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听了一耳朵,站起来道:“做腌肉吧。”
楚笙目光顺着她动作向上,微微仰起头,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漫天星子和云皎的身影,关注点只有两个字,腌肉。
“腌肉?”许怡嘀咕了一声,“怎么做?”
“肉洗干净,多放些盐腌着就行。”云皎道,她和爷爷进山时,有看见他们寄宿的那家人做过,做法很简单,就是费盐。
不过她买了一罐盐,楚笙她们进城又买了两罐,罐子大,盐也多,就算做了腌肉差不多也能剩下一半的盐。
溪水清澈,但云皎怕用生水不干净,便让她们先烧水洗肉。水还在烧,云皎看着堆在一旁的猪肉,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鸡呢?八只鸡呢?
云皎赶紧找了一圈,在马车旁找到,云皎提上鸡,要腌肉,鸡也可以一道腌了。
云皎把鸡分了下去,三两人杀一只,顿时,分到鸡的人手足无措,她们哪会杀鸡……云皎想也知道她们不会,简单给她们讲解了一下,烫毛拔毛去内脏。
提着鸡的人:“…………”她们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几锅水水都烧开了,众人忙活开来,杀鸡的人仰马翻惊呼声不断。
云皎和剩下的几人把猪肉洗干净,抹上厚厚一层盐,鲜红的肉表面覆上一层白霜,一块接一块的放入沥干水的大锅中,紧实的码在一起。
楚笙远远坐在一旁,视线却一直落在她们身上。
鸡杀完了,云皎检查了一遍,处理的还算不错,至少毛都拔干净了。
腌鸡是一样的方法,云皎便没动手,让她们自己做,只是在盐抹少了时,会提醒她们再多抹点,里里外外都要抹,不然肉会坏。
月上中天,众人忙活到现在也困了,但好不容易才遇见一次水源,她们强打着精神烧水洗漱。赶了许久的路,身上脏得不行,没水尚还能忍,有水便忍无可忍了。
有人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一把木梳,解开成结的头发梳理。有人拿出帕子,准备水热了就擦洗换身衣裳。
一个同楚笙一起进城的妇人拿出自己的包袱,比之别人空荡荡只有两身衣裳的包袱,她的明显胀鼓了许多,她解开包袱,里头除了两身衣裳外,全是些绿色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
“卖这个的老伯说是珠藻,沐浴和浣洗衣物都能用,我见五文就能买这么许多,没多想就买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楚笙,当时她买完后就后悔了,楚笙让他们采买吃食,她却买了没用的东西,她怕楚笙动怒,便一直没拿出来,但现在派上用场,应当没事吧?
楚笙没说话,只要做好她要求的事,其他枝梢末节的她不管。
云皎拿了一颗,拇指食指用力一捏,碾碎后揉了揉,有些滑腻之感,没一会就起泡了,云皎感到惊奇,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楚笙道:“给大家分了。”
那妇人点点头,每人分了一小把,估摸着有二十来粒。
萧朔讨要了两大把,牵着臭气熏天的马儿往溪流下游走,尽量走远了些,直到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为止。
他把马儿牵入岸边浅水处,舀水淋湿马儿,捏碎珠藻抹了上去,洗马。
马儿驼过野猪,浑身臭味。不出意外,他还要骑这匹马许久,还是洗干净的好。
那厢,云皎见萧朔牵着马走远,回身跑到马车上,掀开靠左侧车壁的坐垫,将她与萧朔的新衣都拿了出来。
林妙娘烧好了水,大声叫她过去,云皎应了声,抱着两身衣裳过去,与她们一起擦洗换上新衣。短褂骑装很干净利落,衬得云皎都英气了几分。
“真好看,待明早我给你束发,肯定更好看。”林妙娘笑眯眯道。
云皎:“谢谢林姨!”
“和我客气什么。”
几人接连洗漱擦洗完,小可早已经睡着,林妙娘抱着她,叫云皎也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路。
云皎坐在火边,微湿的头发披在身后,“我等头发干了再睡。”
林妙娘没再说什么,楚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云皎往锅里加了水,柴也添了几根,水渐渐冒出热气,云皎撑着脸颊,时不时戳一戳火堆,火里冒出几颗火星子。
云皎歪头看向萧朔离开的方向,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水咕噜冒泡,云皎捂着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再不回来她不等了。
火渐渐小了,云皎添了几根柴进去。
云皎眯着眼,眼中都是打哈欠打出的泪意,她再一次歪头望向萧朔离开的方向,莹润月光下,一人一马缓缓走来。
终于回来了。
众人都睡了,云皎站起来,没说话,招手示意萧朔快过来。萧朔走近,借着明亮的火光,云皎才看清他浑身上下都湿了,就连头发上也有水珠。
云皎压低声音,“你怎么弄这么狼狈?”
