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吟站在门口远眺,看见越来越近的黑衣护卫,心突突乱跳。
队伍在山吟家毡房前停下。面如冠玉、姿容挺拔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他迎着雨丝,撩起薄薄的眼皮睨向屋檐下的山吟,扑面而来的杀伐果决之气让山吟蓦地打了个寒颤。
跟在男子身后的侍从迅速控制住山吟,他们闯进房内,把惊叫的秋阿娘也束缚起来,仔细地找了一圈后,忐忑地禀报:“殿下,没有发现赵姑娘。”
殿下?!山吟瞪大眼,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是魏国的五皇子?”
江以衎懒得和他们废话,阿念上前把赵芸嫣的画像展开,沉声道:“说!你们把这位姑娘藏到哪儿去了?”
山吟和秋阿娘没想到他们找来的速度这么快,诧然又畏怯地对视一眼,听见江以衎清润冷凝、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传来:“你的主子少嫽在我手上。”
他的语气平静清缓,山吟却从中感受到让人不寒而栗的沉寂威严,他挣扎片刻,低头妥协道:“我带殿下去寻小芸姑娘。”
众人驭马到了矮山山脚,江以衎吩咐手下在原地候命,他独自一人提着剑向山腰木屋而去。
他的玄色衣袂被绵绵阴雨浸润,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木屋一点点映入眼帘,一扇半开的小窗户前,绝色少女手持绢巾在给身旁的男子拭汗,她白皙的脸颊上堆着笑涡,朝那人笑得娇甜又可爱。
江以衎微眯眼,他的唇角勾起冰冷的笑容,毫不掩饰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与杀意。
窗内,赵芸嫣似是感应到什么,她停下给削木头削得满头大汗的水淘擦拭额头的动作,颤巍巍地转头看向窗外。
不远处荒凉枯败的大树下,孤傲而危险至极的年轻男子正冷然地望着她。赵芸嫣被一种不可克服的畏惧攫住,她吓得手一松,绢巾软趴趴地飘到地上。
水淘捡起绢巾,纳闷地随赵芸嫣的视线看过去,他一眼看见江以衎手中寒光烁烁的银剑,噌的一下站起来,丢掉木头,拿起结实的斧头,安慰赵芸嫣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赵芸嫣唇瓣翕张,心乱如麻。江以衎踹开门,剑光直指水淘,嗤笑道:“就凭你这花架子,还想护住她?”
水淘抡着斧头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逞强道:“你是谁!你到我们这儿来干嘛!”
赵芸嫣怀中的卷卷警惕地朝江以衎汪汪叫着,她看见江以衎眉梢眼角不耐烦的细微表情,上前挡在水淘身前,颤抖着恳声道:
“殿下,我与你两不相欠,你来找我做什么?”
水淘手中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骇然的目光在赵芸嫣和江以衎之间来回打转,愕然失声:“殿下?”
江以衎看向赵芸嫣眼底,少女晶亮的杏眸不复当初的潋潋柔情,似乎再无一丝情意。他放下剑,心烦地睨向水淘,“你,滚出去。”
“这是我家的房子!”水淘只反抗了一句,就被江以衎冷气侵人的眸光吓得噤声不言。
赵芸嫣扫了一眼江以衎握着银剑的手,转身对水淘道:“你快走,我怕他伤害你。”她又把卷卷递给水淘,“你带着卷卷一块走。”
水淘还想说什么,却被赵芸嫣含着泪推出去了。
房门紧闭,江以衎凌厉的气息压迫得赵芸嫣精神紧绷,她哽咽着,试图和江以衎讲道理:
“殿下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待在殿下身边了,恪昭公主已经死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雨势变大,打在窗棂上和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盖住了少女的抽噎声。
江以衎眉梢一挑,不咸不淡道:“恪昭公主的确死了,再不会有人叫你公主。”
他逼近一步,赵芸嫣慌忙后退,凝着泪珠哀声道:“有没有我对殿下一点影响都没有,求求殿下放我走吧……”
江以衎眼含深意地轻笑,他攥住赵芸嫣细致的手腕不许她再躲,用压低得像耳语一样的声音跟她说话:
“你和少嫽勾结在一起,用假死来骗我,你觉得我会那么仁慈地放你走吗?”
他忽地看见墙边靠着的一张小榻,眸色一沉,“刚才那个男人昨晚睡在哪儿的?”
晶莹的泪挂在赵芸嫣的下颚,她咽下眼泪,实话实说:“水淘打地铺睡的。”
江以衎脸色稍霁,揉了一把赵芸嫣毛茸茸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威胁她:“以后你再敢和别的男子睡在同一间房里,我就把他做成人彘。”
赵芸嫣瑟缩着想躲过他的手,却被江以衎搂着腰拉进怀里。
江以衎不在意赵芸嫣瞬间变得僵硬的身子,他嗅了嗅她清香的发丝,失而复得的喜悦提高了他对她的容忍度,他抱着她坐到床边,掰过她的脸蛋,问:
“我都给你说了你不会嫁给戎骄糜,你还跑什么跑?”
