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娘打掉他硬捏出来嘲笑她的双下巴,瞪他一眼,才道:“小声点,别吵醒闺女了,在马车上闹腾好久,我就算着她今晚应该会早睡的。”孩子夜里能睡,大人才不用太辛苦。
又问过张玉寒去哪儿了,刚才她听高氏说的,这人最近每日都出门。
张玉寒说是去文会,最近一同回县的那些秀才都给他下了帖子,说到这里还跟她念叨了几句,北关县虽然没府城繁华,不过县学书生确实比府学里的单纯许多,说聚会就是真的聚会,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助兴。
就是瞧着这样他才会参加,这几日也算是挺忙的。
“感觉怎么样?”罗美娘问道。
“还不错吧,吟诗作画,对对子那些。”张玉寒略说了几句,他毕竟是在府学进修过的,也算是应付自如,加上他想探听府城那边的消息,一来二去,也算是在县里文人圈子里出了场风头。
两人说着话,麦苗就端着熬好的解酒汤过来了,这玩意太难喝,张玉寒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看丈夫喝完解酒汤后,罗美娘才和他说起大房的事情。
张玉寒听了好半天才说:“你这主意也算是蛇打七寸了,就是得把我大哥弄疯。”
罗美娘道:“也是没办法了,你是没看见,那日大伯子在爹娘面前把头都磕破了。”
唐氏和张大福只是觉得儿子耳根子软,怕以后钱寡妇生事,家里沟沟坎坎就得多了。
罗美娘则看得还要更深一点。
黄氏和张大郎是盲婚哑嫁的感情,钱寡妇却是他自个看上的。作为一个也是和丈夫先有感情再成亲的女人,罗美娘深知这种感情能有多少份量。
如她和张玉寒,她现在要做点什么,张玉寒完全不会过问,这份信任,除了对她人品的相信外,大部分原因也是两人感情好,都是头回心动,这种美好是以后多少人都抵不过的。
张大郎能为钱寡妇磕这么多头,流这么多血,要死要活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痴迷,以后钱寡妇想要拿捏继子再容易不过,而且还是那种完全不需要说服张大郎,自己就能当家作主的拿捏。
张玉寒对大哥的事没啥兴趣,也不欲多说,过了那股子酒劲后,就把这些日子收到的帖子,都拿过来给媳妇。
罗罗美娘略翻了几本,都是上回在他们家隔壁住的秀才们送过来的,一些还挺客气地附了礼单。
其他人送礼,罗美娘不觉得奇怪,不过其中还有聂家的一份礼物,罗美娘就觉得稀奇了。
她心里琢磨着这份礼物聂太太送过来时肯定心不甘情不愿,张玉寒道:“管她呢,她那脸还没大到能让聂先生和聂恒跟咱们绝交。”聂太太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心里小算盘一大堆,宁肯亏里子也要挣面子,张玉寒都不想说她了。
他主要是想让媳妇看看后面的几份帖子,这些都是给他媳妇的聚会邀请。
罗美娘就翻开看了,之前在县里时,逢年过节她家跟人也有人情往来,可这种联络感情的聚会却是极少的,盖因她不是本地县城人,且张玉寒也是半路插队进文人队伍的,去了双方都没啥话聊,所以罗美娘也很少掺合。
没想到这回回县里,倒是把以前错过的这些交际捡回来了。
其实这也能说明张玉寒最近在府城文人圈子里真是混得不错。
罗美娘近来没啥事,也很是心动。
张玉寒看出媳妇的想法,就道:“要是想去,到时候就跟着何若水他媳妇,他媳妇在县里人面广,时不时就爱在府里办个宴饮,一般二般的人不敢欺负上去。你这回不是还把徐先生送给你的绸缎送了匹给她,这份礼物叫她带带你,她也不算吃亏了。”
张玉寒和媳妇说着何若水两口子,何若水小两口也在说罗美娘,话题却是在罗美娘送给李桂芳的那匹料子上。
到了腊月,大户人家忙着人情往来互送年礼,一整日下来也挺忙的,李桂芳也是今夜才有空把最近家里收到的东西理一理。
嬷嬷把最近家里收到的礼物都搬到房里,李桂芳一眼过去就皱皱眉,待翻看了礼单,想想就让丫鬟把何若水请过来了。
何若水今日也是喝了不少酒,被媳妇从书房请过来时还有些莫名奇妙,听了媳妇的话后,便摸了摸桌上的料子,不解道:“挺光滑的,颜色也好,哪里有问题?”
李桂芳娘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没丈夫那么迟钝,低声道:“就是太好了,瞧着像是贡品呢。”
何若水听完这话,便拍了拍桌子:“好啊!我昨儿见面时才说他去了府城后肯定发财了,他还不承认,现在都能有贡品了,可不是发财了吗?”
