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愚孝。
当年姑母诓骗自己嫁给康大家,就是没安好心。
她可真狠心,自己可是她的亲侄女,就是因为她与母亲不对付,就把自己嫁给康大爷,还百般打击。
当年她该听母亲的话,母亲说姑母没安好心,她不信,如今信了,却悔之晚矣。
康大奶奶看一眼丈夫,他眼眶通红,怒视康老夫人,也许这个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没有纳妾,事事顺从自己,她还有一双儿女,儿子聪颖,读书时上进,小小年纪便得了举人,女儿也孝顺,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就知道疼自己了。
如此这般想着,康大奶奶便不生气了。
若是脱离康家,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就更好了。
既然夫君不是姑母的儿子,他就不是正经婆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大不了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康老夫人抬头,见康老爷子也在,不知何时回来的,狠厉看向大儿媳:“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是没有我说话的份,那我就找个有分量的来。”康大奶奶转身离去,直接去了东边耳房,将门踹开,走进去。
康老夫人看见知道她的意图,命人去拦着,可康老太爷不允许,命人站着不许动,谁若敢动,就直接赶出康家。
这些下人平时听康老夫人的,可这时候不得不听康老太爷的。
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康大奶奶进了耳房,找到被捆绑着的老婆婆,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整了整她凌乱的头发,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你儿子应该是我夫君,被那女人压榨多年,你若想为儿子,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婆婆看一眼康大奶奶,觉得传言不可信,这个儿媳妇还有可取之处,敢反抗,性子强硬,有些像自己。
怪不得孙子会出息,全是儿媳妇的功劳吧。
老婆婆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康大奶奶朝外走,急切走到正房。
康老爷子打量着老婆婆许久,不敢置信问出声:“你是素娘?”
这般模样,变化可真大,想当年,她是尚书之女,永城双珠之一,容貌绝丽,才名远播,求娶之人如过江之卿。
若不是他用了一些手段,还她不了她。
婚后两人做了几年恩爱夫妻,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聪慧,乖巧可爱。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记恨家族落魄,是岳父所为,在朝中站稳脚跟,便搜罗了岳父的犯罪证据,最后将人流放荒蛮之地。
他是喜爱妻子的,想将妻子贬为妾室,妻子不愿意,决然和离,留下一双儿女跟着家人离开了。
这一晃就过去了三十多年,曾经声名远播的永城双珠之一,变成了老妪,形容枯槁,难以入目。
老婆婆见康老太爷神情恍惚,便知他在想什么,这个负心的男人,都是他,家族尽毁,她成了家族的罪人。
流放路上,族人唾弃辱骂,家人诅咒唾骂,她一一承受,那些官吏侮辱,她牢记在心,为了避免麻烦,她吃了药,让容颜尽毁,才得以守住清白。
三十几年的苦楚,她不曾埋怨命运不公,只恨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如今仇人近在咫尺,她自然要报仇的。
“康狗贼,你一把年纪,记性还不错,我是薛家嫡女,曾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一别三十多年,你还未死,好,真好。”薛婆婆说着看向一旁的康老夫人,“你就是他执意要娶的妻子,老态龙钟,可真丑。”
康老夫人年轻时不出众,能嫁给康老爷子,也是姑母做主,她艳羡薛婆婆是双珠之一,嫉妒得要死,最听不得这话,指着薛婆婆讥讽:“人老珠黄,乞丐婆都比你强。来人,把她给我乱棍打死。”
一身麻布粗衣,满脸皱纹,枯瘦如柴的模样,还敢嘲笑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
这个贱女人,三十多年前就该死了。
她留他一些日子,没想到竟让她有脱身的机会,今儿如何也要弄死他。
康大奶奶忍不住讥讽:“姑母好大的威风,这可是九皇子殿下要的人,您真敢动手,不怕康家覆灭,您最宠爱的小儿子丢了性命?”
