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宫女早早把囡囡的眼睛捂上,没能看到天子抱着公主回自己座驾的一幕。
傅绥之在车内批折子,傅知妤坐在角落里看话本,十分入神。反倒是傅绥之,频频抬眼望去,也没得到傅知妤的回应,视线都集中在书页上,完全没有要分给他一点的意思。
傅知妤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抽走了她的书,丢到一边。
“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傅绥之面上淡淡。
傅知妤顿了顿,指着那堆奏折说:“那皇兄怎么还批折子?”
傅绥之笔都没停,傅知妤知道和他说不通,又无其他事可做,只好百无聊赖地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的景象。
小女郎盯着外面的模样专注认真,纤长眼睫缓慢眨动着,日光照在她眼中,透着细碎的光。
傅绥之心头一紧。
她距离自己近在咫尺,傅绥之却有种触摸不到的错觉。
马车颠簸着,外面的景象也越来越单调无趣。
傅知妤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总之醒来的时候,她伏在傅绥之膝上,发间的簪环被卸下大半,免得马车颠簸时撞痛脑袋。
她还有些茫然,疑惑自己怎么会躺到他身上,忽略了傅绥之复杂的眼神。
一定要在他怀中,触摸到温热的肌肤,听到足踝处的铃响,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阿妤是属于他的。
作者有话说:
小红包~
轻度中暑了头晕乎乎的,这章写得有点乱,我先反思orz
离女主跑路也不远了,大概三五章就能让狗子洗心革面,重新追妻
第46章
双颊睡得红扑扑的, 傅知妤懵懵懂懂问“到了吗”,困倦地阖上眼。
温热的唇瓣吻上她的眉心,依次往下, 掠过鼻尖、脸颊、唇瓣, 停留在她耳后。
傅知妤倏地睁开眼,长睫簌簌,慌慌张张把人推开。
下车时候,脸上的绯红还没完全褪去, 被大氅挡了大半脸颊, 只露出一双杏眸,嗔怒地瞪了傅绥之一眼。
傅知妤先去安置, 傅绥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才迈步去往另一个方向。
赵如璋已经等候在此,虽然心里早有预料, 但天子独自过来时,他心里还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汤泉行宫面积不大,前朝的宫室都被焚得差不多了,唯有这间行宫借了天然汤泉的由头被保留下来。
如若不是汪院判提出,汤泉对公主的身子疗养有益,恐怕还要继续晾在那。
工匠将活泉水引到室内,凿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汤池, 氤氲雾气弥漫。
其中究竟用了多少巧思, 只有当时设计建造的工匠们知道了。
天子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否则就不会只让赵如璋一人等候, 而不是把李向泰也喊上。要论对能工巧匠们的熟稔程度, 还是李向泰更了解。
赵如璋敛起自己的思绪, 专心应对天子的问话。
·
从禁内带来的宫人不够数目, 大半宫人还是用了行宫内的。对傅知妤而言,不必时时刻刻都被紧盯着,比在禁内要舒服许多。
傅绥之回到寝殿,正巧遇上傅知妤挽着长发出来,衣裙沾了水汽,雪青色的裙裾薄薄一层贴在小腿上,窈窕身形映在屏风上。
傅绥之大步向前,握住她的手腕,如瀑长发顺着肩颈滑落。
后背抵上屏风,一片冰凉,发尾的水珠沾湿傅绥之的衣衫,傅知妤惊讶地睁大眼。
烛火摇曳间,她在傅绥之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皇兄?”傅知妤疑惑地喊了一声。
傅绥之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她被握住的手腕。
寝衣滑下一截,露出柔白的小臂,还依稀可见淡淡的疤痕,是马车掀翻时留下的伤。
指腹摩挲过那道疤痕,傅绥之问她:“宫人说,你与囡囡玩得很好。”
“嗯。”傅知妤低低地应下,又觉得这么回答好像太敷衍了,就算知道傅绥之不会回答她,还是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另一只手慢慢下移,掌心贴在她的腰上。
傅知妤觉得腰后隐隐发烫,忍不住想挣开,以至于踩到了屏风底座,被微微晃动的屏风吓了一跳。
