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妤慢慢睁大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一,你欠我一件生辰礼;第二,你刚才打了我。”傅绥之好整以暇地跟她清算,“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敢打我的脸吗?”
傅知妤还想反驳,话到唇边化为一句短促的惊叫。
身下冰冷的砖石逐渐沾染她的体温,傅知妤咬住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手指插.入傅绥之的发间,拽疼了他,一走神没控制好力气,两人齐齐发出轻微地抽气声。
“你根本没喝醉是不是!”小女郎声音带着哭腔,生气地质问,“骗子!”
……
纤长眼睫上水珠凝结,膝盖抵在坚硬的地砖上,话到唇边傅知妤都只能含糊不清地骂他。
傅绥之勉强拼凑出她破碎的字词,听她不满地“你还不如淹死在这”,眸中笑意更深。
等水凉的差不多,傅知妤躺在他臂弯里,疲惫地一句话都不想说,由着傅绥之给她擦干头发,换一身新的寝衣。
身体碰到床榻,饶是铺着厚厚的被褥与床垫,傅知妤还是小小的呜咽一声。
傅绥之卷起她的衣袖,手肘和膝盖都磨破皮,红红一块,落在白.皙肌肤上十分显眼。
傅知妤望着去净室收拾的宫人们,联想起里面的一片狼藉,耳根的温度又升上来了。
方瑞拿来伤药,傅绥之抹在手肘处,目光瞥到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残留在上面,不由得眸光暗了暗。
“阿妤。”他轻声唤道。
傅知妤累得快昏睡过去,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她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答,脑袋一歪陷入梦乡。
傅绥之伸手,拨开她面上沾着的发丝,也不再多说,给她涂完其他部位的药,放下帷幔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我先把话说了,这章好短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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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清晨, 傅绥之一靠近,熟悉的熏香味如烟似雾地笼罩下来,傅知妤就醒了, 佯装没发现, 借着翻身时候把被子往上拉,连脑袋一起埋在里面。
傅绥之知道她在装睡,他本意没有想叫醒她,没想到傅知妤自己先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让方瑞把没改完的折子搬进来, 存心想看看傅知妤能憋到什么程度。
没多久,傅知妤就觉得闷, 额上一层细细薄汗。
但傅绥之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甚至听得到纸张展开的声音。
露出外面的耳尖通红,傅绥之故意咳嗽几声, 放下纸笔,坐到床上,倾身贴住她的后背,慢慢拉下衾被。
小女郎的脸颊被捂得发红,发丝被薄汗沾湿,一绺一绺贴在脸颊和额头,眼尾呈现出淡淡绯色。
她蜷缩在傅绥之怀里, 像只困倦的猫,
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傅绥之很喜欢这样轻轻捏她的脸。傅知妤微微皱起眉, 没搭理他。
“阿妤想出去吗?”傅绥之说出这句话, 傅知妤的眼皮一跳。
她都不知道具体在这呆了多久, 只能从宫人们送膳食的频率推测, 大约过了一周。
如果不是荷月能趁此工夫进来和她说说话,傅知妤都觉得自己要被关出毛病了。
傅知妤睁开眼,傅绥之清隽的面容放大数倍映入眼帘。
“什么意思?”她刚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喑哑,脸一红,又抿住唇。
“你想在这住一辈子的话也可以。”傅绥之唇边噙着笑意,说出来的话让她悚然,仿佛她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他收置在屋内的珍藏品。
傅知妤明显松动了,但以傅绥之的为人,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答允她。
果不其然,他指尖游移,伸手探向傅知妤的小腿。
傅知妤低低地惊叫一声,想起他的话,又兀自忍下。
一件冰凉的物什贴上她的肌肤,伴随着清脆的铃响,傅绥之捏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系在她脚踝上,末端挂着个铃铛。
她咬唇,瞪着傅绥之:“你做什么?”
“当然是戴着它才能放你出去。”傅绥之面色如常,“阿妤若是在我周围,我就能听到铃铛声。”
他瞥向傅知妤腕上的手钏:“还是说,阿妤更喜欢被锁起来?”
