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金那边,因为张玉寒的话太好听,说是让他们提前练练手,还给发工钱,这话还让他怪不好意思的,更是不会推脱。
就是岳父罗富贵最后问了一句:“你们不回家再商量商量吗?”女婿原先不踏实,如今愿意沉下心来做工是一个好的开始。再说小两口如今被老张家撇在一旁,日子过得不容易,不能为了儿子儿媳叫她再吃亏。
罗富贵惯来是没什么表情的,罗美娘笑道:“我们还年轻,积累些经验最要紧。再说乡下吃喝都是种出来的,不花钱,相公又每个月都有工钱,就算店开不好,日子也不会难过。我是不管他的,赔了别找我拿钱,挣了都得是我的。”
她这么说,罗富贵也没意见了。
就只有李氏根本不信罗美娘的鬼话,在儿子儿媳面前不好说什么,把罗美娘拉进屋里就道:“那小子每见一回都要气我一回。我还说他这回像个人,脑子还是不清楚。他那样,你也跟着吃错药。那个铺子是好接的吗,我跟你说,你手里拢共就那些嫁妆,那小子要是算计你银子,你就回家住。”骂了张玉寒一阵,才问她:“听清楚没?”
罗美娘敷衍:“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李氏还不放心,说好过完年要检查她的压箱底银子,罗美娘:“……”
可真是亲娘,就会柿子挑软的捏。
反正她到时候死都不把箱子交出来,她娘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中午的饭菜,因为高氏感激张玉寒免她破财,是卖了大力气整治的,养着过年的一只公鸡都杀来吃了,还给他们收拾了不少零食带回家去。
张玉寒看着罗家做零食的屋子,倒是很想进去拍拍制作过程,他就差一个三星视频就能再抽一回奖了,可这是罗家独门手艺,他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因为高氏给的东西多,两人拿不回去,罗富贵就帮着跑了一趟搭把手。
闺女的家,罗富贵来得少,并不熟悉,只是一进门就瞧见屋檐下挂满的肉,脸上的神色也缓了不少。
外头太冷,罗美娘赶紧把她爹让进屋里坐,张玉寒回屋摸出了一把碎银子,估摸着够六两六百文,就托丈人带回去。
罗富贵平时没那么多话,这会儿收下银子,想了想还是对女婿道:“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买卖最开始就是美娘提的头,没有美娘就没罗家的好日子。这回的事要是没你们接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她大哥上县里帮忙的事我就做主了,不用另外给工钱。”
张玉寒对老丈人向来尊重,不比丈母娘经常给他脸色看,老丈人虽话不多,可每回他上门都有好茶好吃的招待。
他想想道:“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开铺子虽然是头一回,也知道亲戚情分想长长久久下去,在钱上头就得分得清清楚楚。像咱们村,托人买东西回头钱上算不清吵架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小钱都是这样,大钱更得算明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到这里,他脸色正经了不少:“尤其是这铺子来历复杂,以后挣了亏了,大哥拿工钱做事,都和他没关,大家心里也踏实。这话不好听,但我也得先说明白。”
他是喜欢占便宜,可有些便宜为了长久着想,就不能沾手。
罗美娘此时插一句道:“爹就放心吧,这事我都不管了,你也不用为他操心。”
张玉寒点头道:“就是这么一意思,没得让大哥大嫂白出力。”
罗富贵不吭气,过了会儿道:“我说不用给工钱,你要给就随你。”
罗富贵不是那种口齿伶俐的人,紧要的几句话说完之后就想走人了,张玉寒出去送一回,回来后面色有些不对劲,罗美娘随口问了问。
张玉寒也没瞒着。
刚才在村道上,罗富贵本来蒙头走着,突然又回头跟他说了几句话:“这门亲事说实话,一开始我跟她娘都不愿意,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闺女坚持要嫁,我也没什么法子。就是和她娘总在家里担心个没完,以后你有闺女就能知道当爹娘的心情。你要真想上进就坚持得久点,只要你能一直这样下去,想让我们家怎么帮忙都成。”
罗美娘听完后久久说不出话。
张玉寒把她抱住,道:“感动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句话就戳破了罗美娘心里那份五味杂陈,罗美娘瞪了他一眼。
张玉寒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是个天生自信的脾气,脸皮也厚,被岳父这么说起初是觉得挺没面子的,被岳父小看总归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不过回家见着媳妇他就把这份心情丟脑后了,要是他真那么让人瞧不上眼,那媳妇怎么会看上他?
