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莺儿道:“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真干净,这胡酋遗孀会说得这样……露骨?”
杜清檀的目光落到独孤不求的腰上。
劲瘦有力?
绝妙好处?
独孤不求注意到了,飞快地将手捂住腰,随即又觉得不对。
他穿着衣裳呢,怎会觉着仿佛没穿一样的羞耻?
他赶紧地坐下去,借助桌案挡住身体。
“看什么看啊?你又不是没摸过!”
他气呼呼的,怎么看都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李启和李莺儿又同时看向杜清檀。
杜清檀面无表情:“早前曾给他治过伤。在大夫眼里,就和摸到一头羊,一只猪差不多的感觉。”
采蓝赶紧舔掉嘴角的鱼片,站出来证明:“对,就是这样,和猪一样!”
她鄙夷地看着独孤不求,反正就是不信他无辜。
那丹娜夫人多诱人啊,还有钱。
她早说过了,这小子就不像个正经人,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可靠!
那会儿刚认识,就老想仗着色相勾引五娘,对着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独孤不求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什么意思啊?还有,李莺儿,我怎么就不干净了?”
李莺儿撇撇嘴:“以后别和我说话。你既然想娶五娘,没事儿和我搭什么话?呵~”
言罢把头一仰,胸一挺,再无害羞之色。
“这样别有风味呢,你要不要尝尝?”
她把独孤不求之前说过的话,怪腔怪调地学了一遍,还不屑地撇撇嘴,很鄙视的模样。
然后总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启趁机报复:“看来啊,男人长得太好就容易学坏,还是我这种刚刚好。瞧着不碍眼,用着放心。”
独孤不求委屈死了,跑到杜清檀身边辩白:“我真没有,我冤枉,你要相信我,我是干净的。”
杜清檀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信你。”
“吓死我了……”
独孤不求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庸脂俗粉……”
“兄弟嘛,需要的时候两肋插刀就行了。”杜清檀低着头喝了一口莼菜汤,“私事就不必了,轮不着别人管。”
独孤不求听着很不对,然而无法反驳,只好讪讪的。
转眼看到采蓝趁他不在,总从他的盘子里夹走鱼脍,就趁机转移话题:“你这婢女怎么这样!”
采蓝憨厚地笑笑:“婢子以为您心虚吃不下去了,这么贵,不能浪费。”
独孤不求气得:“我没心虚!我没有!”
李启就道:“做了错事不要紧,改正就是,死活不认还撒谎就不对了。”
“!!!”独孤不求使劲瞪李启,落井下石,是吧?
李启站起来:“瞪什么呢?”
“瞪你咋了?”
“再瞪一眼?”
“瞪就瞪!”
“想打架是吧?来呀!”李启摆出造型。
独孤不求人都蹿起来了,看到杜清檀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坐下去:“你这风都能吹倒的小模样儿,胜之不武。”
“今天我非得和你比划比划不可!”
李启走出去,要揪独孤不求。
“啪!”
杜清檀的筷子飞了出来。
她冷漠地注视着两个斗鸡似的男人:“吃多了撑的?”
“没,我还没吃饱呢。”
独孤不求立刻坐回原处,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一看,才刚剩下的半盘鱼脍又被采蓝顺走了二分之一。
采蓝还得意洋洋地冲着他做鬼脸。
他气得对着采蓝比了几个威胁的动作,到底也不敢出声。
李莺儿瞅着他,趴在杜清檀耳边说悄悄话。
一看就是在说他坏话。
独孤不求真没辙了,蔫头巴脑地瘫在那里:“长得太好看也是罪过啊。”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有人大喊:“晕过去了,晕过去了,必然是店家饭菜有问题!”
