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璋也听闻陛下似乎有金屋藏娇的嗜好,有一受宠的女郎却不肯露出真面目示人,朝中见过的大臣至多也只是见到了一片裙角,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如璋回忆着那位侍女的面容,觉得有些眼熟。
他在京城接触过的女子不多,有往来有印象的更是屈指可数。
良久,他脚步一顿,终于想起侍女的身份——那不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吗?
在秋狝围场、在金明池边,赵如璋都见过她跟在公主身边。
但公主不是已经……
他不安地捏紧衣袍,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位被藏娇的女郎,或许身份不一般。
若是寻常的宫婢,哪怕再受宠也不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宠幸就是,若是官家小姐也大可向她的母家下旨宣召封妃封嫔,名正言顺地纳入宫闱。
回到行宫,李向泰在门口等候,一见到人就上前问他顺不顺利。
赵如璋点点头,简单说了,便一头往屋里走去。
脚步又急又快,李向泰差点没跟上,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吃消夜,门就被“砰”一声关上了。
李向泰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只是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不会是被陛下训斥了但是不好意思说吧……”
作者有话说:
小红包~
在连续40度高温下我已经成为了烤乳鸽QAQ
第43章
翌日清晨, 赵如璋神色如常地出现在李向泰面前,和昨晚像是两个人。
“不再休息会儿?昨天奔波了一天,今日你告个假也无妨。”李向泰往嘴里塞了个馒头, 含糊不清道。
“不用了。”赵如璋说道, “图上有些地方我还有疑问,要亲自去看一看。”
“什么?”李向泰抓起衣服跟上去,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完,还有什么地方有疑问?
待他跟着赵如璋到了地方, 目瞪口呆。
“这是……”
“是一条密道。”赵如璋核对了一下, 确认没有走错,抬步就要往里面去。
李向泰一把拉住他:“你进去干什么?不怕走到一半密道塌了?”
赵如璋沉吟片刻, 说道:“虽然破旧了些, 但不至于会塌陷。”他指着四周结构,“这条密道修建时就是为了逃生用, 就算是地龙翻身也不会完全塌掉。”
李向泰顺着他手指方向观察起来,涨红了脸——正如赵如璋所说,反倒是他自己没仔细看,被后生指出了错误。
赵如璋提着灯往里走去,密道狭窄,淡淡的霉味弥漫在鼻腔中。
李向泰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 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好在他只是走了一小截路就停下, 没有再往前去。
“这条密道,我想让工匠重新修缮。”赵如璋说道。
李向泰不假思索地答道:“这是前朝遗物, 不妥吧?”
“陛下如果真的介怀前朝事物, 就不会派人来修缮这处行宫。”
李向泰觉得他说得有理, 左右这条密道修起来也不费事, 要是陛下真的介意,再把密道填了就是。
赵如璋得了他的默许,也不再接话,琢磨起该如何修缮。
这么一折腾,李向泰只觉得自己刚吃下去的早饭跟白吃了一样,等他回去粥都冷了。
李向泰走了几步,发觉赵如璋没跟上,回头一望,他正看着那条破败的密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新年的第一次朝会,天子怀抱着温香软玉醒来,在登上玉阶前面上犹自带着笑意,一转身,冕旒后的神情就如同平常那般冷若冰霜。
知道皇帝不会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劝谏天子早日立后。
上奏的官员把说了许多遍的话又重复一遍,正要自觉地退下,却被宣王挽留。
宣王从来不爱搭理这种事,还常在这事上做和事佬,今日却出人意料地赞同那位官员的话,劝说天子立后。
傅楷之去拜访过沈贻府上。自从沈贻跌了一跤后,就听郎中的话在府上安稳休养,很少在外走动。
他刻意观察过沈贻的表情,提起香消玉殒的公主,悲痛的神情不似作假。
也就是说,沈贻也认为公主已经不在了,哪怕当时侥幸活下来,但一个柔弱的女郎能在外面过什么像样的日子?
