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时眼睛红了,嗓音里也携着潮气:“我让你不安心吗?”
“你太优秀了,优秀到不真实。”姜思茵笑了笑,“对不起,我不会喜欢一个不真实的人。”
孟清时低头看着她的手,迎着那片令他眼睛和心脏都刺痛的光:“你喜欢他?”
问完之后,他用力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看出一丝丝破绽,可姜思茵抬起头时,依旧淡定得无懈可击,那一刻他突然不想要答案了。
姜思茵知道他一定不想听到答案,也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脑海里再次晃过母亲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逐渐蹒跚的双腿,独自背负了太多的肩膀和脊背,和那间小小屋子里日复一日孤单守候的背影。
那些她错过的,如今却能凭想象勾勒出的画面,都像钝刀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喜欢。”她模糊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当这两个字从口中落下时,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同时心脏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残骸融进血液里,会伴随着每一秒的循环带给她长长久久的疼痛。
等到不会呼吸的时候,也就不会痛了。
她转过身,本就艰难支撑的身躯被男人蛮横地拉回去,用力地抱进怀里。
“除夕那晚的烟花好看吗?”他没再说任何有关感情的字眼。
姜思茵回想起来,那晚烟花美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此刻他的怀抱一样,不禁吸了吸鼻子:“好看。”
“还想再看一次吗?”他问。
姜思茵眼皮颤了颤,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炸响。
夜晚的天空亮了,像千千万万颗星辰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女鹅只是暂时人生迷茫,等收拾好自己就去和孟医生团聚啦!理想和爱情我们都要!冲鸭!
第29章 (二更)
第二天, 孟清时离开得无声无息,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仿佛两人之间的所有交集都在昨晚结束了。
昨晚分别之前, 他留了一句话。
他总是有办法在她心底留下最深刻的东西。
“记着, 我是唯一一个给你放过烟花的人。”
从那以后,生活仿佛彻底平静了下来,融入到这个缓慢而安详的小县城。每天早八晚六去上班, 做千篇一律的工作, 见差不多的人,晚上回家总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
然后像小时候一样,跟妈妈一起看电视,枕着窗外熟悉的月光睡着, 偶尔有一两道车声钻入梦里, 还是能睡得很安稳。
除了梦见他的时候。
但她梦得很少,也许他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连梦里都不愿意来。
二十五岁生日那天, 姜思茵和妈妈吃了蛋糕, 还收到很多人的祝福。
却唯独没有他的。
她连愿望都没有许,只是看着蜡烛, 从蜡烛的光晕里模糊地回忆起那张脸, 就像那天晚上的路灯下一样。
**
岳文骁喜欢跟那帮富二代一起玩, 姜思茵渐渐跟他们疏远了,但岳文骁还是经常找她,有时候一起吃顿饭,有时候路过药店给她捎点好东西, 但不再把她往那帮人跟前带。
最近一次联系, 是他们单位的迎新晚会缺演员, 问她愿不愿意去露一手。
“你们单位还有迎新晚会?”
“那是,温暖大家庭啊,你想来我帮你介绍?”
“呵,不用了。”
姜思茵答应了晚会演出,她只是很想弹琴了。
可是她没有现成的古筝,岳文骁说能帮她弄一把。
**
三月二十四号那天,唐杏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谢瑾成的案子要庭审了,不出意外,一切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问她要不要去亲眼见证一下。
姜思茵犹豫片刻,订了去帝都的火车票。
在车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唐杏去车站接她。
见姜思茵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唐杏眼睛一亮:“好家伙,你这是打算长住?”