傅知妤把手藏到被褥下,默不作声。
傅绥之露出满意的笑,打横将她抱起。
骤然的失重感让傅知妤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在踏出房门的那刻,傅绥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密室内光线昏暗,倏地接触外面的光亮,会有伤她的眼睛。
即使如此,指缝间漏出的丝丝光线,还是让傅知妤忍不住眨眼。
睫毛翕动拂过他的掌心,微微发痒。
等适应了周围光线,傅绥之才挪开手。
傅知妤诧异地打量周围。
这不就是太极殿吗?她那个房间,原来只是殿内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的密室。
不远处甚至还有宫人在洒扫收拾,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被傅绥之抱在怀里的样子。
“快放我下来。”傅知妤紧张地仰起脸,“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如何,他们不敢说出去。”傅绥之泰然自若,甚至还紧了紧手臂。
傅知妤不敢挣扎,怕铃铛声响起,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这副戒备的模样被傅绥之尽收眼底,只觉得她又天真又可爱。
·
几百里外的行宫。
新年即将到来,工部的官员更为焦头烂额,趁着这几日没有积雪覆盖,加班加点让劳役们修缮搭建。
待李向泰注意到在边上站了许久的赵如璋时,才招招手让他过来。
“图纸看完了没?”李向泰不客气地问道。
他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年轻官员没什么好感,听说之前是在御史台做事,而御史台的人一向自命清高,三天两头弹劾这弹劾那,得罪了一大片朝臣,李向泰虽然连紫宸殿都进不去,但也不例外——工部修缮营造都需要银子,就得问户部要,户部拨少了干不成活,拨多了就被御史台指责铺张浪费,没少让李向泰难堪。
“看完了。”赵如璋将手中图纸递过去,“多谢李大人昨日为我解惑。”
他态度谦恭,毫无被冷落的郁气。
李向泰接过图纸,愣了愣。
赵如璋给图纸做了许多批注,蝇头小楷遍布图纸周围,看得出是认真学习过了。
从前途大好的御史台被调过来监管行宫营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得罪了人,李向泰在工部干了二十年,这种例子见多了,本以为他会郁郁寡欢,没想到竟然时常虚心请教问题。
他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还不赖,在休息的工夫,主动拉着他去边上小酌几口。
寒冬凛冽,尤其是他们在室外的,很需要饮几杯酒来暖暖身子,也能以此和对方搭上话。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礼貌地推辞,说自己不擅饮酒,唯恐酒醉误事。
李向泰只好作罢,转而向他打听是怎么被调到这来的。
赵如璋只是轻轻摇头,没有作答。
“行啊……你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不能说的皇亲国戚吧?”李向泰调侃几句,还是忍得住好奇不再问。
皇帝本人算吗。
赵如璋腹诽,面上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并非只会死读书的人,营建之事上手很快,何况他大部分时候只是监工管辖,而非亲身上阵,夜间也能比李向泰更早回去歇下。
桌案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书信,赵如璋反锁门,拆开信封。
他暂时不在朝中,但禁内还有人将朝中发生的一些事和变故简单转述。
赵如璋知道是陛下的授意,旨在让他不要彻底远离朝中的漩涡。
他看完便将纸张叠起,放入炭盆内,注视着火舌席卷纸页,化为灰烬。
往常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到了入睡的时间,眼下临近新年,赵如璋富余的时间变多了,不必匆匆忙忙洗漱歇下,却多了别的令他困扰的事。
白日里李向泰问他缘由,他莫名地有些不想被外人知道与公主有关的事。
公主遇难后,太后的身子也没有好转,一病不起直至薨逝。再加上陛下对钦天监的处置,证明天象之说只是荒谬,朝中对公主的风评也渐渐好转。
赵如璋并不认为他们是真心悔过,只是天子的妹妹玉殒香消,出于自保和其他原因才选择改口罢了。
太极殿内,傅知妤打了个喷嚏,耳边就响起傅绥之的询问:“冷了?”说着握住她的手,摸到温热的掌心,才安下心来。
傅知妤垂下眼,衣裙掩盖的足踝还系着铃铛。
她气恼地推开傅绥之。
这铃铛走到哪响到哪,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听到响声,时时刻刻提醒她傅绥之的存在。
汪院判有话要对天子说。
傅绥之欣然起身。
傅知妤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对话间传来“身孕”“体虚”之类的词,她微微一悚,意识到汪院判在和傅绥之说什么内容。
她脑中一片空白。
前两日荷月说起她的月事推迟,面露迟疑,傅知妤还没想到这么多。转头话就传到傅绥之那,他眸中隐隐透着傅知妤当时看不懂的光。
不过第二天,傅知妤就因为月事突来,疼得下不了床。
她从傅绥之面上捕捉到一抹失望的神色。
他们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听到傅绥之的脚步声,傅知妤敛下眼睫,盯着手上的汤婆子不说话。
傅绥之神色照常,叮嘱她不能贪凉。
傅知妤心里却如一团乱麻,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
·
翌日清晨,傅知妤醒来时,傅绥之已经上朝去了。
今日的朝会结束,天子便要为之后的新年休沐暂时封笔。
傅知妤叫来荷月,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公主?!”荷月低低惊呼,随即反应过来,将声量压得更低些,“您是认真的吗?”
