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期武力一般,倚仗兵器长刀,亦不好对付。
武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上,这句话的作用更甚。
凭借长兵,程期多次重伤赞礼。
赞礼目光阴狠,他是夷荣最英勇的二郎,赞礼猛地冲向程期,在程期长刀扫来之时,上半身后仰,刀刃距鼻尖不过一寸。
赞礼抓紧机会,就这姿势弯刀横砍而去,趁程期躲避之际,抓住马鞍一腿横扫,踢飞程期手中长兵。
战场上,没了兵器,便犹如案板上的鱼肉。
赞礼调转马头,又冲了回去,弯刀连连挥砍、刺、斩,令程期没有喘息之机。
躲避不及,弯刀划开程期胸膛,顿时血流如注,摔下马,夷荣士兵见状围了上来。
赞礼挑起地上□□,掷向程期,锋利的□□破空飞向摔落在地的程期。
可就在命中的前一瞬,□□被击歪,卸去力道刺中一名围过来的夷荣士兵。
同时,青夷士兵冲来,将程期拖至后面。
是谁?赞礼望去,只见萧朔手持□□而来。
赞礼哆嗦了下,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赞礼握紧刀柄,率先发动进攻,萧朔不惧他,亦策马攻向他。
短兵相接,赞礼虎口阵痛,拿刀的手感到濡湿,是虎口被挣开了。
萧朔武艺极佳,战场上惯用长兵,与赞礼对战,毫不留情,接连在赞礼身上留下伤口,其中一道深可见骨。
赞礼决不屈服,失血过多令他眩晕,却不能阻止他想杀萧朔的心。
只要有一分可能,他都想拼一把。
可惜,萧朔出现的那一刻,胜负已定。
萧朔将其挑下马,赞礼滚落在地,立马有青夷士兵□□将其禁锢。
擒贼先擒王,这一战,青夷胜得漂亮。
夷荣王被抓,敌夷士兵被合围绞杀,只有少数漏网之鱼,再兴不起风浪。
长白问,“可要抓回来?”
萧朔道:“不必。”有人回去,才能将这场战争描述给夷荣人知晓,才能让他们心有畏惧。
战争结束,士兵清扫战场,从细微的甲胄区分,大衍的士兵分为了两股。
一是攘夷的,一是青夷的。
针锋相对过,同仇敌忾过,到底都是戍边将士,对对方的怨气也没那般大了。
萧朔押解赞礼回营地,程期也带了回去。
萧朔没命人给赞礼治伤,他活不活着无所谓,他只想让他与他‘笔友’见上一面。
至于程期,萧朔看着他被赞礼一刀划开的半个胸膛以及一只手。
他手筋断了。
程期试图绑架云皎,就已经触了萧朔眉头,萧朔没想让程期活,程期死于赞礼刀下,赞礼死在他枪下,他顺带给程期报仇,无人能够指摘半分,还要感谢他。
但合围敌夷程期功不可没,萧朔最后关头还是留他一命。
地牢之中,沈西泉悠悠转醒,土腥味霉臭味争先恐后钻入沈西泉鼻尖,他睁开眼,看清自己所处境地后,眉头紧皱。
脚步声渐近,沈西泉转身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两个狱卒架着一个如烂泥般的人走来,他浑身上下皆是血迹,身上装扮不似大衍人,是……夷荣人。
在狱卒之后,还跟着一人,沈西泉看清他的面容,眸子不由自主压紧。
是萧朔。
狱卒将那夷荣人丢进沈西泉所在的牢房,沈西泉不为所动,目光紧紧锁定在萧朔身上。
“又见面了。”沈西泉道。
萧朔道:“是啊,给你送了份大礼。”
沈西泉:“哦?什么?”
萧朔看向地上的人,“夷荣王,活的。”
沈西泉面色巨变,猛地扭头望向地上的人,地上之人杂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双如鹰的眼,目光狠厉,欲杀之而后快。
“你们……相处愉快。”萧朔说罢,转身就走,同时叮嘱狱卒,“每日一个馒头一碗水,牢内发生什么都不必管。”
“是。”
那厢,程期的伤已经由军医处理完毕,萧朔问:“他伤如何?”
