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惊叹了一声,又想,战力天花板果然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也是,明明可以用武力直接解决的,她还想着花时间走那九死一生的出口干嘛?
“他在前面。”他说,于半空俯瞰,指道不远处一个黄色的身影,“你看见了吗?”
陆眠身上冒着冷汗。一国之君被长公主困在她府内的这个迷宫阵里,真的是……
奇耻大辱?骇人听闻?
他们飞过去,宁远也早就看着他们。
他竟可以一瞬间就毁了皇姐府上的迷宫阵,果然名不虚传。要知道,这座迷宫是宁溪花了七年时间秘密建造,这里除了能工巧匠外,还有各种妖力的注入,每条岔路的尽头都有妖兽分布。
而现在整片地方袅袅往上冒着青白的烟雾,是这些妖兽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全都魂归西天了。
叶思卿秀手朝后一扬,手执的收妖镜将它们的魂都收了个干净。一切化为乌有,不过闪电之间。
“在下救驾来迟。”
“能进来说明你们不一般。”宁远摆了摆手打住他们。陆眠看到这位年轻皇帝一双凤眸中尽是疲惫。“已经查出真相了吗?”
若非真相已明,宁溪也不会如此狗急跳墙直接对皇帝出手。
“八九不离十。我们正要来向您陈说经过,和您约了密室相见,不想去了见到的却是长公主。我们险些就出不来了。”陆眠将查案中经过的重点大致说与皇帝听了,末了道:“现在太子和妖的魂都在墨玉姐手中,怕也情况不妙。”
叶思卿说:“待陛下出去以后……”
“晚了!”外边忽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正是宁溪。“竟敢毁了我的迷宫墙!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长公主还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四面几道石壁突然砸下将此地封住,一道石门将宁远和陆眠、叶思卿他们二人隔开了,各在一边。叶思卿正又要破出,却忽然使不上法力了。陆眠只见他身子忽一软,似有股力量被抽离了体内,踉跄了几步,忙上前扶住。
“你怎么了?”她问着,脑中忽想起原著里的一个设定:天花板战力的男主只有他师父可以制衡。为了防止徒弟本事过大不好管束,墨凝对他法力比较高的弟子都下过一道咒。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念这咒,弟子就不能再施展法力。若强行破咒施法,则会遭到和法力同等强度的反噬。简单来说,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
再加上各弟子的命门石都由门派掌握,不愁会有谁不听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语道:“可现在危急关头,你师父就是出现了,也不该念咒啊?”
他没去追问她怎么知道这些的,顺着她的话道:“不是墨凝。”
“不是他?那是谁?”她这时注意到他对他的称呼已经不是“师父”了。
“五长老。”
……五长老?
长风门共有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最活跃的便是三长老和五长老,此次过来的也是他们两个。但原著中也没写过他们做过什么坏事。
“那看来是你师父把这紧箍咒也告诉他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扶着他坐下,“你先歇歇。”然而这时,一股头痛感袭来,越来越痛,有如锥刺。她放开了他的手臂,扶住前额。
“阿眠?”
陆眠眯着眼,眼缝中看到叶思卿一张惨白的脸正关切地望着自己,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
宁溪的声音透过石壁传来:“叶思卿,你不是很相信她吗?你不是不承认她是妖吗?!我这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就让你看看她在这现妖铃下痛苦而死,我倒是很期待你的反应。”
现妖铃?那是除了寒泉琴外,能叫妖现出原型的最好法器。虽然顶级灵隐花能护她不现妖身,可一番痛苦和折磨也是免不了的了。
陆眠背过身,痛感却愈演愈烈。
“别撑着。”身后一道温凉的声音响起,他蓦地拿出了古琴。
尖锐的痛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意识模糊间,身后一缕天籁之音直直地飘入她耳中,整个身子被几根放大的琴弦托了起来,浮于半空……
身子顷刻间变得极为舒适,音乐好像催她安然入梦了一样。
然而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首曲子是全部反着弹的。
琴音淙淙划过滴答的时间,半个时辰后她真的睡着了。现妖铃的声音仍在,却被一阵阵的琴音渐渐压了下去。
琴音每多持续一个时辰,他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到最后入了夜,唇边挂上血,他也没有停下。
此琴绝妙非常,可以两用。正常弹是杀妖的利器,反弹则是护妖最好的屏障。当初墨凝把琴给他,便让他立了血誓,若用反弹禁术,当受十倍反噬。
古琴声持续了一宿,现妖铃的声音终于消失无踪。
她睁眼的时候天亮了,没想到在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竟睡了个舒服的饱觉。
心漏了一拍,她慌忙回头过去,只见他仍坐在原地,阖着眼睛,身旁还放着那把古琴。
她蹲着,蹑手蹑脚地冲他过去。
他没有睡着,抬手覆住她的手背。“还疼吗?”