想上来的婆子立刻不敢动了。
康大爷看着薛婆婆,眼眶通红,喉头哽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人真的是他母亲吗。
薛婆婆注意到灼热的视线,朝康大爷看过去,也红了眼眶,泣不成声:“我的儿,是为娘对不起你。”
若可以,谁愿意骨肉分离。她跟着家族流放,路途遥远,生死未卜,怎能让一双儿女跟着受苦。
薛婆婆当时觉得,儿女是康家人,就算康家人再狠,也不会为难孩子。
可她错了,继母哪有好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儿子养废了,怯懦不成器。
女儿所嫁非人,年纪轻轻就去了,听说留下了一个女儿,也不知如何了。
想到一双儿女,薛婆婆悲从中来,悔不当初。
康老夫人见事情败露,指着薛婆婆:“哪来的疯婆子,乱认儿子,打出去,快打出去。”
“我看谁敢?”一声厉呵传来。
接着魏琛踏进正房,走到薛婆婆身旁,轻声询问:“婆婆,您没事儿吧。”
他既然答应了小丫头,要护着老婆婆,自然说到做到。
第138章
薛婆婆感激地摇了摇头, 目光一直注视着康大爷,收起悲伤的情绪:“我,的确是你母亲。”
康大爷不敢置信,喉咙好似被人堵住, 想质问却开不了口。
还是康大奶奶通透, 一眼看出丈夫心中所想, 替康大爷问出口:“夫君想知道,您当初为何抛弃她和长姐。”
薛婆婆见到儿子激动不已,有话说不出。
魏琛见状,上前扶着薛婆婆,安慰道:“有话您就说, 您是大康子民, 陈年旧案,本皇子还能做主。”
他命人查过薛家的事, 薛大人官拜吏部尚书,正二品官职,也是薛家的族长,族人侄子众多,没有能力之人, 他从不委以重任。因此薛家家风极为严格。
他为官清廉,从不徇私,就因为康老太爷的父亲想升迁, 贿赂薛大人,薛大人拒不接受, 还惨了康大人一本, 害得康家举家被逐。
康老爷子读书有天赋, 又勤恳才得以高中一甲, 高中后故意偶遇薛婆婆,后嫁给这个人。
稳了稳心神,视线又落在康老太爷身上:“这就要问问他了,她本是尚书之女,他故意接近我,让我爱上他,非他不嫁。婚后他便搜罗我父亲犯罪的证据,害得我全家流放,那些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还说不定呢。”
父亲说过,那些事他没做过,父亲一生正直,从不说谎,定是有人陷害,这人能是谁,肯定是她的好夫婿。
除了家中人,也只有这人能出入父亲的书房。
那些银票就从父亲书房搜出来的,搜出银票后,父亲得罪的人趁机落井下石,他们一家最后流放荒蛮之地。
也不知父亲如今是否活着,家族又如何了。
康老爷子脸上闪过心虚,康大爷见了,心中失望,原来真是父亲做的,他失去母亲,也是父亲所谓。
薛婆婆一直盯着康老爷子,见他心虚,更加确信父亲是冤枉的,对着魏琛跪了下去,恳求魏琛彻查当年的是,还父亲一个清白,还家族一个未来。
魏琛扶起薛婆婆,让她坐在椅子上:“婆婆放心,本皇子定会彻查清楚,若是令尊是被冤枉的,本皇子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康老爷子目光扇了扇,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难道九皇子真要帮薛家?
若真是这样的话,康家要完了。
那些事情过去许久了,还是有迹可循的。
尤其是那些银票,是别人给他的,康家哪有那么多银票。若是查到,康家真要完了。
魏琛才不管康老爷子的想法,直接对康大爷道:“他真是你母亲,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他都是你的母亲。这是事实,改变不了。”
康大爷不想认,他心里是怨恨薛婆婆的,当年为何抛下自己,不把自己带走,纵然有原因,他也希望跟着亲娘,而不是留在康家。
他以为康老夫人是自己的母亲,百般讨好,终被厌弃,原来她竟不是自己的生母,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
康大爷不认,康大奶奶却人,提醒康大爷,莫要再认错了人。
虽然第一次见面,她还是挺喜欢亲婆婆的。
薛婆婆见儿子不认自己,对魏琛道:“他们把我诓骗来,就是想要我的命。我想去告他们。”
没有见时,报仇的执念很深,一心想要对方死,可真正见到了,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了。
九皇子既然想帮自己,那就帮吧,她没法报答,这条命日后就是九皇子的了。
儿子不认自己就不认吧,他成家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了那么多。
魏琛颔首:“自然可以。”
话落,喊来夏冬,让他去京朝府尹报案。
康老夫人慌了,求魏琛手下留情。
魏琛不理会,带着薛婆婆离开了康家。