旖旎的氛围烟消云散,傅绥之松开手,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干发尾水汽。
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许多次,从一开始会扯到头皮让傅知妤痛呼出声,到现在可以昏昏欲睡靠着他。
傅绥之垂下眼眸,望着傅知妤的睡颜,胸口的冰霜逐渐融化。
——待他这阵忙完,就召沈贻入宫与他商议。
·
行宫边角落里还未彻底修缮完,不过平日里也无人会去。
赵如璋两头跑,一边要监督工匠们的进度,一边是陛下时不时的召见。
如此一来,赵如璋甚至觉得这样很好。
以陛下召见他的频率,放在皇城内,他府上必然会门庭若市,但现在郊外行宫,知道此事的人不过寥寥,加之有公主在,行宫的人必然是嘴上有把门,不会说出去。
他几次面见天子,都没见到公主的身影。
而今日,与公主打了个正照面,是两人都没想到的。
赵如璋站在原地,想避开公主。
最终还是挪动步子,迟疑着走来,向她行礼。
傅知妤注意到他,说道:“皇兄不在这。”
“微臣在这等就行。”
他是因为替公主说话才遭贬谪,那时他是真情实感地对公主香消玉殒觉得惋惜。后来他知道公主并没有死,也不像禁内说的那样下落不明,等女郎出现在他眼前时,赵如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小女郎歪过头打量他,动作一大,裙摆下金铃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身体一僵,别开脸,什么都没说。
赵如璋刻意忽略了她的神情,岔开话题:“公主万安。先前陛下命微臣主持行宫修缮一事,不知道公主是否还合心意?”
傅知妤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赵如璋面露犹豫之色,低声问道:“公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仅傅知妤露出诧异的表情,周围宫人们也抬起头。
他们不会干涉公主的所作所为,但一个陌生男子要与公主单独说话,实在是令他们无法忽视。
“与微臣共事的那位官员多年未曾升迁,想托微臣来说点好话……”赵如璋犹豫着,“不知道公主能不能……”
赵如璋帮过她几回,傅知妤也不介意听他说完,让周围宫人退下,宫人们交换眼神,站在原地没动。
“我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听出她语气不悦,周围宫人众多,公主也确实跑不了,他们只好低声告罪,散到周围去。
等他们退到听不清谈话内容的地方,赵如璋才继续说下去:“公主恕罪,微臣并非要向公主讨赏。”他顿了顿,“微臣主持修缮行宫时,发现内部有一通往宫外的密道。”
傅知妤心头一跳,脸上还很镇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赵如璋抬眸,眼神清明,仿佛能看出她的内心所想:“这条密道也是微臣意外发现,还未曾禀告给陛下,微臣见公主情绪愁懑,又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安慰公主,才想起来这回事。”
傅知妤目不转睛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如果只是寻常小事,他何必要让宫人退开。
赵如璋面上表情坦率,毫无欺瞒之意。
傅知妤还想说些什么,外围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她转过身,傅绥之立在门口,冷冷注目着他们二人。
赵如璋规矩地行过礼,傅知妤一动不动。
“怎么站在风口上,会着凉。”傅绥之径直走向他,无视了赵如璋。
傅知妤任由他牵过自己的手,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温热的掌心顺着冰冷的指尖传递,耳后逐渐泛上绯色,傅绥之将变化看在眼中,并未多说。
天子这个样子,今日大概率是不会再让赵大人进去了。
方瑞心想着,对赵如璋比了个手势,让宫人带他先退下。
傅知妤手心紧张地出汗,忽然被他指尖轻轻挠了一下,微微发痒。
“他与你说了什么?”
傅知妤清楚,他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并不代表他心情也如此。
“皇兄是生气了吗?”傅知妤先一步问,“我与他没说什么,皇兄就回来了。”
听她复述完,傅绥之唇边噙着笑意,绕着她的发丝,问道:“这是要吹枕边风?”