傅绥之看出他是存心与自己唱反调,了然地一笑:“宣王初回朝堂,不必强求。”
兄弟意见不合,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兄弟俩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天子,事情就会变得有所不同。
天子做东宫时与宣王的关系尚且和睦,怎么现在却一个往东另一个非要往西。
朝臣们一时沉默,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最后必然是闹得不欢而散。
傅绥之积郁的心情在听到太极殿内清脆的铃响事才消散了些。
傅知妤洗沐完,发尾微湿,青丝铺曳。
听到门开合的声音,傅知妤才转过头,猝然被纳入怀抱中。
后背抵上妆案,硌得她生疼。
傅绥之衔住她的唇珠,将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声堵了回去。
傅知妤看不到背后的情况,手肘撞到妆奁,翻倒在地,零零碎碎的首饰落在地上。
她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齿尖咬到傅绥之的唇,尝到了一丝血腥气,他才停下来逐渐平复呼吸声。
荷月进来收拾,看到翻倒的妆奁,蓦得记起底下藏着的瓷瓶,悄悄抬眸望了一眼,天子的身心都牵系在公主身上,拉着女郎的手指覆在他艶红的唇瓣上。
她脸一红,慌忙低下头,将散落在地上的首饰钗环捡起,一一归纳到妆奁中。
白皙的指腹沾染上几缕血丝,傅知妤用力一按伤口,身侧的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有那么疼吗?”傅知妤蹙眉。
“在阿妤面前,三分疼也要说成九分。”傅绥之握住她想抽回的手,舌尖舐去她指上红痕。
这话说得像个无赖,傅知妤忍不住瞥了眼宫人,怕被他们听见。
傅绥之常常不满她会因为类似的小事分心,恨不得她时时刻刻眼里都只有他才好。
她顺着傅绥之的意思,微微弯起眉眼,在转头时轻蹙了下眉,尽力忽略身上的不适感。
·
夤夜时分,傅绥之抱着早已熟睡过去的小女郎。
借着微弱的月色,目光顺着描摹她的脸庞,浓长眼睫,琼鼻红唇,安安静静躺在他怀中。
他手臂被压得发麻,蹑手蹑脚调整一下姿势,拂过傅知妤的寝衣时,掌心触及到微微濡湿的感觉。
傅绥之动作一顿,掀开薄被瞥了一眼。
在看清床上的痕迹后,眼瞳遽然睁大。
太极殿燃起一盏盏灯烛,汪院判被传到殿内,一进门先看到陛下阴云密布的神色,意识到又是事关公主的问题。
傅知妤攥紧薄被,轻轻发着抖。
她白日里身子就有点不舒服,小腹时有时无的沉坠感,傅知妤也没当回事,照常洗漱入睡。
直到半夜,傅绥之觉得濡湿感不大对劲,起身一看,她的寝衣与床单上都洇开一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女官拿来册子,公主的月事才走了没几天,断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来一回。
汪院判诊了脉,面上露出疑惑神色。他犹豫再三,顾忌着话不大好说出口。
“说。”傅绥之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陛下……”汪院判思忖着措辞,“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都要讲究个度,超过了对两边的身子都不好……”
傅绥之皱眉:“什么意思?”话出口,汪院判支支吾吾的模样令他瞬间明白了含义,忍住怒气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身体到底怎么样?”
傅知妤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傅绥之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汪院判频频抹去额上汗珠的模样,足以说明情况。
越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傅知妤越是紧张。
当汪院判说出傅知妤的身体情况,对傅绥之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
尤其是他提出,公主今日出这么多血,是因为用药不当导致,本就身体虚弱,还好今日发现了,不然再吃下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傅绥之眸中满是冷意。
用药不当?她哪来的机会用药不当。
方瑞在边上都能感觉到周围气氛凛若冰霜,听到他喊自己过去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内廷司的人来得很快,将太极殿内侍奉公主的宫人全都带走审问。
告退之际,汪院判看出天子此刻的情绪不稳,还是担忧地提醒他:“公主现在身子很弱,不能受到过度惊吓,要好好养着才是。”
傅绥之掀起帷幔,与他目光对视,傅知妤瑟缩一下,从他的眼眸中看出积聚的风暴。
“阿妤,药是哪来的?”他声线听起来平静如水,额上隐隐跳动的青筋显出情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稳。
“什、什么药?”傅知妤咬住唇,颤声问道。
傅绥之微微眯起眼。
他没错过傅知妤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
