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秀娘跟着笑起来,收拾东西,辞了离开。
“好看,帽子什么的,就留给儿子吧。”魏琛走过去笑了笑,方肃穆道:“楚怀王病重,怕是不行了,想让你回去看看,你要不要去看看?”
凤依惊诧,抬头看向魏琛:“什么时候的事儿,谁说的?”
怎么突然就病了,图图抓周时他来了,看着没病没非,怎么突然病了。
魏琛摇头,命人去备马车,道:“还是去吧。”
楚怀王也是凤依的父亲,虽没有多少感情,也要去一趟,免得众人说三道四。
他们不怕,可孩子小,他们要给孩子树立榜样。
凤依颔首,命人准备一些药材,前几日得了一个人参,好像是五百年份的,那个补身子最好,也带上。
楚怀王府。
松露院弥漫着药味儿,还传来几声咳嗽,声音时大时小,时缓时急,有时候恨不得将心肺都咳出来。
楚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见楚怀王想咳嗽,忙放下碗,给楚怀王顺气:“父王,要不让九皇子殿下来给您瞧瞧吧,他医术最好,定能治好您的病。”
半晌后楚怀王止住咳嗽,喝了口水漱口,一面擦着嘴,一面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知道,怕是好不了了。”
早年回楚国,遭人暗算,坏了身子,能苟活至今,已是幸运,更幸运的,还有如此孝顺的儿子。
儿媳也怀孕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健康康的,他也能瞑目了。
还有他的外孙,那是花溪公主的血脉。
想到这里,楚怀王朝门口看去,见无人来,眸中闪过暗沉,心中的失落一闪而逝。为了不让儿子难过,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楚宣自然明白他在等凤依,安慰道:“父王,您再等等,姐姐很快就来了,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定会来看您的。来,您把药喝了吧。”
楚怀王颔首,接过碗,一口气将药喝了。都这时候,没必要再让儿子难做。
楚宣见楚怀王喝了药,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给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会意,转身出去。他刚走到外面,便看见魏琛和凤依来了,忙转身朝屋内喊了句:“世子爷,九皇子殿下和公主来了。”
说着将人迎进去。
凤依进屋,便见楚怀王依着靠枕,在床上坐着,看见她来了,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令他多了几分活气。
不等凤依开口,楚怀王便开口了:“你来了。”
凤依嗯了一声,在床沿上坐下,看着楚怀王问:“怎么突然就病了,图图抓周那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陈年旧疾了,看着你们个个成家了,我就算闭上眼也瞑目了。”他一瞬不瞬盯着凤依,好像透过凤依在看另一个人。
楚宣听了这话,把头扭过去,抬手摸了把眼睛。
父王笃定自己不行了,他确实不信,母妃已经走了,万不能让父王离开。
凤依自然知道他在看谁,也不点破,看了看魏琛。
魏琛走过来,要给楚怀王把脉,楚怀王也不好拂了小辈的好意,便伸出手,让魏琛诊脉。
诊脉后,魏琛没说什么,凤依就知事情不好了,拉着楚怀王说了会儿话。
楚怀王也知时日不多,便说起了花溪公主的事儿。
魏琛看一眼楚宣,转身出去了。
楚宣的心沉到了谷底,跟在魏琛后面出去了。
出去后两人在廊檐下站住,魏琛对楚宣道:“你要有准备,你父亲时日无多了。”
楚宣红着眼眶:“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濒死之人,且存了死志的,恕我无能为力。”魏琛如实道。
若早些日子,楚怀王的病还能救,可眼下,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
他的脏腑衰败得厉害,就算有了大还丹,也不过延长数月寿数。
不过就算有数月寿数,他也会治,不能让楚宣伤心。
魏琛看一眼夏冬:“去药房,将药柜最上边的那个药瓶拿来。”
夏冬领命去了,楚怀王府和九皇子妃不远,骑马也就一顿饭工夫,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药瓶。
他把药瓶恭敬给魏琛,魏琛接过药瓶看了看,递给楚宣:“这是大还丹,可以续命,不过你父亲的状况不好,即便续命也就几个月的寿命,还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楚宣红着眼接了,紧紧握在手里,就算一天,他也想让父王活着。
凤依和楚怀王说了一阵子话才出来,准备走时,一行人进来了。
最前头的人被人抬着,面容枯瘦,眼神无波,但看向凤依时,眸中迸射出恨意,想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魏琛怕那人污了风衣的眼睛,忙将凤依拉倒身后,对楚宣道:“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拉着凤依走了。
走出院子,凤依问魏琛:“方才那人是齐悦?”
