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略带嘲讽的笑了笑。
“为何这样说?”曦光不解的问。
“他们都觉得他温和敦厚,是个好储君,比我这个霸道冷酷的皇帝强多了,一直想推他上位。”
“可见,他素来的会装模作样,与你无关。”秦枕寒说着话,对她轻轻笑了笑。
曦光怔住,才明白他说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安慰她。
她心中的愧疚忽然就变大了些,很是后悔,皇帝素来对她极为温和耐心,她竟然还怀疑他,实在不该。
看着顺利的引开了她的心思,秦枕寒眉微不可查的舒展开了些,正要说话,殿外就有宫人踉跄着进来,急急禀报,“娘娘,之前扣下的那两个宫人死了。”
“什么?”曦光一惊,匆匆起身就往外走去。
刚才那两个宫人她不放心,也没交给内卫,而是捆好扔进了一个空房间,让宫人们看着,怎么就死了。
房门大开,曦光急急进去,便见两人躺在地上,面色青紫,明显是身中剧毒,骇的倒退一步。
“小心。”秦枕寒伸手扶住她,目光冷色更甚。
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她们了。
曦光终于站稳,眉间皱起立即问,“刚才有谁来过?”
“奴婢们在外面守着,谁也没来,只是刚才忽然听到倒地声和哀嚎,才进来看看,就发现两个人已经死了。”宫人上前回禀。
曦光看向门窗,没人来就死了?
秦枕寒一个眼神,内卫匆匆上前翻看,揉了揉衣袖,说,“衣裳上浸过毒,是自杀。”
曦光定了定心才回头仔细去看,果然如内卫所说。
袖口残留着湿痕,两人显然是自己寻死。
“若是刚才被内卫带走,朕可就说不清了。”秦枕寒不急不缓的说,还有心情赞了曦光一句,说,“你做的对。”
曦光蹙眉,这一句话来的恰到好处,她顺着想了一下,若是人死在内卫那里,她的确会更怀疑皇帝。
“到底是谁?”她说,忍不住怀疑秦顺安。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秦顺安都有理由下手。
内卫出动,搅得满宫天翻地覆,用了整整一日,临近傍晚,才总算找到了所谓的小平子。他们先问了人,得知小平子今日没来,管事的没找到人已经报上去了。
他们满宫里开始搜寻,最后在偏僻宫殿的一个枯井中找到了他的尸体。
内卫禀报后,曦光沉默了片刻。
如果昨晚为她指路的人不是什么小平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只查到了这些?”秦枕寒将手中的折子合上,冷眼问道。
“卑职在那两个在娘娘面前胡乱说话的人处寻到了线索,正在细查。”内卫脑袋更低。
“要快。”秦枕寒不耐吩咐,继续看折子。
“卑职遵命。”内卫立即退下。
这就是他平时的样子吗?
曦光见惯了他温和的神情,每每见到他一脸冷漠,总会觉得新奇。哪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话本子看完了?”她整日都心不在焉的,那本话本子看了好几日,眼看着只剩下几页,她竟看了整天,刚才放下便再未拿起,秦枕寒扫了一眼,耐心说,“喜欢什么让南府准备就好。”
霎时间他就变了脸,曦光眨了眨眼,忍不住就笑了。
“好。”她说,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好了,低头挑挑拣拣,找了一本继续看了起来。
两人各行其事了一会儿,有太监来请,说是御书房有事,秦枕寒就走了。
曦光已经习惯了他不时的忙碌,没有多想,等洗漱完就休息去了。
另一边,天牢。
狱卒们忙活了半日,将里外都打扫了一边,夜色降临后,更是一改往日的昏暗,点亮了灯火。
除了几个牢房今天新押进来的人疑惑不解外,其他的人浑身一颤,都把自己藏得更加不起眼。
“他要来了。”有人喃喃道,满是恐惧。
不多时,有狱卒上前,拉了一个人出去,那人一路沉默,有人眼中嘲色划过。
看着是个硬骨头,也不知道能顶多久。
天牢建在宫城角落,重兵把守,机关重重,里面关的都是各种棘手的人物,寻常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脚步声响起,身着一身暗绣龙纹黑色长袍的秦枕寒走进了这里。
“诸位,许久不见。”秦枕寒站定,看过两侧,不急不缓的说。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他关进来的。
“的确许久了,算来已经两个月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一处牢房中的人。
在一众躲在角落的犯人中,那人腰背挺直,格外显眼。
“老头子倒是很好奇,你最近遇到了什么,竟然连这里都不来了,以前可是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
“你的话变多了。”秦枕寒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刚从暗室里出来?”