是其他人对他总有偏见,看不到他好的一面。
罗美娘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张玉寒不是没有优点,就这脸皮,村里村外谁能比得上他,不得不说,有他插诨打科一回,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张玉寒却突然有些好奇,看向罗美娘:“媳妇你究竟看上我什么?我是知道你感激我救过你,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是戏文里演的,家里现在也没人,你就实话实说吧,没人偷听。”
原因是什么?罗美娘心道,系统当然是一部分原因,可系统只是让生活好过一些的工具,就是没有系统,这些年她也活得很好,罗美娘从来就不是一个本末倒置的人。
张玉寒刚才说的,劫后余生滋生出的感激,份量倒是占了不少,但更多的是她觉得张玉寒是个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的人,他有时候一些话还挺有趣的,总能让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人是没什么大志向,也总懒懒散散的,但她也这辈子也没那么多野心。
虽然在婚姻上的主见让爹娘伤了心,可罗美娘永远不会为了当初这点坚持后悔。穿越一回要是连婚姻都三从四德了,那她还真不如不穿了。
实话当然是不好全说出来,罗美娘捏捏他的脸调笑道:“还能是什么,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咱们村里别人都黑得跟煤炭似的,就你不爱干活浑身上下白的很。还有就是看上你人老实,记得那时候我叫你背什么了?你以后答应我的事情都要做到,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对我说的话都要真心……”
都是自个做过的事,张玉寒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就是心里觉得他还是和媳妇呆得少,不够了解她,这张口就说看中他长得好,也忒不害臊了。
不过,由于刚才才跟岳父说到闺女,张玉寒还真的认真想了一回以后要是碰到一个跟他一样的女婿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就有些虚了。
第五章
两人温存片刻,张玉寒因为心虚气短,又把话题强行带回到铺子身上,说等他过完年先带她大哥去县里瞧瞧。
如今还是腊月,铺子的事情紧赶忙赶,也要等到大年初五外头开市才能进行。不过那时候张玉寒差不多也要回县里上工了。
罗美娘在她爹面前说不管这铺子,是真不管。
一则,张玉寒这人是没什么定性,可凡事一沾手总要做到最好,这点强迫症罗美娘有时候也不知道咋说;二来,这男人许是还指望着这铺子能帮他出些系统给的奖励,里头猫腻不少,最想瞒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因着种种原因,罗美娘放手得也挺痛快。
不过,今日家里钱包确实大出血一回,她晚上就想吃点好吃的。
翻着家里还剩下一点蜂蜜,罗美娘想了想,决定用昨儿婆婆给的猪肉做道叉烧肉。
罗美娘做这道菜是有个猜测,越复杂的手艺,在系统里的评分应该越高。
叉烧肉是个粤菜,在南山村这种犄角旮瘩的偏远地带,也算是独一份的手艺。反正她头一回在罗家做的时候,所有人都挺赏脸的。
就是不能常做,叉烧肉用的是五花肉和蜂蜜,还要用到烤箱,她嫁过来时娘家倒是陪嫁了一个——前些年罗家做各种零食时,这个东西已经被罗美娘苏出来了。
只不过烤箱用起来麻烦,为了保证高温不知道得费多少柴火。虽然入冬前囤了不少柴,罗美娘用起来也是肉疼。
因为舍得用料,做出来的蜜汁叉烧颇有些几分上辈子的风味。
做一回不容易,罗美娘一气烤了好几斤五花肉,除了打算让爹娘和婆婆都尝尝,也是这几日太忙,没时间费心去做肉菜了。
这道叉烧肉在系统中得了四星。
晚饭时张玉寒一筷子下去便是好几块,很捧场道:“媳妇这份手艺真是绝了!”
他媳妇灶上活计完全继承了老罗家的厨艺绝活,新婚头几日家里他媳妇掌勺,那几日他差点没感动到哭,“要是能做点别的出来就更好了。”他感叹道。
罗美娘看这个贪心没完的小混蛋,倒也没一口拒绝,她也好奇多做些复杂的菜,系统还能刷什么东西出来。
夜里晚些时候,两人都泡完脚,罗美娘把泡脚的水端出去,回来时就见着张玉寒把凑齐的三份三星视频上交,光屏上隐隐显露出一个抽奖按钮。
罗美娘就看着那个抽奖的菊花转啊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不是第一回 见识这个画面,可每回都有些小激动,又因为看着别人抽奖没有心理压力,兴奋劲就更足了。
当然张玉寒比起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旁人看来他就是死死地盯着屋顶,眼睛都发亮了。
罗美娘突然明白为啥他短短时间就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这种抽奖的体验确实挺吸引人的,为了抽奖,准备那些视频的过程也会变得甘之如饴。
最终菊花停下来时,光屏上出现了一个袋装的图标,标着斤数五斤。
一袋白糖?