“我没开玩笑。”傅知妤垂眸,“太极殿都是皇兄的人,我走到哪身后都有人跟着,只有你能帮我。”
“你不会告诉皇兄的,对不对?”
荷月脸色煞白,踌躇不语。
荷月在禁内呆了这些年,自然知道有宫女与侍卫私会,就会托人从某些渠道从宫外买避子的药送进来。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向她提出这个请求的会是公主。
“若是被陛下知道了……”荷月想想就觉得害怕,先前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傅知妤轻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太强人所难了,周围都是傅绥之的人,荷月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多半也会被回禀给傅绥之。
年末的朝会没什么可讨论的,傅绥之很快就回到太极殿。
让傅知妤没想到的是,跟着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封来自宣王府的信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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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封口有拆过的痕迹, 不用多想也知道傅绥之已经看过其中的内容,抽去了谈公事的几页才交给傅知妤。
娶妻之后,傅楷之和魏忻并未呆在京城, 也许是向天子表示自己并无争权之心。靠近年关才来信说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不出三五日就可抵达京城。
傅知妤怯怯地问他:“我可以见一见四哥吗?”
“你可以见他,但他不会见到你。”傅绥之道,似乎早有预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傅知妤微微歪头,觉得他今日答应得那么爽快, 显得不太对劲。
这是傅知妤在禁内过得第一个新年, 因为太后丧期的缘故,宫宴也被推掉了, 唯有守岁还保留着。
剪窗花剩下的纸被宫女们拿去剪小像玩, 傅绥之回到殿内,就看到小女郎对着几张红纸苦思冥想。
傅知妤全神贯注, 直到手上的纸被抽走,才回过神。
傅绥之瞥了眼桌案上的剪子,她愣了愣,解释道:“是我要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在太极殿内见过任何锋利的东西,发钗的末端也像是被打磨过,透着圆润温和的光。傅知妤去要小剪子的时候, 宫女们露出为难的神色, 她也猜到一定是傅绥之不准他们将会致伤的东西送进来。
他屏退宫人,坐在傅知妤身边。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傅绥之指了指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的纸, 勉强能看出是只兔子。
“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傅知妤如实回答。
禁内宫人守岁, 规矩也松泛些, 殿内不用外人伺候。
轩窗启开一条缝, 傅知妤能顺着望到不远处,在雪地里玩闹的小宫女。
“四哥什么时候才到京城?”
傅知妤问出口,傅绥之眸色微暗,她有点茫然,还不知道哪里说错话。
“现在是我在你身边,你却要提别的男人?”傅绥之微愠着质问。
傅知妤“啊”了一声:“你怎么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打断她话语的是倏然贴近的唇齿,傅知妤局促地抓着他的肩膀微微向外推,否则她会有种要被傅绥之的热意灼伤、融入骨髓的错觉。
趁着喘.息的工夫,傅知妤仰起头避开他,断断续续说着:“你压到我裙子了……”
傅绥之低头一看,她最喜欢的郁金裙铺开在榻上,被他压住一块。
傅知妤红着脸推开他,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抿去唇上残缺不全的口脂。
傅绥之忽然拿过红纸和剪子。
余光中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纸落到桌案上,傅知妤从镜子里看到他低头剪纸的模样,诧异地扭头。
不同于傅知妤剪出来的四不像,傅绥之剪纸明显很有条理,只是片刻工夫,他将手中红纸展开,露出一张女郎的小像。
“像不像?”他指着镜子里的傅知妤问道。
不用他说,傅知妤也能认出来小像是她,很想要又拉不下面子开口,别别扭扭地夸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