才将将一年不见,人形同老妪,她知这事儿与魏琛脱不了关系。
魏琛嗯了一声,又看向凤依:“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
凤依摇头:“我怎么会觉得你心狠,你都是为了我和孩子。”
留着齐悦始终是个祸害,就算魏琛不出手,她也会出手的。
齐悦不知魏琛和凤依的想法,让人把她抬入屋内,见楚怀王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面容苍白,隐隐泛着死气,她竟笑出声。
楚怀王是极不愿意看见齐悦的,见她来了,瞥她一眼,语重深长说了几句话,便摆手让她离开。
他与这个女儿情分已尽,望她日后好自为之。
武陵侯府虽不是好人家,可绝不会要她的命。
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去了别的好人家,楚怀王担心她祸害人,终归是于心不忍。
两日后,魏琛和凤依收到了楚怀王离世的消息。
“怎么会?”魏琛不相信楚怀王死了,服用了他的大还丹,少说也有几个月的寿命,怎么可能死,除非楚怀王没有服用丹药。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让凤依在家看着孩子,他去一趟楚怀王问问情况。
凤依颔首,只能答应,目光望着楚怀王府的方向。
那大还丹,楚怀王很有可能没有吃。
魏琛到了楚怀王府,就见楚宣一身缟素,神色悲痛,眼眶通红。
他看见魏琛涌出泪来,缓缓开口道:“父王他没有服用大还丹。”
他明明还可以活着,可父王却选择了死。
魏琛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楚宣,他知道,楚宣还有话要说,
楚宣说了那日的情况,原来魏琛和凤依走后,他又送走齐悦,将大还丹喂给楚怀王。
楚怀王说自己口渴,让楚宣给他倒杯水,在楚宣转身的功夫,他就丹药藏进了袖笼里,等楚宣走后,他把药丸收起来给了管家,命管家不要声张,待他去后,将药丸给楚宣,让他给南允儿留着。
南允儿怀了身孕,自古女子生产不易,有了这颗药丸,有备无患。
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对管家说了许多话,说他对不起花溪公主,说他对不起发妻,还说他对不起南允儿和儿子。
南允儿与楚宣的第一个孩子,若不是他纵容齐悦,也不会没了。
这段时日,他对南允儿没个好脸色,南允儿毫无怨言,对他毕恭毕敬,那孩子是个好的,是他对不起人家。
为今之计,只有留下这丹药,以作补偿。
他走后,希望楚宣和南允儿好好过日子,莫要离心,伤人伤己。
楚怀王走后,管家把这些话学给了楚宣。
楚宣哭得不能自已。
楚怀王的葬礼很隆重,因为魏琛的原因,京城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到了,即便没到,也命人送来了帛金。
楚宣扶灵回乡,走时带上了南允儿。他不放心南允儿一人在京城。
他们走后没几日,华蓉蓉突然登门,说要辞行。
凤依的心好似空了一块,上前挽着华蓉蓉的胳膊:“外祖母,您怎么也要走。”
南允儿他们走了,外祖母要离开,她这心里不得劲儿。
华蓉蓉握着凤依的手:“我也不想离开,我舍不得曾外孙,也舍不得你们,可不能不回去一趟。”
谷中发生了一些事儿,大徒儿夫妻做不了主,她不得不回去一趟。
图图的衣服鞋子,许多都是华蓉蓉亲手做的,图图很喜欢这个曾外祖母。
她们两人经常在一起说说话,不似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好似挚友,凤依是真舍不得华蓉蓉。
华蓉蓉也舍不得凤依他们,可不得不走,不过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华蓉蓉离开,魏琛也很惊讶,知道华蓉蓉必须离开,命人给华蓉蓉准备了许多东西,亲自将人送到城门口,又命人护送华蓉蓉回神医谷。
金色暖阳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魏琛坐在软榻上看书,朝屋内看了看,知凤依还在睡着,摇头失笑。
这时候图图晃晃悠悠进来,口内喊着娘。身后跟着一群仆妇丫鬟,神色肃穆,想要扶着图图,都被图图推开了。
他一岁两个多月了,已经走稳了,不需要人扶着。平时累了,也不让人抱,歇一会儿继续走。
魏琛见图图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放下书起身走过去,将图图抱起来 ,摸了摸他脑门上的汗,笑着道:“你娘还在午睡,咱们不要打扰她,走,爹带你出去玩。”
图图懂事地点点头:“爹爹玩。”
意思是爹爹陪他玩。
魏琛抱着图图出了屋,来到院子里,将人放在地上,问图图想玩什么。
图图想了想,笑着道:“捉,藏。”
魏琛明白了,就是想玩捉迷藏,这小子,是个死心眼,总是往一地方藏,问他藏好了吗,还说藏好了。
等魏琛找到他时,他乐得开怀蹦跳,还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玩着同样的游戏。
魏琛都玩腻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陪图图玩了几次,见他额头上有汗了,便问:“图图,你想不想皇爷爷,爹爹送你进宫如何?”