萧朔看了眼油光水滑低头吃草的罪魁祸首,“它踩水,我没来得及躲开。”
云皎:“…………”
“给你留了热水,你快擦擦,衣裳给你拿出来了。”
萧朔眸光微动,“好。”
——
黑风寨
“谈吗?”子言手持令牌,看着倏地睁大眼睛的独眼,心道事成了。
平章站在子言身侧,能清楚看见子言手持的是枚鹰牌,令牌整体似雄鹰展翅,令牌双翼是鹰翅,主体是鹰头,使用错金工艺,鹰头栩栩如生,鹰眼狠辣锐利,似雄鹰振翅而飞。
这是……大凉前太子鹰羽卫的鹰牌?!
十年前鹰羽卫全军覆没,大凉太子身死,死前把鹰牌全融了,除却曾经的鹰羽卫心腹手中的几块……可他心腹全死了,鹰牌不知所踪,子言为何会有?
平章不动声色,内心疑惑不已,子言是从哪得来的?
很快,独眼替他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独眼不管内心如何震撼,但表面上已经恢复镇定,“你从何处得来这令牌?”
子言收起令牌,负手而立,神情倨傲,“这枚鹰牌本就是我的。”
独眼皱眉,太子死前,命死士携幼子逃命,曾给他们留下鹰牌……眼前之人莫不是小皇孙?!
“您、您是不是……”独眼神色变换,最后还是没问出来,而是抹了把脸,“你要谈什么?”
子言道:“我要回大凉。”
独眼心神巨震,真、真的是小皇孙!小皇孙要回大凉,岂不是要拨乱反正?!
独眼恭敬道:“您里面请,请上座。”
子言不慌不忙,踱步而入。
平章:“…………”
——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溪边就热闹起来。
架锅煮上稀粥,昨晚没吃完的肉下锅热一热,勉强应付一顿早饭。
林妙娘趁着人们煮饭热菜的时候,给云皎束发,头发高高束在脑后,用布条缠绕固定,怎么晃都不会松散。
用了早饭,收拾完东西,一行人继续朝逖州出发。
萧朔依旧骑马探路,楚笙云皎领着众人在后。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崎岖,有些地方马儿拉着马车板车已经过不去,众人合力向前推,马车才堪堪过去。
渐渐的,马车板车对赶路不再是助力,而是拖累。
众人一致决定,舍弃马车与板车,轻装简行。
解下绑在马儿身上的车辕,萧朔将板车掀下山崖,毁尸灭迹。马车重,众人合力才将它推下去。
山越发陡峭,树林子也越发茂盛,官道不见踪迹,不知是被草木掩埋,还是修到此处就嫌山林险峻没修了。
林子里蛇虫多,幸好大部分人都曾和云皎萧朔一同绕路而行过,对此并不算陌生,拄着棍子探前路,看见三叉苦就自觉拔了抹身上。
翻山越岭,阆城渐渐从群山中露出城墙一角。
阆城要到了。
那便意味着他们即将到达逖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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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远远看着山中显露出的的城墙, 众人眼中浮现喜悦。
那是阆城,过了阆城就是逖州,她们快到达逖州了!颠沛流离,每日担心追兵会追上, 朝不保夕, 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在那, 她们可以见到太子,太子会拨乱反正,为她们平反,为她们府上平反。
这么想着便已心潮澎湃,即使山路崎岖难行, 众人赶路的速度也快上许多, 与阆城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太阳落山了,天边云霞染成火红色。
现在白日渐长, 太阳落山了也还有好一阵才天黑,若是走官道还能再赶会路,但在山林中,萧朔不得不小心谨慎。
山林里树木高大,枝繁叶茂, 似华盖一样罩在头顶,将天光隔绝在外,林子里很快就暗了下来。
山中猛兽蛇虫泛滥, 且多在天黑后开始活动,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地方落脚, 并捡足能烧一夜的柴。
萧朔环顾四周, 指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今晚在那休整。”
她们之中, 信任萧朔的占多数,之前绕路而行时,遇到野猪就是萧朔在护着她们,闻言便径直走向萧朔所指的地方。
现在天色不算太暗,能看清脚下的路,觉得现在太早了,还能再赶会路的人也有,但见萧朔脸色严肃,楚笙也没有异议,便无人多言,背着包袱过去,在近处捡柴。
石上青苔密布,踩上去脚下容易打滑,但比全是腐叶枯叶的地上要好,不用担心会不会有毒虫从腐叶枯叶下冒出头来,在人不知不觉间蛰你一下。青苔厚厚一层,一铲就掉一片,很快巨石顶部就被萧朔清理出来。
云皎在捡柴,抬头看到爬满青苔绿油油的巨石顶部岩石裸露,这是……地中海了?!