“不了。”她摇摇头,睁大眼睛认真看着他,“你给我弹了一整晚的曲子?”
他却矢口否认,“怎么会,我不要睡觉的吗?”
“哦,”她抬起手,悬至半空,“是吗?你嘴边还有血,我给你擦擦。”
他却伸手拿走她的手,恹恹地睁开了眼。只见那个活泼精灵般的姑娘又回来了,不觉露出一抹疲倦的笑。
“我之前是……怎么了?”她这时好似想到什么,心里乍泛起一股凉意。
“是咒音。”他当即胡诌了一个名字,温言道:“你修为尚不够,所以会被影响。现在没事了。”
“哦,是这样啊。”她听着心里舒了口气,心想若是什么对妖才有用的东西,那可就大事不好露馅了。
“你脸色不好。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你最爱吃的鸡腿,好好补补。”她靠着他坐下。
他这时想起她之前给自己碗里加鸡腿的事情,问道:“是谁和你说我最喜欢吃鸡腿的?”
“诶?”她想,总不能说从原著里看来的吧。不过原著中,是他告诉墨玉自己最喜欢吃鸡腿的。因道:“墨玉姐告诉我的。难道鸡腿不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吗?”
“你和她当时才刚认识,她便告诉你我的喜好?”他狐疑地看她一眼,也不继续戳破,说道:“我最喜欢的并不是鸡腿。”
“啊?”
“我这样回答墨玉,是因为怕麻烦。”他告诉她说,“别人知道了你的喜好就会多费心思来顾及你,不怀好意的就会利用你的喜好害你。所以我真正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般不轻易告诉人。”
“居然是这样吗?”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道:“可墨玉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你也不肯告诉她?”
“并非存心欺骗。只是她问我,我就说和她一样罢了,顺嘴的事。鸡腿是她最爱的食物,不是我最爱的。”
……原著竟然又骗我。陆眠心想。
“我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要说的话,就是甜的东西吧。你可以理解为……糖。”
“糖果?!”
“小时候就吃过一次,一直记得那个味道,后来再没有吃过。”
“不是吧?你是长风门地位最高的弟子了,连颗糖也不能吃吗?”原著中怎么没写,长风门是这么一个变态的门派?
“墨凝从来严格要求弟子,尤其是对我。不能吃糖、不吃甜食也是戒律之一。”
“这什么破规矩??太不人性了吧。吃个糖能咋的吗也要控制。”她替他抱怨道。“不过我也喜欢吃甜的,咱两算是一样了。”
此时是被困在这儿的第二天清早。两人没说一会儿话,宁溪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叶思卿,五长老是我的人,只要有他在这里,你就别想破开逃走!昨晚你累了吧?想来身体也掏空得差不多了。本公主就不明白了,有捷径你偏不走,非得折腾自个儿。”
“她这话什么意思……”陆眠看向他,“你为我弹琴又耗费了不少精神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本想就此将你们困死在这儿,但是本公主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宁溪大笑,“我这里有两颗药丸,一颗有-毒,另一颗没-毒。现在我把这两颗药丸给你们,也不告诉你们哪颗是有-毒的,你们随便选,看看最后毒-死的是谁?”
陆眠听着倒抽一口凉气,一个装着两颗药丸的盒子已从上边砸了下来。宁溪继续说:“如果你们不吃,本公主现在就要你们一起死。看运气,你们两个中还有一个可以活命。你们按我说的选,本公主绝对守诺。”
“诶?!”
