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惊讶。
生气了?
她放下手机,偏头手指抵着脑袋,前头俩律师还在谈苏牧云的事,说对方身家丰厚,还这么英俊,身材也好,最重要的是口碑好,待人接物很有风度,真真钻石王老五。
“不过听说结婚了,欸,江总,你知道苏总结婚了不?”
江挽书回神,听清了问题,笑了笑,“结了,但早已经离了。”
两律师顿时十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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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官方安排的某个酒店中,几个老师正跟其他高中的人聊天。
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这次也是运气。
那是,谁会想到上一届国赛状元跑你们那破高中去了呢。
是啊,没想到啊,自己送上门的,背着一书包的奖牌,不收还不行,你说气不气人?!
把其他省高中老师气得半死后,几个老师扬眉吐气了,其中一人接了一个电话就往回走。
大房间中,沈清河几人正要走,忽然见一个老师进来,目光一眼锁定姜湛,“诶,姜湛,你可能不用回去了。”
姜湛一怔,老师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姜湛心里秒想到什么,立即伸手接过,走到外面过道。
“对不起,我刚刚手机停机了,现在还没开机。”
他点了下手机,将充到10%的手机开机。
江挽书的声音传来。
“没事,我这边案子结束了,有几天休假,正好想去云南休息,也去看望下你妈妈,我问过老师,知道你们接下来几天也放假了,国庆嘛,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姜湛其实在犹豫,但嘴巴已经出声,“好,那我等你。”
十五分钟后,一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姜湛看到了驾驶座上的赵承,微微皱眉,但还是上前打招呼,“您好,是江小姨的朋友赵叔叔吗?”
赵承:“???”
谁?你喊谁?
上了车后,赵承忍了忍,终于在等绿灯的时候咳嗽了下,对气质冷清的姜湛说:“其实我也才三十,年纪不大,小兄弟你这么喊我不太合适。”
姜湛本来看着窗外,转头回他,一板一眼的,挺乖巧周正,“我妈跟江小姨都让我喊她小姨,辈分不可以乱,假如我必须喊她小姨,那赵叔叔你是她的同辈朋友,我当然也得这么喊你。但假如您觉得不喜欢,要让我喊您赵哥,这也可以,只是您相应的不也得喊我小姨为小姨了吗?”
“所以,您想让我怎么称呼您?我都可以。”
半个小时后,赵承把姜湛送到衣服,又在他下车前掏出一把钥匙,“这是你小姨家的钥匙,在家等她,她大概五点多到家吧,闲着无聊就看电视,有事打哥电话,哥帮你处理,都是一家人。”
赵承觉得这小伙子看自己的眼神忽然锐利了许多,跟利剑似的,但很快就恢复了,伸手取过钥匙。
“好的,谢谢叔叔。”
啪,车门关上。
赵承:“???”
不是,车上说好了喊我哥的啊!
赵承无语着把车子开出去,通过车载电话给江挽书拨了一个电话。
“送到了?”
“到了,你这弟弟是真帅啊,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过两年出了二十岁就是男人的颜值巅峰,更像我了。”
“谢谢今天帮忙,挂了。”
“欸欸欸,等等!不是,你怎么让他喊你小姨,什么年代了,还搞辈分,当然是按年纪来啊,你喊你小姨,那不得喊我叔了?这不行,绝对不行,你让他喊你姐吧。”
江挽书有些纳闷,姜湛平常可不乖啊,当着她的面也少有喊小姨的,都是技巧性略过尊称,以寻常的口吻跟她交谈,怎么忽然在赵承这就礼貌上了。
“就算他可以喊我姐,按年纪,他才19,你都33了,喊你叔也不过分。”
然后她就挂电话了。
赵承顿时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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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天已经黑了,S市云畿别院的一栋小楼前面,江挽书下了车,让助理开车回去,按了按疲倦的太阳穴,转身打开院门,边上三角梅挂在枝头,两边葡萄架垂挂,月明星稀,夜色清雅,她提着包慢吞吞走在石板小道上,过了一会就瞧见了前面开阔的正院。
中正对称的一大缸莲花鱼,石阶而上的台阶,一个人坐在那,脚边搁着大书包,边上还有行礼箱,他靠着柱子,长腿曲弯,手上搭着腿,握着一本书。
好像坐在那休憩看书但睡着了,又好像在那等人。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向她。
门前垂挂的橘色灯盏光影很好,让他挺翘的鼻根剪了半边阴影,脸庞轮廓跟身体的脉络都成了交错夜色的一部分。
他的一双眼也忽明忽暗。
“回来啦。”他说,声音有些沙哑,大概睡迷糊了。
江挽书顿了下足,走过去,问:“不是让人把钥匙给你了么?怎么不进屋?”