“没有。”姜思茵笑了笑,“这些全都是你的。”
唐杏愣住。
姜思茵把行李箱放进她的后备箱,十分小心地摆正:“给你带了些土特产,还有我妈做的酱,泡菜,你拿回去尝尝,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给你寄。”
“别啊,我不要。”唐杏搂住她撒娇,“我要你回来陪我。”
姜思茵笑着揉揉她脑袋:“快点走了,别给他们送停车费。”
停车场超过半小时要收钱,唐杏把车开出去时,闸机上显示着二十八分五十九秒,收费零元。
姜思茵:“看吧,再磨蹭一会儿,十块钱没了。”
唐杏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啊,谢谢亲爱的帮我省钱了。”
姜思茵知道,唐杏打心眼里不把这十块钱当回事,但还是会因为省下这十块钱,陪着她一起高兴。
“我今天下午还有工作,就不陪你去法庭了,你一个人不会走丢吧?”唐杏打了个弯,转头看她一眼。
姜思茵笑了笑:“不会的,你有事儿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我把你送去酒店就撤了啊。”
“嗯。”
唐杏那房子租出去了,所以给她订了个离法庭不远的酒店,方便她中午睡个午觉就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姜思茵拿起来一看,是岳文骁的信息:【到了?】
姜思茵发了个位置。
岳文骁:【啧。】
【帝都的楼高不高?】
【帝都的哥哥帅不帅?】
姜思茵面无表情地敲字:【帅,帅死了。】
岳文骁发了张正在理发的自拍来:【有这个帅么?】
姜思茵:【……哪来的杀马特?】
岳文骁:【什么杀马特?我还没理完!】
【一会儿剪完再给你看,帅得你立马从帝都飞过来给我□□。】
仿佛连空气都有味道了,姜思茵懒得理他的低俗趣味,索性把手机收了。
“谁啊?”唐杏问她。
姜思茵答道:“一个朋友。”
唐杏:“男的女的?”
“男的。”
“可以啊你,这才回去多久就有蓝颜知己了?是不是再过几天就能把我这红颜知己给忘了?”唐杏一脸警惕,“不行,我得把你留这儿,省得你回去喜新厌旧。”
“别闹,你们不一样。”姜思茵笑了出声。
“哪不一样?”唐杏眯了眯眸,“你该不会……在跟这个人谈恋爱吧?”
“没有。”姜思茵索性跟她交了底,“我妈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人挺好的,我俩处得不错,但我不是他理想型,他也不是我理想型,所以现在只是朋友,以后也只能是朋友,懂?”
“不懂。”唐杏一脸认真地望着她,“现在男的花花肠子可多,我建议你别轻易相信,没准儿人家是知道你不好追,所以以退为进,慢慢攻略。”
“……”姜思茵翻了翻眼皮,明显不信。
“你想啊,他要是上来就说看上你了,你不得躲他远远的,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唐杏理智地跟她分析,“现在好了,你觉得你俩不可能,所以他能随时随地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你身边,美其名曰你们只是朋友,等你习惯他在你身边了,他不就顺理成章得到你了?”
这套理论听着似乎是有点道理,姜思茵撇了撇唇,还是不以为然地轻嗤:“有那时间多挣几个钱不好吗?”
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但相亲市场的男女之间还是相对有规律的,对很多男人来说,只是要个结婚对象,无所谓有没有怦然心动的爱情,也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花很多时间,甚至还玩小年轻欲拒还迎拉扯暧昧那套。
用一句很伤人的话,这样对他们来说“性价比不高”。
而她对于岳文骁来说,就属于“性价比不高”的那一类。
以前姜思茵不懂这些,但药店有个离过婚的姐姐很懂,每次交班的时候都会聊聊天,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一些残酷的现实规则。
倒不是她多相信岳文骁的话,她甚至从没想过能不能相信,就那么信了,因为无所谓所以草率。
她只是太相信自己。
毕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为她放过烟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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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姜思茵穿了唐杏给她准备的旗袍。
说是见证历史的时刻,更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也让谢瑾成知道她过得有多好。
在法庭上看见谢瑾成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瘦得没有人样。
这段时间,应该是他这辈子最黑暗也最绝望的时光。
就像她被他挖掘拉扯出的那些不堪的过往。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解,有不甘和怨恨,现在姜思茵远远地望着他,只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一切都是应该的,种下的因获得相应的果,仅此而已。
造谣诽谤,煽动网暴,还有他那家医疗器械公司涉及到的问题器械和事故,以及经济犯罪,数罪并罚判了十年,还要在网上公开正式地向她道歉,恢复名誉。
在此之前,听说他堂妹已经先进去了,时间比他短一些。