军医道:“伤口都处理了,他若能抗过伤后发热,也能活下来,但他的手……手筋断了,算是废了。”
萧朔点头,与他所想大差不离,能不能活,全看他的命。
敌夷忧患已除去,攘夷城也不再随时突袭,青夷城恢复平静。
萧翊已前往京城,萧朔亦准备动身去与他汇合。
京中有京畿守卫,皇宫有羽林军,届时定免不得有一场恶战。青夷山高路远,自青夷带兵前去,不但不易隐藏,还容易暴露。
萧朔想到了萧翊同他提的河西柳氏,柳氏世代从军,军中涉足甚广,从不轻易站队,只听命于皇帝。
在父皇仙逝之前,柳氏嫡长子柳长风一直听命于太子萧翊,那是皇帝为太子铺的路。
也因此,萧泽上位后,多番打压柳氏一族,柳长风亦被革职,萧泽本想将借机将他杀了,但柳氏是世家大族,柳长风是举族之力培养的继承人,杀了他,萧泽唯恐柳氏反扑,才留了他一命。
要想争取到柳长风的支持很容易,但如今柳氏的军权大多在萧泽扶持起来的柳氏傀儡上,要想争夺,还需费一番功夫。
若是有可能,萧朔并不想这么麻烦,直接潜入宫将萧泽擒了,昭告天下太子归位继承大统即可。
不过事事还是做两手准备为好。
萧朔要进京,自然是要带上云皎和楚笙。楚笙是给萧翊带去的,而云皎……萧朔只有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安排好一切青夷事宜,萧朔领着云皎和楚笙一同进京。云皎早已学会骑马,三人各骑一匹马,往京城而去。
第98章
京城, 皇宫
程期八百里加急自青夷送出的奏折此时终于送至萧泽手中,边关送来的奏折,萧泽自然多加关注,第一时间批阅。
萧泽翻开奏折查看, 越往后脸色越难看, 猛地摔了奏折。
他将密信传给程期, 命他行事,是因为信任他,可程期呢,回报他的是什么?!
说什么军中将士皆不愿同室操戈,抗旨不从, 依他看, 分明是他不愿与萧朔对战!仗着天高皇帝远,抗旨不遵!
萧泽猛地一掌拍向书案, 望着摔落在地的奏折,神色变换。
“皇上,沈大人求见。”有小太监进来,看见他脸色后,低着头哆哆嗦嗦禀告。
不见两个字都到喉咙口了, 萧泽顿了下,将沈明远请了进来。沈西泉在攘夷做督军,或许可以让他出力逼程期一把。
沈明远迈入殿中, 瞄见地上的奏折,垂下眼皮, 上前几步向萧泽行礼。
“爱卿平身。”萧泽抬手虚扶了一把, “来得正巧, 朕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敢, ”沈明远道,“皇上您说。”
萧泽道:“攘夷偏远,程期欲抗旨不遵,你说该当如何。”
沈明远暗道萧泽的意图真是半点都不掩藏,他道:“西泉身处攘夷,倒是可以为皇上分忧,只是……”
沈明远顿了下,显然有所顾虑,萧泽问:“只是什么?”
“西泉一介文弱书生,又身处攘夷军营,他就是有心……亦可能无力啊。”
“说的是……”萧泽呷了口茶,沈明远的担心不无道理,要想制住程期,不妨安排军权更重之人前往,再由沈西泉加以辅佐。
沈明远道:“臣想到一个法子,程期家人尚在京中,皇上您何不从此处入手?”
萧泽放下茶盏,掀起眼皮子看向沈明远,沈明远继续道:“既要让他忌惮,又要让他听话,您……”
沈明远压低声音,这般那般说罢,萧泽沉默思考了可行性后,点了点头。不过是却一节小指的事儿,威胁不了性命,又能让人害怕。
“去办罢。”萧泽道。
沈明远应下,退了出去。
派人去到程府,才探到程府老太太已于五日前携儿媳妇孙子孙女去了城外浮图寺斋戒,不在府中。
往年程老太太也由此习惯,是在年后前去,沈明远问:“今年年初不是去过吗?怎么又去?”