她居高临下凝视着傅知妤,唇边忽然兀自扬起一抹笑:“也是。”笑意转瞬即逝,随即漠然地向底下人吩咐道:“告诉内廷司,不必留情面,审到说实话为止,尤其是贴身侍奉公主的婢女。”
几乎是指名道姓在说荷月了。
药是荷月找来的,傅知妤脸色惨白,伸手去拽他的衣袖。
傅绥之似笑非笑,没有拒绝她的示好,手指挤入她的手指缝隙之中,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却让傅知妤疼得发抖:“你就是想寻死,棺椁也要随我一同下葬,来世也与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梦到自己因为断更变成了烤乳鸽……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什么惊天大噩梦QAQ
明天给大家表演一个日六(做不到就当我没说)
第44章
瓶中的梅花已经凋零, 无人更换。
内廷司离太极殿很远,傅知妤却觉得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血腥味,源头皆来自于此。
周围站着陌生的宫人们, 只要没了一批, 马上就会有新的宫人被送进来。
傅知妤蜷缩在角落里,拒绝了任何一个宫女为她更衣梳发的请求。
对于天子的要求,内廷司的人也感到棘手。他们不甚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毫无风声预警, 就被传唤过来。好在有太极殿的人接手, 也熬到天亮时分,才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东西在妆奁最底下的小格子里。
方瑞将妆奁捧过来, 傅绥之记得它就是前一日不小心被碰倒的那只。
它日日摆在妆案上, 傅绥之几乎每天视线都会掠过它,甚至还会打开它, 挑选其中的首饰。他摸到底部,“嗒”的一声,打开了格子。实际上是贵族女郎们闺中常见的款式,底部的格子并不醒目,常常用来放地契之类的物品。
小瓷瓶静静躺在掌心中,傅绥之露出自嘲的笑意,藏在他眼皮底下, 反倒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拔开塞子, 瓷瓶里面已经空了大半,只倒出了几颗残存的药丸。
方瑞小心翼翼接过, 亲自去了一趟太医丞。
汪院判把药丸放在鼻下轻嗅, 皱起眉。
“怎么样, 能看出是什么药吗?”方瑞问。
汪院判心里大致有个推断, 又疑惑为什么禁内会出现这种药,而且还是方瑞拿来的。保险起见,他追问方瑞:“这药是哪来的?”
方瑞胡诌了个理由:“认识的同乡弄来的,不懂药理,托我给您看看。”
汪院判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胡话,既然方瑞不愿意说,他也知趣不去追问,答道:“这药是避子用的,里面加了好几味猛烈的药材,禁内的娘娘们玉体金贵,太医丞也不会开如此烈性的方子,你那同乡多半是从宫外带进来的吧?只有宫外的人,尤其是勾栏瓦舍的那些女子,只求有效不求其他,才会用这种药。”
“避、避子……?!”方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怪汪院判脸色古怪……他一个太监,有交情的多半也是太监,哪里用的上避子药?
“知道了,多谢汪大人。”方瑞把瓶子收回袖袋里,压低声,“可千万别往外说。”
汪院判点点头:“就当今日未曾见过。”
转头方瑞回太极殿,苦着脸思忖该怎么委婉地告诉陛下。
他听到上首一声轻微的嗤笑,天子的眸中半分笑意也没有,冻出极厚的冰霜。
给荷月提供药的宦官也被带过来,他一向做着粗使活计,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面见天颜的一天,浑身抖如筛糠,一字一句将经历说了出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人所托,帮忙趁着出宫采买的时候带瓶药……这种药外面很难买到,奴婢辗转去了好几个药铺子都买不着,只有那种地方不问缘由给钱就卖。”
小宦官说得内容能和荷月的对上大半,方瑞默默叹了口气。
衣袖拂落茶盏,方瑞被响动吓了一跳,正要弯腰收拾,听到脚步声,抬头只见到天子大步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其中蕴含着多少怒意,只得匆匆忙忙追在身后道:“公主现在身体虚弱,陛下息怒啊。”
傅知妤倚在榻上,脸颊没什么血色,见到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将目光挪开。
手边放着兔子笼,傅绥之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在看兔子。
下颔一痛,傅知妤下意识地露出抗拒的神色。
“睹物思人?”傅绥之冷冷道,“我倒差点忘了,阿妤追求者甚多,恐怕我是排不上号。”他唇角上扬,明面上含着笑意,语气却阴冷。
傅知妤被捏得发痛,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莹白肌肤上浮出红色的指痕。
裂帛的声音清晰回响在室内,傅知妤被按住双手,苍白的脸上浮现潮红。
细碎的亲吻落在她身上,傅知妤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
“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是别人还是我?”傅绥之停下动作,逼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