老头子肩背顿时紧绷。
所谓暗室,是天牢的刑罚之一,每隔几日,不定期的将人扔进暗无天日的室内,留一些食水,关上一些时日,等到差不多快死的时候再把人放出来,让他住回普通牢房,等习惯了有人声有光的地方后,再把人关回去。
如此循环,诛人心神,饶是老头子这种心智坚毅的人这些年下来,也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你可别死了。”秦枕寒走到他的牢房前,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死了也无碍,会有很多人为你陪葬的。”
“算是,朕对你的嘉奖。”他这时方才露出了一个笑。
老头子呼吸却一滞,闭目不言。
再忍两年,他告诉自己,到时候这个疯子就没命了,他也能解脱了。
脚步声渐远,牢房的尽头,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哀嚎。
秦枕寒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杯茶,平静的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行刑场面。
血腥味弥漫在这室内,往日他在毒发之后总能在这种味道中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今日却忽然有些不耐。
他有些想念那抹淡淡的梨花香了。
“凌迟吧。”这宫人还在嘴硬,秦枕寒却已经没耐心再看下去,放下茶杯,靠坐在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腹前,慵懒的说。
行刑的人有些惊讶,刑罚才走了两样,这时候就上凌迟?
不过他也不敢质疑什么,拿了备好的药灌进去为犯人吊住气,取出刀具呈给秦枕寒,笑道,“陛下,您请。”
秦枕寒接过刀,巴掌大的柳叶刀锋利无比,刀刃都闪烁着寒光。
这样的刀,若是落在人身上,轻轻松松就能片掉一块皮肉,到时候,温热的鲜血会溅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手变得滑腻,带着腥甜的味道。
“你来。”他转手把刀抛给了狱卒。
曦光那样干净,他还是不要弄脏自己的手了。
狱卒慌忙接下刀,心中纳罕,陛下今天怎么不亲自动手了?没敢多想,他转身对着犯人笑了笑,一刀接一刀,慢悠悠的落下了利刃。
绑在木桩上的人瞳孔惊惧大放大,却也不敢吭声,可在挨了十几刀后,每每想着即将要落下的刀锋,到底没忍住哀求起来。
“我说。”他奄奄一息的说道。
他怕了,疼他可以忍耐,但是他熬不住心中的恐惧。
秦枕寒有些无趣,竟然这么快就招了,吩咐了内卫去问,自己起身离开。
内卫上前,一一询问。
身份,来历,接头的人是谁,都做过些什么。
那人全都给了回答。
秦枕寒再次走过那条巷道,有人偷偷看去一眼,见着他全身上下干净整洁,竟愣住了。
往日这人出来身上总会沾染血迹,这次怎么这么干净。
连那双手,都一丝血迹没有沾染。
他忽然变了性子,天牢中却没人敢松气,反而更加警惕。
这样反常,他莫非想出了别的折磨人的法子。
沐浴干净后,秦枕寒方才回了昭华宫。
他进殿时,曦光已经睡熟了,掀开帐幔过去,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干净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喟叹。慢慢伸出手在那片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拂过。
东宫,书房之中秦顺安彻夜未眠。
他挥袖将桌案上的一切都洒落,一片狼藉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许久之后,将纸条一点点的撕碎,扔进了水盆,坐看墨色化开。
不知不觉,天亮了。
昨日整整一天,所有都准备妥当,早朝过后,秦顺安便启辰去了含光寺,一道的还有三位王嗣。
昭华宫中,曦光正在听着内卫禀报。
堂下的人面带疲色,显然一夜未眠,身上仍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正恭敬的垂首,详细说了大致的经过。
说详细,是他说了所有消息的前因后果,说大致,是因为他没说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
曦光没有问。
也不必问。
她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些内卫。
“所以说,线索断了?”听着查到最后,线人都已经殒命,曦光竟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问,“以你们的猜测,会是谁?”
