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萦绕的檀香作祟着,浮动微晃的珠帘帷帐作祟着,心中难以压制的暗火也作祟着。
朝云勾住周焰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鬓发相缠,长睫触过他的脸廓,唇齿缠绕。
眼帘下是再也盖不住的爱意泛滥。
情至深时,他的手撩开那一截轻纱,缓缓地游走。待她仰脖时,他吮吸着她雪缎般的脖颈处。
身体滚烫着,被褥上的两只手紧紧缠握,朝云散在腰间的长发随着动作而在空中晃动着。
周焰的动作突然停下,耳畔是她微颤的声音缓缓流入:
“阿焰,我也很爱你。”
极轻的一声,周焰恍惚一瞬,时而抱着她闷声笑,时而攫起她的脸,不耐其烦地一遍遍去吻她的唇。
元明二十年,十一月初,仲冬时节。
紫檀菱格窗牖外,悄然而至一场冬雪,扑簌簌地落向了暮云轩檐角处的琉璃瓦片上,又纷纷扬扬地覆盖着廊下石阶。
雪落无声。
满室暖意融融,二人相拥着,抬目间,便见冬风刮开了半扇窗,纷飞雪粒映入眼帘。
周焰将人圈入怀中,以拥裹的姿势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熠熠凤眸渐渐暗下,吻过她柔软耳垂,轻舒一口气道:
“秦绾绾,冬雪已至,成婚吧。”
作者有话说:
周狗进化成功变成周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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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5瓶
第83章 、正文完
窗明几净,风雪纷纷。
她偎在身后宽阔温热的怀抱中,感受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抵在自己的鬓边,相蹭相磨。
那句暗藏缱绻的话,随着雪粒一道蹿入她那颗早已神魂颠倒的心间。
浓睫轻扇,她点了头。
他们要如这窗外霜雪一般,白首永携。
一切都在尘埃落定,邺都依旧是繁华喧闹的大燕国都,只是在百姓们如流水般过着的日子里,陡然传来了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
皇二子弑父害弟,诬陷忠良种种恶行,数不计数。
先皇亲弟小乾王入宫平叛,伏捉其,肃清朝纲后被拥立为摄政王。
然,先皇子嗣单薄,诸皇子无一可担大任,林相与两朝元老葛大学士,及骠骑将军盛元明众臣于朝堂之上齐齐拥趸摄政王为新皇。
十一月中旬,新帝登基,江山再定。
而唯独从后宫中悄然消失的云太后,再无人提及,那场大火永远地缄默于坤和宫中。
只秦家与云氏一族知晓,新帝不愿辱没太后声名,是秘密送出宫外发丧的。
云太后的丧礼过后,朝云与周焰的婚期由两家长辈再三商议后提至十二月初,正是隆冬。
婚期将至,按照礼制,二人分明是不得私下相见的。
偏偏,这日城中细雪簌飞。
朝云这厢与林青鸾、燕妙妙才从广聚轩走出,预备回家之时,便见廊前飞雪,轻柔地飘落在她织锦雪兔斗篷之上。
她扬眸朝前看去,林府与燕府的马车正从她眼前驶过,耳边是妙妙与青鸾的道别声。
春莺站在她身旁,疑声问:“郡主,你在看什么呢?”
透过前方鳞次栉比的商铺,朝云眺望到了那处巍峨的城楼高塔,她想起不久前,她曾跟周焰说过的话,倏然莞尔一笑。
“没什么,走罢。”朝云心中想着,有的是时间。
正提步走下廊道之时,头顶上的一柄竹骨伞高高地盖住飞落的霜雪。
朝云抬眸,瞥眉生疑地问:“春莺,你撑这般高做什么?不累么——”
她说着回眸,便见一道颀长修挺的身形正罩在自己身后,眸光上抬,对上那双熟悉、泛着笑意的凤眸,朝云微微一滞,红唇轻张,讶异划过眼底。
周焰挑眉,嗓音低沉:“郡主,去城楼观雪吧。”
“你怎么知道?”朝云心中还有余疑。
风雪中,是他慢条斯理的姿态,眸光微转着回答:“因为你说过。”
你说的,他都有放在心上。
眼前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朝她伸出,朝云垂眸默了瞬,而后抬手放置他掌心。
冷白的两只手交缠合握,男子的手背上微突几处青筋,牢牢地将女子柔软白腻的小手缠绕住,似再也分不开一般。
两人的脚印一齐印在薄雪覆盖的地面上,一浅一深,雪粒渐渐消融、覆盖、反复着。
城楼高台,可观半座邺都风光。
观完一场雪景,周焰握着朝云的手自楼台而下,行至城门时,前方一辆黑色马车从眼前经过,里头的人似乎掀开帘角瞥见二人,便吩咐了车夫停下。
只听车夫朝着周焰喊了几声,两人一齐回头看去。看清驾车之人的脸,朝云一顿,那是胡贵妃身边的内官。
周焰瞥见她的眼色,眉峰一挑,显得有些无辜。
许是久不见周焰过来,车帘被人掀开,贵妃妆容素淡,似是换了一个人般,目光诚挚地看向二人,说:
“郡主,我今日便要离开邺都了,想同周大人细说一件重要之事,事关文谨哥哥,可以吗?”