傅知妤涨红了脸,刚要否认,腰上一股力气,傅绥之轻而易举将她抱上桌案,轻咬住她的耳垂:“也行,如果是阿妤的话,我倒是想体会一下,吹枕边风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后面几百字晋江不给写了,晚安-v-
第47章
后半夜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珠敲打在窗棂上,密密麻麻编织出一张网,将殿宇包围在内。
傅知妤被雨声吵醒,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 就让身侧的人也跟着醒来。
她微张红唇,想倒杯水喝,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发现自己哑得说不出话,想想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忍不住把人往外推开。
帷幔被挑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杯清水递到她唇边。
傅绥之背对着烛光, 傅知妤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能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
她睡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地记得傅绥之也是用这种目光盯着她……
傅知妤耳根发烫, 还好夜间烛光昏暗,她悄悄地脸红也不会被发现。
小女郎的呼吸声又逐渐平缓,傅绥之却还没入睡。
来到行宫之后,傅知妤对他的态度柔软了许多,也没有让傅绥之过多意外。相比于出不去大门的太极殿,行宫内傅知妤可以自由往来,慢慢收起浑身尖刺, 小小一团蜷缩在他怀里。
再睡醒, 身边空荡荡的,只有枕头微微凹陷的痕迹说明曾经有人在此睡过。
傅知妤发了会儿呆, 宫女误以为她要找天子, 告知傅绥之在书房处理政务, 不便抽身, 傅知妤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寝殿内的对话很快被传到傅绥之耳中。
天子的笑意转瞬即逝,几乎要让方瑞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有人在等他——这个念头让傅绥之批阅奏折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午后,傅绥之回到寝殿,本以为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却是空荡荡的寝殿。
天子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不悦,宫人们慌忙解释公主用完午膳就出去了。
早上的时候陛下还龙心甚悦,看起来心情相当好,怎么批了会儿奏折就脸黑成这样……
宫人们腹诽,不敢将疑虑表现在脸上。
接近傍晚的时候,宫人才见到公主,眼看着她直接要往寝殿回去,宫人赶紧拦住她:“陛下说,公主回来了就去书房一趟。”
“书房?”傅知妤看看手里的花,还是答应了宫人的话。
铃铛声出现在门口时,傅绥之就听到了,随后门后探出半张娇靥,看清傅绥之就坐在椅子上,才跨过门槛。
随她到来的,还有一阵清新花香。
傅绥之的视线定在她怀中抱着的鲜花上,衣裙和指尖还沾着泥灰。
傅知妤像是没注意到他阴云密布的脸色,将鲜花放到桌案上,眉眼弯弯:“我听宫人说,行宫底下的水都是温热的,寒冬腊月都有鲜花盛开,就和囡囡一起去摘花了。”
傅绥之倏地抿起唇,阴霾一扫而空,让宫人端来清水,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洗净、
趁着傅绥之给她系干净裙子衣带的时候,傅知妤伸手,勾住他的衣袖,睁大了双眸:“皇兄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傅绥之否认道。
“可是我进来至今,皇兄都不说话。”傅知妤垂下眼,“我还特地给皇兄摘了花……”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真的受了天大委屈,让傅绥之都怀疑是不是刚才表情太过严肃才吓到她。
迟疑片刻,傅绥之抚上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
傅知妤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傅绥之看不见的地方,她眸中并没有什么委屈难过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盯着地面,在傅绥之出声安慰完之后,还装作不高兴的模样倚在他身上。
“皇兄怎么补偿我?”她仰起头,清淡的馨香钻入他的鼻腔,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近在咫尺。
傅绥之敛眸,想起汪院判提醒他的话,按捺住心头翻涌的渴望,道:“是我的错,明日我陪阿妤去摘花好不好?”
傅知妤一愣,弯起唇角答应下来。
第二日,傅绥之说到做到,带她去了梅花林。
“皇兄喜欢梅花?”傅知妤问道,“太极殿后面也种了很多梅花。”
傅绥之像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折下几支梅花,将其中一支插.进她的乌发间。
傅知妤一愣,指尖摸到柔嫩花瓣,沾上了一点幽幽清香。
实际上这些梅花并没有昨日的野花们有吸引力,虽然宫人们悉心照料,每个花苞都饱满美丽,却是在条条框框之内生长出来的。在土壤中肆意开放的野花才更让傅知妤喜欢。
花影摇曳,小女郎亮晶晶的眸子里映出傅绥之的脸。
他险些沉溺其中,在摸到傅知妤冰凉的指尖时,才回过神来。
回到寝殿,傅知妤看着他将梅花枝插回瓶内,风格与太极殿里的一模一样,忍不住诧异他也会有闲暇工夫来培养这种雅趣。
傅绥之褪下她的丝履,骤然接触到空气,傅知妤不好意思地想缩回脚,裙角被细链子勾住。
他解开那条链子,将裙子与链子分开,眼看着又要系回去,傅知妤忽然按住他的手。
“皇兄,能不能不系了?”傅知妤倾身勾住他的脖颈,靠在身上撒娇,“我不喜欢。”
傅绥之眸中恍若结了一层薄冰,傅知妤解释:“很不方便,而且磨得我脚腕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