内卫低头,说,“东宫。”
他心中忐忑,有些担心曦光会以为是他们刻意攀咬,但这的确是所有线索指向之处,但那位太子也够心狠,这些年好不容易在宫中安插的探子,竟然说舍弃就舍弃,真是和他表现出来的温和敦厚截然不同啊。
“有依据吗?”曦光默然片刻,竟然不觉得奇怪,只是还需证据。
内卫如实说了他们查出来的那些人和东宫或明或暗的联系,最后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卑职猜错了,毕竟若真是太子所为,他好不容易安插下来的人手,却只为了做这件小事,实在是得不偿失了些。”
这句话是来之前,陛下那里特意嘱咐的,他不解其意,却也依言说了。
若说曦光原来还对皇帝有着三分怀疑,听完这个就全都没了。
的确是得不偿失,但若照皇帝所说,是为了离间他们两人的关系呢?若说谁最清楚她讨厌身边的人被她牵连,非秦顺安莫属。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她,还是因为皇帝所说的身体一事。
等等。
曦光忽然想到,前世,她师傅的死真的只是为了逼她出来吗?
明明那些师兄们都在,为什么秦顺安会选了她师傅。是不是因为他查出了师傅的身份,担心皇帝被治好,所以永绝后患?
曦光眼睛一抬,忽然坐起,神情渐渐变冷。
会是她想的这样吗?
若真是如此,那秦顺安,死不足惜。
发现她一直沉默,内卫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试探着问,“娘娘?”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曦光闭眼,轻声说。
内卫退下,殿中寂静。
“娘娘,太子妃求见。”宫女的禀报打破了这片沉默。
“请她进来。”曦光回神,有些惊讶,自从她搬来了这昭华宫,就没再听说东宫之人的消息,没想到今天赵嬛音回来。
她没记错的话,早上太子刚走吧。
虽然早就看出现在这个不喜欢太子,总偷偷跟他嫌弃太子,说什么他渣,狗,辣鸡之类的话,没想到她这么不给太子颜面,秦顺安刚走她就来找她了。
“曦光,我来看你啦。”赵嬛音进殿,见着曦光眼睛一亮,眼巴巴的过来叫道,根本挪不开眼。
“坐,”曦光笑着说。
赵嬛音就听话的坐下,左右看看,高兴的说,“哇我总算看到传闻中的昭华宫了,听说这里件件都是珍宝,曦光,陛下对你真好。”
“珍宝?”曦光下意识看去一眼,她对这些不了解,平日里也只是随便看看,怎么看赵嬛音的意思,都很不一般。
“你不知道?”赵嬛音惊讶的说,然后脸上的笑更浓,心里暗道磕到了磕到了,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这么个默默付出的人设啊。
她凑近曦光,如此这般的说了宫中的流言。
曦光眨了眨眼,有些回不过神。
原来,在那些人眼中,是这么以为的。她有心想解释,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曦光,陛下什么时候封你为皇后啊?”赵嬛音忍不住问。
可惜史书记载的不尽详实,她只知道在武德十年皇帝封后,现在已经武德九年了,也就是说就在明年了。
“啊?你别胡说。”曦光惊了一下连忙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忽然说到封后上面了。
“陛下还没说?”赵嬛音睁大眼,然后笑开,说,“安心啦,陛下那么喜欢你,封后是早晚的事情。”
曦光震惊过后,看赵嬛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迷惑。
秦枕寒看着很喜欢她吗?
“你为什么这样说?陛下可没露出过这方面的意思。”看她十分笃定般,曦光试探着问。
“本来就——”赵嬛音脱口而出,史书上都是这样写的,还能骗她不成,还好她及时回神,说,“陛下一直都是冷酷无情的性子,只对你那么温柔,肯定会让你做皇后的啦。”
纵观上下几千年,武德帝大概是唯一一个一个嫔妃都没有的皇帝了,甚至在封曦光为皇后之前,他后宫都是空的。虽然她现在知道是因为他中毒了,但古代有的是七老八十或者病的快死了还要纳妃嫔的皇帝。
他这样,的确算得上洁身自好了。
只是如此?曦光失笑,没说两人只是逢场作戏,笑道,“好了,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你最近如何?”
“不如何,不过秦顺安总算走了,我顿时就舒畅了。”赵嬛音撇了撇嘴,跟着高兴的说。
谁愿意搭理那个病的不轻的狗太子啊。
“那就好。”曦光失笑,她还真是把太子嫌弃的明明白白,也不知道她之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