跟着就传来一阵打砸声。
李家的奴仆跑出去打探,回来说道:“是有客人吃了鱼脍,突然说是不舒服,呕吐之后,又说头痛,然后晕过去了。”
杜清檀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但见就在她们对面的雅间里,乌压压地围着一群人,几个穿着华丽的奴仆激动地吵闹着,店家点头哈腰,各种解释。
“我看看。”杜清檀走上前去,亮明身份:“我是大夫。”
那些人并不把她当回事。
大夫本来就少,女大夫就更少,这么娇弱美丽的女大夫更是少得不能更少。
“叫你们让开!救命的事能耽搁吗?”
独孤不求可算找到了用武之地,高高的个儿往人群中一戳,强壮有力的手臂将杜清檀护在中间。
左边挤挤,右边推推,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道。
李启也叫自家奴仆上前维护秩序,高声道:“小杜大夫救过我家祖母的命,让她看看。”
第145章 把独孤让给我
一个穿戴华丽、年约二十多的男子仰面躺在地上。
脸黄黄的,呼吸缓慢。
杜清檀探手一摸,还在发热。
一个管事模样的奴仆凑过来,问道:“我家公子如何了?”
杜清檀问了一下发病的经过,道:“我得摸摸他的腹部。”
她最先摸的就是右上腹,肝部所在之地。
“平时你家公子会腹疼吗?”
管事目光闪烁:“啊,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肚子疼吧。”
杜清檀一听就知道没说实话。
这是担心照实说了,会被店家推卸责任。
再听这管事不是长安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
她很严肃地道:“我看府上富豪,想来钱财是比不上公子金贵的。你随主人外出,想必也是身负重任。”
那管事一点就透——若是小主人出事,自己难辞其咎,家主必然不饶。
于是立刻照实了说:“我家姓左,从岭南来。我家公子日常确实常说肚子疼,也会说头疼,一疼起来就脸色发红,脾气怪诞,控制不住。”
“可说哪里疼?”杜清檀压着那人的右上腹肝区:“是不是这里?”
管事就道:“是。”
杜清檀又问:“他平时爱吃什么?”
管事又道:“就爱吃鱼脍,一日不吃就和丢了魂似的。”
杜清檀心里就有了数:“这是感染了虫病。”
管事将信将疑。
忽听有人道:“这不是小杜大夫嘛,她很会治病的。”
管事便求她救人:“这位大夫,您若是能治,还请救一救我家公子。”
杜清檀很有些为难。
按照这人的症状,病得很久了,说不定脑子里也有了虫。
光靠吃药,怕是不好治。
若是治不好,也怕这些人反倒不饶她。
不想一群奴仆尽都跪倒在她面前,纷纷哭求她救人。
就连那珍馐楼的店主也来求她。
“这位小娘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能治,便伸以援手。
否则他若死在我这店里,小老儿一家都要没活路了呀!”
独孤不求看出她为难,便小声道:“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别管。没得为了好心惹上一身臊!”
跟着就见丹娜出来冷嘲热讽:“什么大夫?怕是欺世盗名,装的吧。这是不敢治呢,还是不会治?”
独孤不求烦死她了:“有你什么事?有气冲我来,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丹娜冷冷一笑,用力拍出一锭金子。
“来!这位小杜大夫,你若能治这人,这锭金子就给你了!”
众人纷纷咂舌。
这么大一锭金子,少说也有五两。
按照最近的市价来算,一两金换八千钱,这里便是四万钱。
这位胡酋遗孀果然富豪,为了争风吃醋,随手就能拍出这么多钱。
而小杜大夫虽然美貌,但是样貌青涩、衣着普通,总觉着有点争不过啊。
“别上她的当。”
独孤不求拽着杜清檀要走:“大夫又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我们是食医。”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偏生病家的另一奴仆急匆匆赶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来的竟然是老熟人。
就是当初救过杜清檀的那位金大夫。
由于彼此印象太过深刻,两下里一照面,都有些惊诧。
但这种时候,倒也顾不得叙旧。
金大夫忙着就去给病人瞧病去了。
杜清檀想看他怎么诊治,便也留下来看热闹。
金大夫望闻问切一番,摸着胡须,翻着死鱼眼道:“这是中暑了。”
两个人的诊断如此不同,当即掀起一场热烈的议论。
有人更信杜清檀,有人更信金大夫。
杜清檀没什么表情,但对金大夫的医术有点失望。
她还想着,这位早前救过她的命,多少也该有点靠谱。
没想到也不懂这个。
金大夫则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他是没想到,之前还求他救命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竞争对手。
于是怪笑着道:“最近常听人说,有个什么小杜大夫以食医人,义诊舍药,很是了不得。
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呢,想着若有机会,定要拜访再切磋讨教一番。
没想到哇,哈哈,竟然是你们!春天还在求我治病,现在竟然就能给人治病了!”