甘冽的沉香气息钻入鼻息,赵芸嫣垂眸,一滴泪顺着她的眼睫滑落。她鼓起勇气看向咫尺之近的江以衎,嗫嚅道:
“殿下,我错了,以前我喜欢你,是因为我误以为你从冷宫救了我,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你救的我,我不喜欢你了,你把我强行带回去也没有意思,求殿下放我走吧。”
她执着地说了一长串,亮晶晶的眼睛泛着水光,那样认真而虔诚,不似在说谎话。
江以衎心口被蛰了一样发疼,他加大握着她的腰的力度,直到赵芸嫣皱眉呼痛才停下来。
“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江以衎用冷冷的嗓音启唇,看见赵芸嫣愤慨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咬上了她的唇瓣。
赵芸嫣用尽全力挣扎着,却撼动不了江以衎半分,腰上软肉被他掐得生疼。
风在枯树间低吟,心中空涩难捱,江以衎毫不掩饰对赵芸嫣的占有欲望,只有吮吻着她的唇舌,与她抵死缠绵,他的心才被一点点填满,他才感觉到她属于他。
像是要把她活活吞噬一般,赵芸嫣的舌根都发麻了,她忍无可忍地咬了江以衎一口,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来,江以衎却带着执拗和炽烈更加用力。
良久,江以衎才停下亲吻她的动作,他的薄唇被她咬破皮了,鲜红的血珠在慢慢渗出,给他不染凡尘的清正面容添了一丝妖冶的瑰丽。
赵芸嫣快缺氧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颊发烫,脸色一片胭脂红,又气又委屈,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殿下,我不喜欢这样,你、你……我不喜欢……”
江以衎捏住她滑腻的脸蛋,他的凤眸凝着云雾般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闭嘴,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不喜欢这三个字。”
他的气场太过阴沉瘆人,赵芸嫣咬着唇瓣,只敢用眼神反抗他。
风声雨声渐息,江以衎箍着赵芸嫣的腰,勾着凤眸去看她,少女满脸不情愿,一副身心抗拒的模样。
他无所谓地倾身亲上她的额头,把唇上的血迹印在她羊脂白玉般干净的皮肤上,她本就是他的,说了一阵气话,带回去哄哄就好了。
赵芸嫣抬手擦掉脸上的血痕,垂着眼睫,一声不吭。
江以衎有权有势,她对乌孙国一点都不熟悉,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或许跟着他回到长安,是不是可以想出别的办法摆脱他?
第38章
风止雨霁, 木门被江以衎踢开,他瞥了一眼踯躅着不想跟上的赵芸嫣,轻描淡写地警告:
“我容忍得了你跑一次, 你若是再敢跑,你的两条腿都别想要了。”
赵芸嫣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连忙迈开步子,怏怏地走在江以衎身后。
矮山山脚,水淘安抚着怀中呜呜叫着的卷卷,他一下山就看见他爹被一队黑衣护卫控制着,这些护卫肃穆凛然不近人情, 但好歹没有伤害他们。
“大人,”水淘实在好奇,局促地向为首的精干男子搭话:“你们为什么要抓小芸?”
阿念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山吟赶紧拉住水淘,躬腰颔首赔笑:“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大人别计较。”
水淘讷讷地噤声, 山吟攘了他一把, 低声道:“小子规矩点,这些人可不好惹。”
彤云消散, 冬阳杲杲, 金黄的日晖耀眼, 赵芸嫣抬手遮了遮眼睛,随江以衎走到山下。
骏马看见主人回来了,撅起蹄子打了个响鼻。阿念迎上前去, 看见江以衎破皮的殷红薄唇, 即刻低首恭敬道:“殿下, 您回来了。”
江以衎翻身上马, 提着赵芸嫣的后领毫不费力地把她拎上来。
又要回到囚笼里, 赵芸嫣耷拉着眼角望向山吟和抱着卷卷的水淘,见二人忧心忡忡,她勉强挤出个笑来。
江以衎瞥见赵芸嫣唇角勾起的弧度,“你很感激他们?”
赵芸嫣顿时寒毛竖起,下一瞬就听见江以衎阴森森的命令:“把他们杀了。”
护卫按住山吟和水淘,二人惊慌失色,利剑出鞘,折射出刺眼的寒光。
赵芸嫣抓住江以衎搭在她腰间的戴着牛皮护腕的手臂,心急火燎地求情:“殿下不要!求求你,他们是好人,不要杀了他们!”