朝云恍然瞧见这样的贵妃,一时间微愣,但她都已提及周焰的兄长了,朝云赶忙松开了周焰的手,目光交错间,周焰将伞柄递给朝云,而后肃着一张脸,走向马车处。
二人没谈多久,约莫只谈了半盏茶的时间,贵妃便撂下车帘,马车也摇摇晃晃地朝着城外离开了。
待他走回,朝云看向他的眼睛,里头淡然一片。
“贵妃她如何说?”朝云握着伞,撑在二人之间。
周焰想起方才贵妃所说的,兄长之死,源于太后命他追查的一宗皇子之死的旧案线索,而那宗旧案牵扯于皇帝的谋算,李文谨查到了一些线索,却因为了贵妃的乞求而放弃追查,但最终还是逃不过皇帝派出的刺客暗杀。
因果轮回,一切都已过去。
思及此,周焰展眉,摇了摇头,接过她手中伞柄,温暖的手再度覆上她的手,并肩朝前走着。
“没什么,秦绾绾,你又吃醋?”他促狭一笑,捏了捏她纤细指骨。
雪地里,二人的身影交织、相叠,朝云气鼓鼓地想要甩开他,却猛然被他攥住手臂,天旋地转间,周焰紧锢着她的腰肢,眸色深深凝着她清凌凌的乌瞳。
气息靠近,周焰低眸,覆下去循她的唇瓣,舔舐、吮吸,由浅至深。
一片白茫茫中,竹骨伞掉落雪面,雪粒飘落在二人的发梢、眼睫与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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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驾崩,国丧二十七日已过。
十二月隆冬,朝堂上。
西北战事初定,燕氏一族被新帝召回都城,燕侯也随即官复原职。
而邺都中,也迎来一桩喜事。
是关于锦衣卫指挥使周焰,与秦国公独女长明郡主秦朝云的大婚一事。
秦国公府前整条长巷布满了喜灯红布,便是一排排巡逻的黑甲军甲胄上都有一抹红色添着。
暮云轩内,暖意十足。
此刻的铜镜前,秦夫人与雍王妃正端望着镜片中的人,莹润明艳的一张脸,黛眉弯弯,眼角微勾,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喜婆在旁恭恭敬敬地为她描唇,朱色口脂显得她白莹的皮肤更为剔透。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镜中美人,朝云交握在腿上的手,也紧张地开始轻颤。
人堆中,青鸾和妙妙也在,她们站在妆镜的一侧,凝着朝云,一时间,朝云抬目便见到了青鸾那个小哭宝滚滚的泪水打转。
几句安慰后,青鸾才止住眼泪,认真地恭喜她。
妙妙踯躅一番后,在旁半蹲下,与她附耳开口:“秦绾绾,我堂哥让我转告与你,希望你日后能够与周大人,濡沫白首,恩爱一生。他在西北已找到自己的追求,便不回来看你们成亲了,还有你的新婚贺礼,他会派人送至周府。”
朝云微愣几息后,才弯眸一笑,调侃妙妙:“不过妙妙,你与君琊定亲,不是该唤我一声阿姐吗?”