法官宣判的时候,她看见谢瑾成的目光对着她,里面似乎藏着很多话,但她看不懂。
很久以前她总以为能看懂谢瑾成的每一个眼神,并把它们曲解为所谓的喜欢和在乎。而当她真的明白一切,反而看不懂了。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哪有那么多虚假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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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墓园的时候,姜思茵带了瓶酒。
霍希窈的忌日就在最近,但她可能要提前回去,不能当天来看她。
霍希窈最喜欢的梅子酒,从学校树林那棵做了记号的石楠树底下挖出来时,已经埋了三年多。
一口下去,姜思茵觉得整个人都晕了晕。
时间久了,度数也高了。
酒量是需要练的,姜思茵酒量最好的时候就是和霍希窈混在一起的时候,一瓶白的下来,还能在酒吧蹦一晚上。许多年不喝,功力大减,连霍希窈最喜欢的梅子酒也扛不住几口了。
看着墓碑上那个笑容明媚而不羁的女孩,她还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地灌下去,就好像女孩坐在对面,你一口,我一口,喝得越多,越像是回到那个时候。
她知道她醉了。
也许是今天太高兴,她很想醉。
醉了就在这里陪着她,就当回到那些年的宿舍,两个人彻夜讲故事,偶尔霍希窈还会开黄腔,故意逗她害羞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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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时下班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像以往一样停好车,走进熟悉的楼栋,只是从某天开始,他没那么期待每天回家的时刻。
对面邻居换了人,也是个女孩,不知道做什么工作,倒是经常跟他夜里碰到。总是穿着衬衫西服小高跟,头发包着低丸子,系一个深蓝色蝴蝶结,应该是银行证券之类的地方。
今天他回来得还算早,富贵也让孟欣岚带桐桐来遛过了,想着能早点睡觉,有点累。
从小县城回来后,他发现自己很容易感觉到疲惫。
“叮”一声,把他微微神游的思绪唤回来,电梯门开了,他迈步走出去,刚要转身去开自己家门,突然发现邻居门口有人鬼鬼祟祟。
她半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连旗袍下摆岔开露出大腿都不知道,只是一直奋力地抬着手指按门锁上的数字,门锁又一次传来错误提示音。
“怎么不对呢……唔……03……17……没错啊……又不对……这个锁怎么回事啊……”
浓浓的醉腔,楼梯间里也都是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他皱着眉刚走过去,就被她抱住了大腿。
“妈妈我进不去,呜呜呜……”女孩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叫,“妈妈,我被妖怪关在外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更)
即便被认成妈妈, 孟清时还是无奈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依旧倔强地要去开门,手脚乱动,便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女孩终于不动了, 带着酒味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前, 模样暂时乖巧许多。
富贵激动地在门口叫,被他一个眼神赶到阳台上去了。
孟清时本想把她放到卧室里睡,结果还没走出玄关, 女孩就嚷嚷着不舒服, 要下来。
“妈妈……”
孟清时沉了脸,把她放下来:“我不是你妈。”
脚终于踩到地面,姜思茵满足地弯起唇:“那你是谁啊?”
“我是孟清时。”
“孟清时?”她嗓音轻轻地重复一句,起初带着缱绻而绵软的调调, 随即嘴一扁, 无比伤心地哭起来,“孟清时, 对不起, 呜呜呜对不起……”
哪怕怨过她, 甚至有过短暂的恨,每次想起来都还会心痛, 可当她像个孩子一样在怀里哭的时候, 还是无法控制那个依旧在意着她的自己, 心软成了一滩水。
“好了,别哭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头疼不疼?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
“我不要醒酒汤,我要蓝莓蛋糕, 呜呜呜……他说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做蓝莓蛋糕的, 呜呜呜……”女孩哭得肝肠寸断, “他不会理我了,没有蓝莓蛋糕,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别哭了,乖。”孟清时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先去睡觉好不好?等你醒了,就能吃蓝莓蛋糕了。”
“你是谁?”女孩吸了吸鼻子,刚回答过的问题她仿佛又忘了,“我不要你做,孟清时呢?你叫他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