丹娜一听,来了兴致:“怎么回事?”
金大夫便在那将经过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通,反正怎么贬低怎么来。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杜清檀的眼神充满了猜疑。
采蓝和李莺儿气愤地吵吵:“你们懂什么!”
“让开,别和他吵。”
杜清檀推开独孤不求,上前一步,傲然而立。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手上见真章。”
金大夫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哟嚯!这是要和我比试?”
杜清檀道:“你我二人走的路不同,我走的食医,你走的药医。”
“各有所长,按说,不必比,也不能比。但你不该贬低我。”
“别的病,我不敢和你比,但今天这个病,我还偏和你比上了!”
她把手放在丹娜给的那锭金子上,笑颜如花。
“是不是我若能治,这金子就归我了?”
丹娜笑道:“当然,但你若不能治,就把独孤让给我,如何?”
杜清檀微笑着道:“好啊!”
独孤不求立时炸了毛:“我只值五两金吗?啊,不,杜清檀,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把我卖了!”
杜清檀没理他,只问金大夫:“你既然认为是中暑,想必就有急救的法子,你先来?”
金大夫却怕她占便宜:“我先救活了他,你再来随便灌上一碗什么汤,再说是你救的,我找谁说理去?”
不想正在此时,那左公子悠悠的醒了。
管事赶紧上前把经过说了一通。
左公子有气无力地看看杜清檀,再看看金大夫,说了一番中肯的话。
“中暑是急病,虫病是慢病。若是中暑,想必一剂汤药就能好。
若是虫病,这解暑的汤药也不能好。先按着中暑来治,不好了,再按虫病治。”
杜清檀连连点头,觉着这左公子倒也是个懂病理的。
金大夫踌躇满志,当即施展手段:“这中暑,我自己配有解暑丸,一丸见效!”
奴仆伺候着左公子用了药,一群人便什么都不做,只等着看效果了。
第146章 热闹看上瘾了
左公子长得黑瘦,轮廓硬挺,眉宇间自有一股子悍气。
病未发作之时,往案几后头那么一坐,气势十足。
李莺儿和杜清檀咬耳朵:“左氏是岭南王族,瞧这左公子的模样,估计是那家的。你要是没把握,我来设法,咱们溜吧。”
左氏在岭南威风,在长安城可算不得什么,肯定是不能与李氏相比的。
所以李莺儿说这话毫无负担。
杜清檀摇头:“我要么不比,一旦许诺,便一定要做。”
“哼!”独孤不求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站得离她远了些。
杜清檀眼角余光都没给他。
他独自站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又主动走回来,臭着脸道:“不是要买药熬药的?还不赶紧?”
杜清檀一笑,写了一张方子过去。
独孤不求低头一看,却是党参、茯苓、白术、扁豆、山药、郁金、槟榔、使君子、甘草九种药材煎服,另有矾石、鸦胆子(去皮)研粉备用。
他也不多问,拿着方子飞快地奔出去,很快抓了药回来,就叫店家煎上了。
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左公子并不见明显好转,反而一直摁着右上腹肝区忍痛。
金大夫很不服气:“当是还有其他隐疾,待老夫再开方子!”
却见独孤不求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冷笑着道:“要不别比了,全给你医算了?”
李启配合地道:“就是,咱们比的是刚才下的诊断是否正确。我们说是虫病,你说是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