生死一线,眼看山吟和水淘面色灰白,赵芸嫣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偏头往江以衎衣襟上靠,眼眶发红,低声下气地哀恳:
“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你原谅我,你别杀他们……”
“你早该如此。”江以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抬了抬手,护卫们立刻收起剑放开二人,山吟和水淘汗气涔涔,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
江以衎带着人马疾驰离去,卷卷想跳下去追,水淘把它按在怀里,怔怔地眺望他们的背影,眉心揪起来,迷茫道:“爹,小芸就这么被那人带走了?”
“傻小子。”山吟收回视线,喟叹一声,他们险些丧命,难不成还要反抗江以衎吗?
*
风声呼啸,马蹄急遽。队伍一路向南,畅通无阻地行在水珠盈盈的草原上。
赵芸嫣的眼泪被风吹干了,她被江以衎搂得死死的,整个人偎在他身上,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沉香味,思绪纷乱繁杂。
回到长安就好了,她是恪昭公主,是江以衎名义上的妹妹,他不能对她做什么。
这样想着,赵芸嫣稍微恬淡几分。劲风吹起她额上碎发,江以衎和他的手下好像不会累似的,行程匆匆,途中从不停下歇息。
将要入夜了,赵芸嫣没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浑身发酸,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终于,深夜,进了城,赵芸嫣迷迷蒙蒙间看见灯火通明的王帐。江以衎骨相清晰的手勒住缰绳,有护卫赶忙举着火把迎上来道:
“殿下,您回来了!留勿糜已经被属下们抓住了,正关在地牢里!”
江以衎嗯了一声,他把赵芸嫣拦腰抱下马,阔步向庭帐而去。
护卫撩开帘子,室内只点了两盏花枝烛台,沉香氤氲,赵芸嫣在被放到梨花木床被褥上的那一刻瞬间惊醒。
只有江以衎的房间才会熏沉香,她不能睡在这儿。
昏暗的烛光中,赵芸嫣烟眉轻拧,强装镇定,“我想回我的房间睡觉。”
“你的王妃帐早就烧光了,你以后都睡这儿。”江以衎按住她瘦削的肩膀不让她起身,“我晚点再回来。”
江以衎颀长笔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赵芸嫣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太困了,和着衣衫朝里侧躺下,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把赵芸嫣吓醒,她紧紧地阖着眼帘不敢睁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捞进怀中。
江以衎嫌弃地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赵芸嫣,她的眼睫还在细颤,明显是在装睡。
“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穿再多也没用。”江以衎捏了捏赵芸嫣白嫩的耳垂,“别装死,把衣裳脱了。”她身上的冬袄又厚又笨重,抱着一点都不舒服。
一股凉意兜头而下,赵芸嫣缓缓睁眼,她本以为江以衎今晚不会回来了,但现在人都在榻上了,她只能乞求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的音色绵软,轻灵动听,但江以衎不为所动。他把她不安分的手攫住,亲自替她脱去外衫,而后揽着她同床共枕。
温软在怀,江以衎眉目舒朗,他的呼吸贴着赵芸嫣的鼻尖,低声道:“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杀人。”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赵芸嫣却被骇得浑身紧绷,睡意全无,磕磕巴巴问:“杀、杀谁?”
江以衎没有回答,赵芸嫣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心口被紧紧捉住。
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杀人,赵芸嫣潜意识想离他远点,才挪了一下腰,就被他拽回来搂得更紧。
赵芸嫣无可奈何,被迫黏着江以衎热腾腾的身子,虽然二人都穿着中衣,但她极不自在。
她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江以衎喉间溢出极低的呢喃:“赵芸嫣……”
赵芸嫣奇怪地支起身子去看江以衎的脸,他叫她的名字干什么?
江以衎又梦见火海中的那具焦尸,他找到赵芸嫣时,少女气息奄奄地跌倒在地,漂亮鲜嫩的脸蛋被灼烧得不剩一块好肉。
“赵芸嫣……”江以衎的手几近颤抖,他梦魇着,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殿下?”赵芸嫣一边说话,一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他不会又发烧了吧?
她微凉的素手甫一碰到江以衎的皮肤,清新甘甜的香泽钻入鼻息,江以衎猛地睁开凤眸,桀骜冷肃的眼底风云涌动,梦境消散,他的眸光落在咫尺之近的绝世少女的容颜上。
赵芸嫣看见他醒了,怯生生地把手收回去,解释道:“我以为你发烧了。”
江以衎滚烫的手掌箍住赵芸嫣的纤腰把她拉进他怀中,他的喉结滚动着,嗓音微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和少嫽勾结起来骗我。”
他好像要开始算账了,赵芸嫣脊背生寒,整个人趴在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殿下,我再也不敢了。”
她是鲜活的,轻轻软软的,此刻正倚在他怀里老实地接纳他,江以衎难得地不再威胁她。
曙光穿过窗户从床幔的缝隙间钻进来,江以衎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赵芸嫣腰上的软肉,吓得赵芸嫣双手去抓他的大掌,瑟颤道:“你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