吹了灯躺下后,罗美娘觉得挺满意的。
说起来,她从来就不担心张玉寒不愿把东西拿出来,这份自信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如今民间一斤土白糖一百三十文,而这里给的不仅有五斤,还是上好的雪花糖。
也是心酸,罗美娘这辈子还没吃过没带渣的白糖,对价格只能在心里略略估算。
一夜好眠之后,这回倒是张玉寒比她早起了些,她起来时就看到他在靠窗的桌上摆起了笔墨纸砚,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外头难得的出了太阳,暖和的阳光照得他整个人金灿灿的,从罗美娘的角度看过去,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十分明显。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张玉寒在临摹千字文字帖,眼前的光屏暂停着一页帖子,他抬头看个几眼,就低头写几笔,看起来倒像是边写边思考。
沉稳得都不像他了。
不论是谁,看到身边人上进总是高兴的。
因为张玉寒昨日下午太正常,罗美娘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她爹那番话真的起了作用。她穿了衣裳起来就打算再发挥一把手艺以表支持,却发现他连早饭都做了。
灶下放着一锅煮得烂熟的杂粮粥,罗美娘在灶屋就着昨夜剩下的蜜汁叉烧,一碗粥下去肚子里便是暖暖的。之后也不回正屋打扰他。
辰时过半,罗美娘在灶屋做过年用的馒头包子,中间墙上的门就被推开了。她正好看向窗外,就瞧见大侄子拴柱像做贼一样,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进门之后倒是很迅速地把门关上,又扒在灶屋的门,小小声道:“二婶你昨儿是不是带好吃的回来了,我都看到了,二叔和罗爷爷背了好几个包裹的吃食,香得很。”
罗美娘被他逗得一笑,招招手叫他进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把两片巴掌大的猪肉脯递给他。
拴柱狼吞虎咽的,几下就嚼完了,吃完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她。
罗美娘对大嫂有些看法,对两个侄子却是喜欢的,只是高氏给的零食是特意为过年做的,用料实在,她还打算让张玉寒带到县里送给聂先生呢,对着拴柱就摇摇头,道:“没啦。”
拴柱看着柜子咽咽口水,巴唧着嘴,道:“二婶你再给我一块,我跟你说说我娘在屋里骂你什么。”
罗美娘:“……”
这就不用了,虽然知道嫂子背后肯定没说她好话,可不是没当面说么,没当面说,她还非得扒出来让自己生气不成?她就算闲着没事也不找这罪受啊。
又说他一句:“你怎么嘴那么松啊?以后可不好在外头说家里的事情。”
拴柱摸着脑袋道:“我娘也经常在外头说你呢。”
罗美娘不想在侄子面前评价他娘的行为,道:“你娘是你娘,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学女人做事,外头人都要说你娘娘腔了。”
拴柱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有些性别意识的时候,这个称号对他还是有些威力的,看着她这边没戏,瘪瘪嘴便走了。
只没过一会儿,又来一个矮墩子,小侄子狗蛋头上扎着个小揪揪,跟他哥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扒在门口咬着手指头,奶声奶气道:“二婶,我想吃肉脯。”
罗美娘:“……”知道她这里有肉脯的只有拴柱那小子,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他撺掇着弟弟过来的。
她也没有厚此薄彼,就是把一块肉脯掰成两半,只给了狗蛋一小半磨牙,又叫他坐在灶屋的小凳子上吃,没吃完不许出去。
兴许是一直等不到弟弟出来,拴柱就急了,再过来时瞧见弟弟吃肉脯,一伸手就抢。
狗蛋大声哭,拴柱被他咬在手上也嚎了一声,到底把婆婆小姑子和嫂子都引过来了,就连张玉寒也从正屋出来。
没等嫂子倒打一耙,罗美娘就口齿伶俐地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些年亲爹和大哥都是锯嘴葫芦,罗美娘要是口舌上能吃亏受欺负,那也不用混了。
小叔子和婆婆都看着,黄氏想不讲道理都没法,只好忍着气打了大儿子几下:“在外头丢人,回去叫你爹收拾你!”
拴柱要面子,何况还是在他十分喜欢的二叔和二婶面前挨揍,他梗着脖子道:“你不是也在外头丢人,你说二婶的坏话,说阿奶的坏话,还说二叔扶不起没出息,说他们吃了我们家的肉!”
黄氏干笑道:“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唐氏方才听着孙子的话,真想给大儿媳妇两个耳刮子,她额上青筋直跳,道:“你个扫把星丧良心的,老娘哪里对不起你,叫你在外面说我儿子坏话?老娘的儿子由得你说嘴?二郎出息着呢,就你们黄家,祖宗八代都找不出一个识字的。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女人,惹急了老娘照样把你撵回家去。”
“小孩子不懂事,娘也当真了?臭小子净会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在妯娌面前被婆婆扒了脸面,心虚加气急败坏,黄氏捡起地上的一根柴枝就往儿子身上招呼,这回真是打狠了,拴柱身上的棉袄都裂开了,他在屋里乱蹿,黄氏也跟着他跑,把灶屋弄得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