姜湛:“花园很漂亮,在外面能看久一点。”
其实是作为一个关系不是很近的客人,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进去不太合适。
江挽书转过脸,说:“那你摘几朵,晚上陪着你睡。”
姜湛:“我是不是幸好没夸你的莲花鱼养得好,不然你让我抱着一缸鱼睡?”
江挽书被逗乐,手指按了门锁,啪嗒,门打开了。
灯光自动开启,屋内一下子亮堂起来,智能家居系统十分灵敏,捕捉到她弯腰的动作,一体化的柜体主动把内藏的鞋柜挪送出来。
姜湛看了一眼,微微偏了下脑袋,问:“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吗?”
他离开的是环境,丢掉的不是时间,可在现在的生长环境里,他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而科技日新月异。
总共三年,他错过了很多。
江挽书换上拖鞋,也把大一号的拖鞋递给他,“以前也快,常态而已,等再一个三年你再看,没准都与你有关。”
姜湛接过鞋,打量了下自己的鞋子也不是很脏,这才放进鞋柜,但低头无声笑。
等他换好拖鞋,再看眼前的屋子,装修简约,有一些她的个人喜好,但不多。
她不是一个很有生活气的人,性子很淡。
好像...没有家的概念。
江挽书到底疲惫了,也没把姜湛当儿子伺候,直接把房间指点给他,让他自己料理。
楼下的,里面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
姜湛:“楼下有客房吗?”
他不喜欢次卧?
江挽书意识到他可能在避嫌,到底是大男孩了,倒是她不够严谨:“有,小一些,可以?”
“可以的。”
江挽书把人带到保姆间边上的一楼客房,而后她自己回楼上卧室洗澡去了。
一个小时后,江挽书正要拿着手机下楼,好跟姜湛说下明天行程的安排,还有跟他讨论下晚上吃什么,却见手机传来信息:“晚上你吃什么?厨房有菜吗?”
江挽书看出了他的意思,“你要自己做菜?”
“嗯,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挽书没回,拉开门,下楼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端详冰箱里食物的姜湛。
这人也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还是简单的长裤跟衬衫,穿什么都显得君子玉立,清冷皎皎。
“我喜欢吃什么你就能做?不怕万一没菜吗?小孩子口气这么大。”
听到她的调侃,姜湛挑眉:“你会在厨房放自己不喜欢的菜吗?”
倒也是。
江挽书:“那你看着食材随便弄吧,大晚上的,也累。”
她准备进去帮忙洗菜,结果这人看了她一眼,“你猜我为什么这么主动要做菜?”
江挽书:“?”
姜湛:“当然是为了显摆我能耐,如果让你掺和,装X的效果不就缩减了,所以你在外面待着,反正你也得定明天的机票吧。”
他说得很有道理,江挽书无力拒绝,笑着坐上吧台外面的吊脚椅,一边看着他洗菜做菜,一边问他回去的时间,确定后订票,才点击确定,不经意抬头时,正瞧见姜湛解衬衫袖口,将袖子挽上手臂。
长臂长指,骨节分明。
她低头,继续准备拜访姜母的礼物,等她处理完这些,喝了一口水,问姜湛:“拿奖的时候,紧张吗?”
“没有,拿奖金的时候比较紧张。”
很朴实的话,江挽书笑:“听你妈妈说,你一直有做小生意?还会为奖金紧张?”
两年时间,他让姜母的生活水平高了很多,起码不用为了几千一万的钱起早贪黑了,现在劳作多数是骨子里的勤劳习惯。
这人的心态就不一样,也就谈不上压力。
“会啊,也不少了,可以吃好多炖大餐了,其实一开始就有给那个店老板送货,了解到那边小商场的进货渠道后就跟对方合作另外弄了个小店,但我只是投一点,没多少,后来比赛奖金跟积少成多后,就扩大了一些规模,回本了,留存一部分存在妈妈卡里,接着拿闲钱去股市走了一圈,买了...这几股,胆子小,幸好也没赔。”
没赔,那就是赚了。
姜母性子憨厚,也不设防,满口夸自己儿子懂事,还莫名其妙认为是她教的做生意本事,感激得很,江挽书怎么解释都不信,后来姜母还说他这两年打她卡里就有三四十万,美其名曰养老金。
如今姜母就算挑着粪也走路带风。
江挽书没说话,但她的表情让姜湛有了点想法,“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不夸我上进吗?”