“程府下人说,是因边关战事起,程老太太忧心程将军安危,日夜不能眠,程夫人提议前去浮图寺为程将军祈福。”
沈明远皱眉,没有多想,“去将人请回来。”
那人应是退下。
浮图寺路途远,一来一回便是两日,沈明远思及今早收到的沈西泉的来信,程期已经怀疑西泉通敌,更觉得一刻也不能耽搁。
沈明远又指派了一个人,去截右手小指断指来,就在当日下午,沈明远就派人出发,可就在出发前,皇帝塞来了一个人,柳氏傀儡将军的嫡子,柳长元。
沈明远嗤笑,派一酒囊饭袋去边关有何用,没看人满不情愿吗,心中所想沈明远未表露半分,笑眯眯同柳长元交谈,顺带送他出城。
——
京城山高路远,萧朔一行三人日夜兼程,耗时半月日,赶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今日夜幕时分,恰好前面有一个小镇,萧朔道:“今晚我们住客栈,好好休整一晚。”
“好!”云皎应声,声音里似乎都带着欢呼雀跃,就差举双手双脚赞成了,上一次住客栈是在五天前,全身洗漱也是在五天前,近来天气愈发热了,身上难受得紧,都快发臭了。
萧朔看向她,眼中盛着笑意。
楚笙扯动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踢踏了两下步子,窜了出去。
云皎见状,双腿夹了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眨眼间人就走了,萧朔似想到了什么,顿时敛下眼中笑意,快速追上去。他还没忘,上次住客栈云皎是和楚笙一同睡的,这次怎么也该轮到他了,但……萧朔担心云皎未将他纳入考虑范围。
萧朔赶在楚笙云皎之前进入镇子,寻到客栈,同掌柜的道:“要两间上房。”
“好嘞!”掌柜道,“客官来的可巧,刚有一行军爷来要去了八间上房,刚好剩下两间。”
“富贵,带客人上楼,天字九号、十号两间房!”
“好嘞!”富贵人未至声先到,快步走过来。
萧朔抬头看向楼上,扫视了一圈垂下眼,“等会,我娘子还在后边。”话落,云皎和楚笙先后踏入客栈中。
云皎小声问萧朔,“你怎么跑这么快,追都追不上。”
萧朔玩笑道:“我不快,快的是马儿。”
云皎:“…………”
“走罢,上楼。”萧朔顺手牵起云皎,跟着富贵往楼上走,楚笙跟在后。
天字九号、十号房在三楼,和六七八相邻,与四五恰好面对面,到了三楼,富贵开门时,旁边天字八号房推开了门,“小二,再拿壶酒来。”
萧朔转向云皎,摸了摸她耳鬓的头发,背对八号房。
富贵道:“好好好,马上就来!”
富贵赶紧开了门,撂下一句有事叫他,便急匆匆离开给旁边房间取酒去了。
萧朔放下手,云皎莫名其妙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萧朔道:“和我一间房,可以吗?”
云皎看向楚笙,却见楚笙在看向八号房,察觉到云皎的目光,楚笙看向云皎,同时也对上了萧朔那双意味丰富的眼。
楚笙:“…………”
楚笙:“我想早点睡,你们也早些休息。”
云皎道:“先一起用饭。”
楚笙颔首,在富贵送完隔壁八号房的酒出来后,点了两荤两素一汤,让他快些送上来。
萧朔得偿所愿,吃饭盛汤时还给楚笙盛了一碗。
吃饱喝足,饭前要的热水也送来了,楚笙回房,各自洗漱。
云皎泡在浴桶里,萧朔在屏风外问,“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云皎毫不犹豫拒绝,萧朔进来可不就是洗澡那么简单了。
赶路辛苦,萧朔也没想折腾她,没在多言,萧朔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将床榻挪开些许,倚在墙上,能清楚听到隔壁的谈话。
“京中盛传柳长元骄奢淫逸,咱家这算是见识了。十天了,才走到这儿,拜他所赐啊。”
“皇上怎么想的,派他去攘夷,督主也是,怎么不拒绝。”
“上意难测,督主哪有拒绝的机会,督主若敢说一个不字,那便是抗旨不遵。”
隔壁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又多了一道新的声音加入,“管不住二两肉的东西,在隔壁听着都污我耳朵。”
“又招妓了?”
“那可不是,还头牌呢。”
“哎,来来来,喝酒。”
“管他做什么,信物已经给沈大人送去了,我们慢一时半刻也无妨。”
云皎沐浴完,穿上里衣擦着头发走出来,就见萧朔连床都搬开了,云皎不由睁圆了眼睛,“在做什么?”
萧朔道:“听点有趣的。”
云皎:“???”
萧朔压低声音道:“天字一号到八号房中,皆是京城派往攘夷的人。”
云皎就是对此不敏感也知道,派人去攘夷,定是针对青夷的,云皎忧心,“那怎么办?”
“人多眼杂,先不管他们,我传信让人处理。”萧朔道,嗅到云皎沐浴完的清香,“我给你擦头发。”
“不用,你快去洗吧。”云皎推着萧朔往屏风后面走,“你都快臭了。”
臭?!萧朔可听不得,萧朔凑近云皎,作势要往她身上蹭,云皎刚洗完,兔子一样躲开,“我说错了,你不臭。”
萧朔面露笑意,却听云皎道:“你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