她伸手正要去拿那个盒子,他已先她一步把盒子拿了过去打开,一把拿出两颗药丸,全部一起吃了下去。
“思卿?”她失色地看着他。
“没事。”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浅浅笑着凝视她。
陆眠一时间方寸大乱,“系统,系统!”
“……什么系统?”他一口血呕在紫衣上,慌忙拿手掩住唇,目光依旧没从她身上移开。
“系统你给我出来!”她大喊道:“救命丸不是还有一颗吗?!”
半晌,那道叮叮声终于出现了。
“救命丸只剩一颗。若现在使用,宿主后面再遇到生命危险,将无法自救。”
“别废话了你赶紧给我!”
她第一次扶起他的身体感觉虚弱至此。心想战力天花板、经常战损挂彩的这么一个主角,就算身上新伤叠救伤,也不至于成这样吧,大概是刚才那颗毒-药的缘故。
她拿了救命丸赶忙给他服下,他却没再睁开眼睛。一整个好像在她臂弯里安详睡去了的样子,惨白的脸色似乎要变成透明。
但是,只要她没被宣判任务失败,他就一定还没死的。
于是她静静等着他醒过来。
许久后,那把古琴映入她的视线。
……之前他为她弹琴,那么她是不是也能为他弹一弹?她之前学过一点古琴,会几首曲子,而且如今是灵力中阶,或许可以。
她想着把他轻放下靠在石壁上,正伸手准备去拿他的琴。
指尖要触到琴身时耳边忽传来一个虚弱却严厉的声音:“别碰!”
这语气就好像是,如果她触碰了,地球一定会爆炸。
她想不了这么多,只惊喜地一回头,见他醒了。
“思卿哥哥!”
他看去依旧憔悴得很,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和愠色,“不要碰它,你不可以碰它。”
“……哦。我不碰就是了。”她挪到他身边,“你醒了就好。”
“你用什么东西救的我?”
“还是救命丸,和上次给你吃的那颗一样。”
“你上次不是说,这你们家祖传的秘宝仅剩一颗了么?”
“那……诶哈哈哈哈,我那不是怕别人觊觎吗。先不说这个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虽然醒了,身子还是这样……宁溪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身体掏空得差不多了?还有,你刚才为何一句话不说就把两颗药都吃了?如果我不、不值得……”
“你安心。我和你之间,不用计较那么多。”
她听着怔然,上前抱住他。
没一会儿他却想要挪开她的手,她这时发现他竟连挪开自己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别抱,疼。”
“……那我过来,让你靠着我好吗?”
“……我来教你凝镜术。”
“凝镜术?”
“我们看看今上那边的情况。”
*
一切皆被外边的人尽收眼底。
“她怎么会有救命的丹药?”五长老抚着胡须,对宁溪说:“这颗毒-药乃是从西域而来,是绝对没有解药的。难道说这个妖女到底还有什么别的来历?”
“本公主也觉得奇怪,”宁溪柳眉蹙起,“别说是九尾狐妖,就是手眼通天的,也不可能有您这药的解药啊。”
“如果她还有比九尾狐妖隐藏更深的身份,那……”五长老皱眉思索,踱步道:“之所以没立即出手收了她,不过是答应了墨凝让那小子多赚几个功劳,狐妖该让他来收。可这么大一个妖日日跟在他身边,他没有识破不说,还处处护着她。更奇怪的是,墨丫头也没看出来。照理说那小子的识妖能力是最强的,连我这老朽都比不过,遇到她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难道是……”
“司兰可是妖王,他说这狐妖之前在妖谱中有记载的,错不了。五长老,您该不会怀疑本公主的判断吧?”
“岂敢,岂敢。”五长老连忙拱了拱手,“老朽与长公主相识多年,岂会疑心您的判断呢?”
“看到什么了?”叶思卿教完她凝镜术,自个儿靠在一边问道。
陆眠本想邀他一起看,下一瞬想想还是不了。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声来。
“但说无妨。”他却说,好像早有什么预料一样。
“这个……”她顿了顿,好半天才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道:“宁溪把她弟弟……给、给……用铁链拴起来了,像喂狗一样……”
她说不下去了。叶思卿适时地道:“好,我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