他很少代入当年的出身,好像真觉得这个成就已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就是稳扎稳打,用普通人的根基去博一个前途。
哪怕几十几百万在江挽书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她说:“听真话还是假话?”
“只要是人话就行。”
“说实话,你能赚这些我并不惊讶,我惊讶的是你把股票的事都告诉我了,以后在外设防一些,你怎跟你妈妈一样......”
第一盘菜已经递过来了,落在她跟前的吧台上,热腾腾的,香气扑鼻,排骨的糖醋色很正宗,他却用围裙擦了下沾水的手指,随口说:“那我是很像她。”
然后他转身过去先盛了一碗饭递给她,让她先吃,免得饿着。
江挽书也没这么差的教养,就等他一起。
两个人,三菜一汤。
土豆牛腩,糖醋排骨,蒜蓉青菜加一个西红柿蛋汤。
本来没这么快,但厨房设备太好,效用可以用设备压缩时间,菜品出炉后,江挽书无意端去厨房,两人就各自坐着高脚椅坐在吧台吃,正好边上有只附属的智能小烛灯,两人一坐下,它忽然自动调整的光度,其他地方的光度都调暗了,唯独吧台这边弄出了烛光晚餐的氛围,边上窗口映入了院子的花色跟流水声响。
静静的,又有几分微风与花香的流动感。
两人都察觉到了智能系统的“判断失误”,但都自我性略过了,当它不存在。
但姜湛率先打破沉默,说:“你假期几天?”
“不定,目测七八天。”她用筷子夹着菜,垂眸静静吃着,细嚼慢咽的,偶尔跟他谈学习考试跟将来。
“以后可以来我这。”
姜湛微讶:“你那边要求可有点高,我不一定够得着。”
江挽书抬头,筷子抵着餐盘,比他更惊讶,“我的眼光告诉我你够得着,但我更好奇你第一反应不该是问我不一定当律师?所以,你认定我还在经营商业?一般外人甚至很熟悉我的人都认为我净身出户,当前只经营一家破律所。小朋友,你这么了解我吗?”
她的眼睛在笑,像是一只猫在眯着眼舔爪子,但又处于蛰伏状态,雍容华贵。
他失策了。
算不算逾越呢?
她应该不太喜欢一个晚辈洞察她的事情太多。
姜湛手指微微夹紧了筷子,也没继续动筷,说:“以前了解过,毕竟他们都说你厉害,我不服气,所以查了一些,据我所知哪些产业都属于你个人发展起来的,跟江家没关系,更不关苏牧云什么事,再且说你不是过错方,而苏牧云既然是你认可的不是那么糟糕的男人,倒不至于反过来侵吞你的产业,所以,我就是猜测你还有一些产业。”
他认真解释了,但也在江挽书重新动筷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那小姨你为什么好像认为我一定不会当律师呢?您认为自己这么了解我?”
江挽书收回筷子,对视着他,“纯粹的人容易走极端,要么理想,要么利益,律师属于复合型的职业,有时候会为了法规跟职业守则而压制道德感,最现实骨感不过,你有资质让自己做更舒服的选择,不必这么为难自己。”
“不过这是我的浅见,具体对未来的计划看你自己。”
“人生的乐趣不就是在于打破陈规,做别人意想不到的事。”
他的道德感跟自卑是一条双规线,一直平行,不可能选律师这个职业。
姜湛低头,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话。
“我想当数学家。”
江挽书一愣,握着筷子的手指松了又紧,静静看他一会,他觉得她的眼神很深,他很想窥探到其中的星辰,但又谨慎克制,于是低头,她没说话,后来继续吃饭。
两人保持了此前的安静平和状态,就像是外面瞟过的风跟流动的花香,总在每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相遇,但无声无息。
他在想:是生气了吗?毕竟她刚刚好像希望他将来学商业学科,好入她麾下。
但看着又不像。
倒像是一种...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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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湛的脸色不太好,老走神看着她这边,黑眼圈也有些重,江挽书察觉到了,转头看了下周遭,发现边上候机座不远处有几个刚上大学的女孩,特别时髦漂亮,主要对方也一直朝他们这边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