“……”李桂芳觉得丈夫关注的重点不对,“你就不觉得罗姐姐和张大哥只去了府城一年呢,能弄到这种东西不一般吗?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的贡品,你瞧这颜色鲜嫩的,想染出这种粉紫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李桂芳打小就帮着爹娘打理生意,眼睛再毒辣不过,刚才嬷嬷把料子翻出来后,她一眼就瞧出这些料子不一般。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前面两天请假了。因为这篇文一直日更,就从没一连请过两天假,说实话打假条时我都很忐忑,这两天睡觉也不安稳,请假真的是让日更作者最有愧疚感的事情了。
端午这个假期我就没过好,前天和昨天都是差不多快晚上12点到家,一到家都快累瘫了。
以前也经常晚回家,所以有时候会拖到凌晨更新。但是都没有前两天这么累。
想说的是,缺失的两章我会找个时间补回来的,大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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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李氏娘家家境不差,打小也是见识过好东西的,她保养得宜的手指在滑溜的料子上一划而过:“这样的料子,就是不上贡,一般也都是留着讨好贵人的。”
何若水今日喝了酒,脑袋到现在还有些疼,随口道:“张娘子是不是不知道这是贡缎,所以才当成寻常礼物送了?”
李桂芳道:“再不知道,好东西总是能瞧出来的。”
夫妻俩在八仙桌旁坐好,李桂芳为丈夫倒了一杯茶。
何若水喝着茶,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两日见面时,张玉寒还跟他打听何氏族里有没有人刚从府城回来,想问点情况。
看张玉寒是真有事情,何若水也没耽误,把一个最近从府城回来的族弟找过来,府城也确实有情况。
族弟说是府城衙门那边好像走脱两个犯人,知府震怒得不行,都派了不少衙役在城里找人。
张玉寒听说这个消息后,还想着打听别的,可他那族弟是在张玉寒回县两日后回来的,知道的也有限。
当时瞧着张玉寒那幅模样,何若水心里好奇得不行,也挺想问问张玉寒究竟啥事,但张玉寒就是个混蛋,他帮忙把族弟找过来,他那边关键信息却是守口如瓶一句不漏。
当时他差点都要跳脚了,此时两件事联系起来,何若水便有些突发奇想,不会是他在府城帮了不知谁的忙,所以才有这些贡缎做为礼物吧,这么说来,打听后续情况这事也说得通了。
就是他那族弟应该是消息不灵通,没打听到他想知道的事情,张玉寒听完之后才一直面无表情。
何若水倒是没把犯人的事和张玉寒联系上,张玉寒精得跟猴子似的,要是帮了犯人,他那好不容易考中的秀才功名就要没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就不会干。
李桂芳却觉得丈夫异想天开:“张大哥不过秀才而已,能拿出贡品作为奖赏的人家,要找办事的人一找一大堆,怎么会找上张大哥。”
不是她看不起秀才,何若水连个童生都不是呢,可是秀才功名确实低了些,在真正的大户人家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这也不对哪也不对,何若水摊手道:“那你就别找我问了,这事咱们在家猜到死都没有,张娘子能把料子送给你,也说明咱们两家亲近,得了好东西都没忘了你,你见到她直接问就算了。”
李桂芳也是这么想的,正好罗美娘借着送腊八粥的名义打听黄夫人赏梅会的事情,丫鬟上茶后,李桂芳就把贡缎的事情直接说出来了。
听了李桂芳的话,罗美娘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倒也没觉得惊奇。
之前在府城没能劝走徐先生,罗美娘胸口就总揣着一块石头,她一是担心徐先生是因为跟娘家犯了倔劲儿不愿离开,二就是猜想徐先生应该有啥倚仗,才会在府城继续呆下来。
这两个原因罗美娘都有些怀疑,就是不能确定,可她没途径了解这些事,那u会儿她已经回了县里,在她接触到的人群里,就数何家级别最高,罗美娘给各家送礼物时,想想就把徐先生的料子拿出一匹送给何家。
她的想法是,那些料子瞧着就不一般,什么样的地位配用什么的东西,从料子上总能瞧出些端倪。要是李家何家也瞧不出啥,那她这个年真得一直担心下去。
就是没想到真有意外之喜,这些料子居然是贡缎。
听李桂芳的意思,这些贡缎似乎还是珍品。
徐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罗美娘此时松了一口气之余其实也挺好奇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罗美娘暂时将事情搁在心里,对李桂芳好奇她怎么得到这些料子的问题,想想就编了个故事,说她在府城上女学,这是女学一个同窗送给她的礼物,估计不知道绸缎价值,她明年回去之后,得亲自上门把事情跟她家家长说清楚。
李桂芳喝一口茶,只觉得措手不及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罗姐姐怎么突然想进女学了?”要是她没记错,罗美娘今年都快双十了吧,又已成亲生子,还有功夫上学?