康家门外,鹿鸣等着,见魏琛扶着薛婆婆出来,忙上前,一面扶着薛婆婆,一面给魏琛致谢。
他没想到师父真的在康家。出来满身狼狈。
魏琛将薛婆婆给鹿鸣,道:“婆婆受了伤,你是男子不方便照顾,就让婆婆去我府上吧,有人可以照顾她。”
薛婆婆答应,跟着魏琛回了九皇子府。
到了九皇子府,魏琛一面命人去收拾院子,一面让人去通知凤依。
凤依得知婆婆来了,带着人来了,将花七去伺候老婆婆,花七看着大大咧咧,也细心周到,关键是她是燕北人,知道燕北不是事情,可以给婆婆讲一讲。
花七本不想去,她想跟着凤依。
凤依无法,便让轻轻去。
轻轻无所谓,她本就是婢女,跟着谁都一样,于是便听凤依的话,去伺候薛婆婆。
没想到,这一伺候,还成就了一段姻缘。
安顿好薛婆婆,魏琛将康家的事告诉了凤依。
凤依听了唏嘘不已:“这个康家老爷子也是渣男,恩将仇报。”
且不说薛大人做得对,即便不对,她身为女婿,也不该害人。
魏琛附和着:“谁说不是呢。康家的事我已经命人去查了,相信不就有结果了,我们耐心等着就是,定会婆婆一个交代的。”
他话音刚落,夏冬来了,说徐太医来了,来给凤依请平安脉,还有八宝也带了,说是皇上惦记凤依有孕辛苦,备了一些补品送过来了。
魏琛看一眼凤依,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来了句:“听说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时,可以分别出男女,我希望这胎是女孩儿。”
若是男孩儿,康明帝定然跑得更勤。
这才几日,三天两头让人过来。明面上是送补品,谁不知道他就是想看看情况。
看什么看,这是他媳妇,想要孩子,让后宫的那些女人去生啊。
凤依也无语,让人进来就是。
徐太医和魏琛熟悉,请了平安脉也不讨嫌,很快就离开了。
八宝命人将东西抬进来,又问了凤依的情况,听见各方面都好,笑嘻嘻准备离去。
他没走几步,被魏琛喊住了。
八宝驻足,回头看过来,问还有何事。
魏琛想了想,让八宝等一等,他最近研制出一种药,让八宝捎给皇帝老儿。
八宝一听是药丸,就问魏琛是什么药丸。
魏琛摸了摸鼻子,道了句:“嗯,就是提高那方面能力的,父皇不是想要个孩子吗,本皇子特意为他炼制的,晚上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还能生一个皇子出来。”
皇帝老儿今年六十了,保养得当,一点也不像六十岁的人,说不定还真能生出个孩子出来。
八宝听了这话,险些摔倒,殿下这是何意。
他见魏琛不似开玩笑,笑着拒绝。要是把这药带回去,皇上能原谅九皇子,定然不会饶了他啊。
魏琛看出八宝为难,笑着道:“放心吧,这都是本皇子的主意,与你无关,你只管给就是。”
他去了药房,拿出个瓷瓶给八宝,把人打发走。
凤依一直看在眼中,听见魏琛给康明帝研制那种药,也是无语。
魏琛见凤依看着自己,咳嗽一声,笑着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他惦记咱们的孩子吗。”
若是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进宫里养,最伤心的应该是小丫头。
他虽然和皇帝老儿有约定,他不会抢孩子,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辛苦一些吧。
不过他算计康明帝,康明帝也不是好惹的,想了想对凤依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上,也闷坏了,咱们去郊外庄子上住一些日子可好。”
能去外面潇洒,凤依哪有不应的道理,忙让人准备东西,跟着魏琛去了郊外庄子上。
这个庄子是魏琛自己设计,按照心意建的,有温泉,有假山,活水,按照江南园林风格建造。
如今正值四月,花开繁盛,鸟鸣蝶舞,更有一番韵味。
接下来几个月住在这里养胎也不错。
勤政殿
康明帝见八宝回来了,就问凤依的情况。他不是想关心凤依,只是关心孙子。
八宝欲言又止,最后道了句:“一切都好,徐太医给九皇子妃请了平安脉,没说什么,想来是无碍。”
他紧紧握着药瓶,犹豫要不要把东西给康明帝。
康明帝看出八宝的异样,放下朱笔,问八宝怎么了。
八宝犹豫片刻,还是把药瓶给了康明帝,不过他只说了强身健体的药,并未再说其他。
方才他看了,里面只有一粒药,吃了便没了,若是皇上问起,他就说疏忽了。
康明帝端详药瓶,问八宝:“这是什么药?”
八宝低着头道:“强身健体的。”催促康明帝试试看,若是行,再让九皇子做一些。
康明帝不疑有他,当即服了药丸,服下后觉得丹田燥热,口中饥渴,身经百战的康明帝岂会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便问八宝:“你给朕吃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