这句话,听得屋内众人一顿哄笑,妙妙也难得的红了半边脸。
朝云笑着回看向铜镜,雄鹰便当展翅而飞,他一生追求金戈铁马,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门扉被人从外轻轻推开,冬泱端来一盏热酒,行至人堆中。
冬泱绕过人堆,走上前温声道:“郡主,您先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这厢,喜婆将将好描完妆面,此刻也笑吟吟地催促着朝云先喝一口热酒暖暖身。
朝云接过冬泱手中的酒盏,长睫轻垂,轻啜一口。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朝云轻抿了下唇瓣,耳边是众人闹哄哄的笑声。
秦夫人凝着女儿娇红的脸,心中一阵感触,雍王妃瞥见她眼底旋转的泪光,旋即拉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外头锣鼓声响,一派喜乐喧天。
不知是谁在外突然喊着,姑爷来了,紧接着屋外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齐呼。
喜婆回首看向秦夫人,连忙催促着,夫人快给郡主将盖头盖上。
秦夫人也莞尔一笑,将盖头覆上朝云的凤冠之上。
她贴近女儿的耳畔,微哽道:“绾儿,母亲希望你日后与夫婿互敬互爱、携手共进、恩爱白首。”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朝云眼前的一切,她垂下眸子,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
鼻音浓浓地应声。
众人散开,秦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路走出暮云轩的月门,走出秦府迂回的长廊,走出那一片自小与君琊玩闹嬉戏过的花厅假山。
终于走到了前院处,人声纷杂中,朝云听见君琊与其他人的笑闹声。
然后是周焰的声音,那道如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分明,昏红的盖头下,朝云看见了一双玄色长靴落在眼前,然后是秦夫人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周焰牵过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向秦府大门。
炮竹声,鼓乐声,一道接着一道,她跟着身旁的男人,走出了国公府。
看不见前路,朝云走出府门便只得随着周焰的手臂力量而行,刚迈出一步,周焰似便知晓她心中所想般,突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迈向了喜轿前。
朝云勾着男人的脖间,四面八方都是沸腾人声。
她的心,不受控地砰砰乱跳。
“周无绪……”
“我在。”
他沉声答,而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上轿中。
春莺与冬泱二人早已习惯了姑爷这般举动,赶忙跟在喜轿旁,随着锣鼓吹响,周焰放下帘子,迈步走向前方棕红骏马,动作飒落地翻身而上。
一列冗长而壮观的迎亲队伍,朝前缓缓而行。
在外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小声议论着:“听闻周大人为了娶郡主,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光是聘礼都有一百零一台,又添了一座金山进去。”
“周大人哪来这么多财帛的?”另一人问。
“琅琊李氏听过吗,咱们列国中出了名的富族。”
秦国公府门处,君琊望着姐姐的喜轿远去,没忍住摸了摸眼角,却被身后一道娇俏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秦君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妙妙瞥他一眼,手却还是忍不住去拍他的背。
君琊一把抹掉眼角水渍,非常硬气地开口:“你眼花了吧。”
“啊!我眼花,秦君琊,你居然说我眼花,你信不信明日就找你爹爹退亲!”妙妙瞪圆了眼睛。
君琊哪里听得这个,一下子就慌了神:“你怎么能这样,答应得好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反正你又不如周大人般,给我添金矿山为聘。”妙妙故意气他。
二人这般闹着,君琊只得压下一口气去哄她。
殊不知门后的秦国公也是低着头,在抹着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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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晚霞流云。
二人拜过高堂,行过大礼,朝云便被送入了洞房之中。
周府大喜,并未宴请多少官员,但却有好些北镇抚司的下属们,屋外周齐与乔装过后的程明璋一道想给周焰灌酒。
谁知,人家根本不买账,直接反手一杯敬了所有人,便要告辞。
程明璋愣愣地看着他,连忙抓住周焰的喜袍袖子,又看向周齐,喝声道:“你看看!他居然敢拒绝朕的酒?”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家主上忙着去见夫人呢。”周齐倒是不以为然,磕着花生悠悠道。
程明璋瞥眉,不屑地问:“有夫人很了不起吗?”
此刻,周焰拂袖甩开他的手,眼角微挑答:“臣觉得,有夫人确实了不起。”
说完后,他也再不管程明璋瞠目结舌的表情,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后院处。
夜色朦胧,廊下喜灯晃动,周焰推开了房门。
满室绯色一片,他的目光在房中梭巡至珠帘后的红帷处,帘幔飘飘,灯火葳蕤。
红帐之下,女子端坐床榻,一袭绯色嫁衣似火,周焰屏退房中几人,将房门阖上。
提步便朝她走去,案台上隔着一柄玉如意,周焰抬手拿起玉如意,小心而仔细地将她的红盖头挑开。
流光溢彩下,凤冠垂下的珠坠随之晃动,周焰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他声音沙哑着开口:“今日这般多事,可有累着?”
朝云明眸微转,红唇翕张间,他径直倾身而下,去噙住她娇艳的红唇。
来势汹汹的一个吻,使得朝云竭力推着他的胸膛,口中囫囵着:
“周……焰,合卺酒……”
周焰眸中情绪翻动,待吻至yan足之时,才松开她,转而压抑着躁意,起身去将备好的合卺酒斟满。
红线各执两端,朝云接过瓷盏,周焰手执另一端,二人坐于床榻处,双眸含情凝着彼此。
摇曳的灯火,晃过二人眼底的流光。
两人手臂相交,穿过彼此的手肘,朝云眸色熠熠地看他,认真道:“周无绪,饮下这杯酒,此后我们便是夫妇一体了。”
“秦朝云,从此你便不能后悔。”他凤眸微挑,深情不减。
二人凝望一息,仰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合卺礼成,二人放下瓷盏,周焰低眸将她发髻上的凤冠摘下,又小心地依次取下各处繁杂的钗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