别说,还真的像。
萧朔还在清理,青苔一块一块往下掉,像是一把一把掉落的头发,掉的越多,地中海的面积越来越大。
云皎:“…………”
她在想什么,打住打住,云皎低下头,捡柴。
楚笙在她不远处,亲眼看见她的脸色变化,目光顺着她看去的方向移向巨石,盯着看了几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云皎可以和小可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萧朔身影晃到巨石边,楚笙想,或许是因为萧朔吧。
捡完柴,众人回到巨石上,很快生起了火,火光照耀,没一会林子里就黑了。
楚笙一行人进咸城采买的东西许多,大饼就有两筐,装满了一匹矮脚马身侧的箱子。楚笙给每人分了一块大饼,是今天的晚饭。
昨晚上吃了肉,今天吃硌牙的大饼,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但他们在山林里,周遭本就潜藏着危险,他们有肉,现在也不是吃的时候,肉味会引来他们都不想看到的猛兽。
萧朔和楚笙商定,楚笙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
云皎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大饼,听他们商量定下,弱弱问:“我呢?”
萧朔道:“你休息。”
楚笙点头。
云皎:“…………”好吧,她休息。
众人吃完大饼,楚笙挑了八人一同守夜。她们不可能一直处于被保护的位置,她们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上半夜,狼嚎声不断,凄凉婉转的叫声接连不断响了许久,听得一众人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后面的麻木。
楚笙警惕四周,不时走动变换位置,提防随时会出现的变故。
上半夜有惊无险的过去,下半夜萧朔来守。
下半夜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与他一起守夜的四人都有些困倦,眼睛忍不住要闭上,但都强打起精神盯着四周。
绿油油的光在树丛后显现,且逐渐靠近,看到之人瞌睡顿时吓跑了,瞪着两个绿点楞了几息,捂住嘴吞下就要抑制不住的尖叫,颤声道:“萧侍卫,你、你看那……”
狼在靠近之前萧朔就已注意,示意她安静,扔了几根柴到火堆中,火势大了几分,火光摇曳。
“野外猛兽大多惧火,只要火光明亮,它们不敢轻易靠近。”萧朔声音不大,但守夜的四人都听见了,暗暗记在心中。
金鸡报晓,狼踌躇离去。
天色渐亮,众人简单用过早饭,便继续赶路。
阆城看着不远,但翻山越岭极其耗费时间,走了整整一天,阆城大半城池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要走到阆城,至少还需走半日。
休整一晚,萧朔和楚笙调换了守夜的时间,他守上半夜,楚笙守下半夜,陪同守夜的八个人换了一批。
萧朔负手而立,遥遥望着阆城中的灯火,山风吹动衣袍。
云皎没睡,看着他的颀长的背影,莫名觉得沉重,他藏着心事。
谁心里没点事,云皎打了个哈欠,睡觉。
次日,众人早早启程赶路,赶在正午前出了山。
灼热耀眼的日光没有遮挡的照在所有人身上,山林里挥之不去的湿气寒意在日光下消散。
山林外,萧朔清点所剩食物。
山中两日,米面没怎么动,只是大饼吃去许多,矮脚马身侧箱子都空了一半,越往逖州走,山越陡峭,路也更为难行,时常要翻山越岭,进了山,只有吃大饼最方便。
剩下的大饼吃不了几日,萧朔道:“我进城买。”
云皎闻言,“我也去!”
萧朔问,“你去做什么?”
“买药,药要用完了,有备无患。”云皎道,之前在容城买的伤药碾成粉给众人处理脚底的伤用去大半,剩下的本就不多,后面又断断续续用去一些,只剩下一包半了,是该买药了。
山路难行,再小心也难免会有磕碰刮伤,除了买伤药,云皎还打算买些清热解毒,最主要是解蛇毒的药备着。
一路走来,山里蛇虫多,好在众人身上擦了三叉苦汁液,又用棍子驱赶探路,好险没被咬。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买药备着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