过段时间要离开了,康明帝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图图,就大发慈悲让他多见见图图吧。
图图听见皇爷爷,眼睛弯弯,笑着点头,抬手让魏琛抱,指了指门口:“走,走。”
他喜欢皇爷爷,要皇爷爷陪着。
第159章
魏琛嘱咐花七, 若是凤依醒来,如实说就是。
花七答应一声,目送魏琛和图图离去。
他们离开没多会儿,凤依就醒了, 左右不见魏琛和图图, 便问图图和魏琛去了哪里。
花七如实说了, 凤依一想便知道了。
他们这是要和康明帝辞行了,她也要和好友辞行才行。
凤依的好友不多,数来数去,也就何雨洛和六公主两人。
于是让花七下帖子给两人,让她们改日去庄子上聚一聚, 庄子上有温泉, 这是冬日,正好可以泡一下温泉, 岂不是乐哉。
皇宫暖宫中
康明帝在和程元秋下棋,顺便说说今年收成问题。
今年各地没灾没害,顺风顺水,是个丰收年,国库充盈。
康明帝准备兴修水利, 再修一些官道,联通楚地和燕北。
程元秋一面下棋,一面恭维康明帝是明君。
两人说这话, 就听见外面的太监唱喊道:“九皇子到,小太孙到。”
康明帝听见图图来了, 朗笑一声, 一面命人将棋盘连同棋子收起来, 以免图图误食, 一面起身朝外走去。
他刚来到正殿门口,就见魏琛抱着图图进来了。
图图见到康明帝,高兴喊了人,乐得康明帝伸手把图图抱在怀里,还问他为何来了。
“想爷爷。”图图嘴巴甜,搂着康明帝的脖子再也不愿撒手了。
魏琛解释道:“他说想你了,我就带他来看看你。”
他自然不会说实话,若是说了实话,怕是走不了了。
这话取悦了康明帝,令康明帝龙颜大悦,当即命人去库房,拿些珍贵的东西来,让图图先玩着,走的时候带着。
八宝眉眼含笑,慈爱看向图图,领命带着人去了库房。
程元秋立在一旁,给魏琛行了礼,笑看着图图夸赞几句,随后辞了康明帝出宫去了。
图图是个小人精,知道东西有用,对康明帝道了谢,还在康明帝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皇爷爷,爱你。”
这是凤依经常对他做的事儿,说的话,如今现学现卖,倒是有模有样的。
一句话更是逗得康明帝开怀大笑,抱着图图坐在榻上,问他最近吃的如何,玩儿的如何,可有什么喜欢的,要想的东西,若是有,他立刻命人找来。
都说隔辈亲,魏琛算见识到了。
他就没见康明帝对谁如此和颜悦色宠溺无度。
越是这般,越是坚定魏琛离开的心。
图图若是在溺爱的环境中长大,终归不是好事。
康明帝不知魏琛心中所想,恨不得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让图图玩儿,只要图图高兴,他可以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图图。
图图也乖巧可爱,哄得康明帝乐得合不拢嘴。
魏琛坐在一旁,摇头失笑。
他们在宫中玩到天擦黑,才出宫。到了宫门后,遇见了六皇子和八皇子,两人一身疲惫,在勤政殿处理了一些政务,正准备回家,看见魏琛和图图,自然要打招呼。
六皇子和八皇子都是做爹的人,见图图乖巧懂事,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自然喜欢,夸赞几句,便问魏琛,何时参与朝政。
这江山迟早是图图的,父皇看似放权,其实真正的兵权,还在父皇手中。
他们如今算是长工,现在给父皇干活,将来给九皇弟一家子干活。
九皇弟倒是好,一点不关心朝政的事儿,不是捣鼓药丸,摆摊出来卖,就是去了庄子上种植药草。
他挣得钱都是九皇子府的,而他们呢,拼死拼活,为别人做嫁衣裳。
因此六皇子和八皇子决定,让魏琛参与朝政,要累大家一起累。
不知为何,他们想起多年前的一幕,九皇弟说,做皇帝就是累?成狗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