠着她回去歇息。
徐皎然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哪怕此时觉得有些烦躁,却依旧没变脸:“你若是困就去睡,我这里还有事。”
“不要,你不睡,我也不睡。”
徐皎然无奈,命人守好马场,觉不允许可疑的人靠近。这才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睡下了。
赵瑾玉就赖在她床边,直到她确实睡熟。他才披了件衣裳从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他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搅动徐皎然的心神。
第97章
截住
说起来也听可笑, 天下人都在笑徐姓皇室阴气盛,牝鸡司晨, 一帮女子在那争权夺势。但有谁知道徐家这些男人, 一个个都是撅着屁股被人压的货色。立不住,却还质疑徐皎然?笑死个人!
赵瑾玉的身形在黑暗中穿梭,速度非常快, 眨眼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昏暗的房间中,灯火随着风摇曳闪烁。徐皎然在一个瞬间惊醒, 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了摸身边, 已经冰凉。这段时间赵瑾玉一直是赖在她的房间睡。不得不说, 习惯很可怕。一直一个人睡的徐皎然被赵瑾玉死乞白赖地缠了这么多天,居然也习惯了他在身边。
赤脚下了床榻,四下里静悄悄的。
徐皎然取下屏风上的衣服披上, 走出内室, 也没有看到赵瑾玉的人。
“奇怪?大晚上跑哪儿去了?”
徐皎然是知道他在外面有做一些事。不过回来以后, 一直很乖。刚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徐皎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长风, 远兰?”
两道身影立即出现在徐皎然的面前, 单膝跪地:“殿下。”
“命人去御河和霍一村两条道去追, 截到二公子, 给我立即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