“就是觉得以前像坐井观天似的,懂得太少,女学又在我家附近,家里没啥事,我每天就去一上午,下午就能回家帮忙了。”罗美娘笑。
李桂芳也是交际场合上的人,罗美娘给出答案,她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善解人意让嬷嬷把料子拿出来要还给她:“要是一般礼物,我就收下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好要了。”
罗美娘:“里妹妹不是埋汰我吗,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再说我也自个裁了一匹,做成衣裳了。”
李桂芳心说,这么好的料子,她都想留着以后走人情用,罗美娘就这么做成衣裳穿了,可真是舍得。
虽然很为那些好料子肉疼,到底不是自个的东西,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听罗美娘想打听县里黄夫人请人赏花的事情,李桂芳很热心地跟她介绍了一回。
这些事情本就是李桂芳的日常交际范围:“每年腊梅开得最好时,黄夫人都会举办一个赏梅会,席上会用梅花做些吃食,大家聊聊天,说说八卦,也不像年轻姑娘聚会时喜欢让人作诗对对子,罗姐姐尽管放心。”
李桂芳说完,突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县令家的宴会正好跟黄夫人的赏梅会在同一日,我要和婆母一块去郑家,也不能陪罗姐姐,幸好聂太太每年必到黄夫人的赏梅会,到时候聂太太在,罗姐姐也不算没人照应了。”
李桂芳说这句话完全是一片好心,想着张秀才在聂家私塾读过书的,聂张两家关系应该不差。
罗美娘却想起她当时把聂太太气得要死的模样,真不觉得聂太太会照应她。
不过聂太太也不能当着人面就把她吞了,所以罗美娘也很是淡定。
两人喝了一上午的茶,说了不少事情。说也奇怪,以前在县里时,罗美娘总觉得要来何家见李桂芳挺别扭的,这会儿却是越说越觉得游刃有余,也没有以前那种费尽脑细胞文绉绉拽词的感觉。
李桂芳也有一样的感觉,夜里她和何若水道:“罗姐姐这女学真没白上。”也不知道那女夫子是啥高人,不过几个月就能把学生教成这样。
罗美娘今日说话时,总叫她想起以前去省城姑姑家看到的表姐,表姐是打算进宫选秀的,姑妈花了大价钱,特意请了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调/教表姐,李桂芳总觉得罗美娘身上也有表姐那种味道了。
何若水不是头回听妻子夸赞罗美娘,笑道:“你要是觉得女学先生厉害,不如咱们赶紧就寝,你再生个闺女出来,到年纪咱们就送府城入学去。”
李桂芳嗔他一眼,心里却还是放了一半在罗美娘身上,觉得罗美娘这样也挺好,张家一日比一日强,何张两家的交情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罗美娘同李桂芳打听一回赏梅会的情况,心里也算有数了,这个聚会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需要卖弄才艺吟诗作对那种,这样吃吃喝喝的其实也挺好的。
张玉寒这夜回来时,罗美娘刚把茶炉烧开,今日李桂芳送了她一些上好的茶叶,晚上又吃得油腻,罗美娘就打算用女学学会的茶道,煮一壶茶。
他进门的时机拿捏得刚好,一进来就有热茶下肚,他也很识相,喝完茶,一波夸赞下去,让罗美娘心里都美滋滋的,这才把徐先生给的料子是贡缎的事情说了,压低声音道:“我觉着,徐先生应该是豪门贵女出身,不知道大庆有哪个豪门姓徐的。”
这问题张玉寒也不知道,张家的门第摆在这里,他现在都觉得自个还是土鳖一个,哪能知道这些事情。
他现在操心的问题就一个,这边靠近北阳关,过了关卡就是北蛮国,要是军中真有哗乱,叫北蛮窥着机会升起战事,他们这边想太平也是很难的。
张玉寒叹口气,他做事一向麻溜得不行,甭管什么事情,都是三下五除四就给办完了,真是头回有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陌生之余也让他挺感慨,他以前野心很小,读书考功名是为了一家子日子好过,考到秀才之后他已经觉得已经够用了,这会儿却觉得还是不够,为了保护家人,有机会还是得往上爬才行。
不然以后遇事了,还是会像现在一样,一直迈不动腿。
张玉寒觉得会有事发生,罗美娘也没不信他,这人素来敏感,一点征兆就能瞧出不少东西,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起不起战事就由不得他们。
就算罗美娘想搬家规避风险也是不行的,她根在南山村,父母族人都在这一片,不说一整个宗族开不了路引,父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说服跟她一块走的。
所以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没别的法子。
罗美娘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没在村里就连大房的事情都烦不到她,要是不算上府城的事情,她在县里的生活真是格外恣意悠然了。
黄家的梅花倒是真的不错,雪地红梅,黄夫人把亭子用厚实布料包得严严实实,又在里头布满炭盆,亭子里有十多张矮桌,对应着今日的客人,桌上都摆满点心糕点,如此赏梅,也算是别有一番风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