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遇依旧不舍得新鞋子,姜海城道:“你们脚长得快,放到开学别小了。”
姜之遇觉得有道理,便穿上了新鞋子。
姜老太也起床了,从西屋走了出来:“怎么都起来了?”
姜海城:“带着他俩跑一圈。”
姜之遇哈气连天,眼中都是泪,走到井边打水洗脸,凉凉的井水让他精神了些。
姜之淮也跟着刷牙洗脸。
姜海城带着两儿子一起出了门,先做了热身运动,接着带着他们出了村,绕着山脚下慢跑。
早晨的天气格外清新,道路旁的庄稼苗翠绿茁壮,生机勃勃的,太阳逐渐的露出一角,拉开了新的一天。
姜海城在前面跑着,并教两人跑步时的要领,如何调整呼吸,如何发力。
姜之遇对这些很感兴趣,也觉得有趣,原来跑步还有这么多门道呢,至于姜之淮,来都来了,不跑也得跑,还不如多掌握些方法呢。
而且,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能和父亲一起跑步,是一件新奇又幸福的事情。
姜之遇带着两孩子跑了一圈,姜之淮的体能已经跟不上了,姜之遇倒是还挺精神的,他渐渐的放缓速度,带着两人往家回。
姜之遇直接把上衣脱了,后背心都湿透了。
跑完步以后,姜之淮在想,明天该怎么样才能拒绝早起跑步呢。幸福的事情可以有很多,并不一定要一起跑步。
这会儿太阳刚出来,天气很凉爽。等到了家,身上的汗也散了。
姜海城拿了两本书,《孙子兵法》和《步兵进攻》,“看看能不能看下去。”
两个八岁的半大小子,刚上了二年级,也就是刚把简单的字认全的水平,哪怕两人都很聪明,看这些依旧是为难他们了。
他们如今,最喜欢看小人书,图多字少。
姜之淮拿起《孙子兵法》,翻开一页看了几行字,便觉得眼前一黑,这些词汇太深奥,太复杂,他……不太懂。
至于姜之遇,打开翻了翻,就放下了,跑屋里看贝贝了,其实是想补觉。
姜海城:“很难吗?要是太难,就别看了。你还太小了,还得再大点看。”
姜之淮:“……我看看!”
姜海城坐在一边陪他看,笑道:“很多字我也不认识。有时间去买个字典,咱们一起查吧。不过我虽然有些字认不全,但我知道每一篇的故事,我先给你讲故事吧。”
故事生动有趣,躺床上的姜之遇支着耳朵听,最后也穿上鞋子跑了出来,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听。
等贝贝醒来,三个人一起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孙子兵法》了。
贝贝一睁眼就要去玩滑滑梯,穿上粉色百褶裙就往外跑,爬上去就往下滑。
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姜之遇伸手抓着单杠,做了几次引体向上后,双手双脚都勾在单杠上,沿着单杠往前爬,到头以后,再往另外一头爬,累了以后,才从上面下来。
姜海城在一旁看着,他小儿子真是个好苗子,以后进了部队,能当兵王。
母鸡们伸着脑袋往外看,“喔喔喔”的叫着。
贝贝拍了拍脑袋:“忘了捡鸡蛋了!”滑下来以后,跑去提着小篮子打开了鸡圈门,挨个的摸摸母鸡们,才去捡鸡蛋,又是六个个大的双黄蛋,“今天也非常棒,去玩吧。”
母鸡们便从鸡圈里飞了出去,关了一夜,现在也想出去找食物了。
贝贝又去捡了鸭蛋,也把鸭子放了出去。
姜海城领着姜之淮和姜之遇去提水浇菜,把菜地浇透了才放下水桶。
栓子娘再次上门,“海城娘。”
这次还带了一双鞋,她笑道:“丹丹给我做了一双鞋,我寻思着,咱俩脚一样大,就给你送过来了。”
其实就是给姜老太的,但未过门姑娘哪能直接给人送鞋啊。
姜老太先看了看姜之淮和姜之遇,就看到两人都看着她呢,她莫名心虚。
栓子娘继续推销,“你看看着针眼密实的,他们一家的衣服鞋子,都是丹丹做的。十里八村的好姑娘呢,地里家里一把抓!”
姜老太干笑:“这鞋我可不能要,海城没打算再娶,先把三孩子养大再说。行了,咱们改天聊。你拿回去穿吧。”
栓子娘继续说道:“丹丹对孩子可好了,她侄子侄女都是她带大的,跟她亲的很,带孩子非常有经验,最小的侄女跟贝贝差不多大呢。”
贝贝好奇的看着她,姜之淮抱着贝贝进了堂屋。
姜之遇吐槽:“这家养闺女真是可劲使唤啊。家里家外一起干,还要带孩子啊。”
栓子娘:“……”
姜海城走了过去:“婶子,我工作危险,没心思再娶。”
栓子娘打包票:“海城,你尽管放心,别管你咋样,丹丹肯定能帮你把孩子爹娘都照顾的好好的。”
姜老太皱眉,什么别管海城咋样啊,他们家海城后福长着呢。
她现在听不得别人说这话!
姜海城:“婶子,下次来家里坐。”
姜老太:“那我们就先吃饭了。”
栓子娘拿着鞋子走了,琢磨着这是真不想娶还是眼光高呢?
带着三孩子,还想找什么样的啊?黄花大闺女谁想给人当后妈啊。
也就是看他工资高,军衔高。
而且,这三孩子,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一点也不好相处。
姜海城刚回堂屋,便听到贝贝奶声奶气的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有后娘啊。”
姜海城:“……”他走到贝贝身边,把她抱起来:“这谁教你的啊?”
贝贝:“小彭庄的一个姐姐有了后娘以后,天天干活,还没有饭吃,学都不让上,日子过得可苦了。”
姜海城瞪了一眼姜之遇:“别胡说八道。”
贝贝委屈:“我不要后娘。”
姜海城:“没有后娘。我就想把你们拉扯长大。还望你们看我一个人孤孤零零的,能陪我一起去海岛上。”
姜之遇和姜之淮:“……”
贝贝欢欢喜喜的答应:“海岛是什么?我陪着爹。”
姜海城:“真是爹的贴心小棉袄。”
姜老太端着早饭走进堂屋里,“先吃饭。”
姜海城也去灶屋端饭,姜老太道:“这两天找我套近乎的人可不少,没嫁过人的,嫁过人的都有,还有城里的呢,总有你喜欢的。你要是怕后娘心毒,那就好好打听打听女方的品行。”
姜海城:“余小琴不也是打听过后的?”
姜老太:“!!!”
早饭很丰盛,姜老太烙了二合面的饼子,放在盘子里,又切了咸盐蛋,凉拌了萝卜丝,还有一小盘的野小葱。
三个孩子多了一碗的鸡蛋羹。
姜海城先卷了一个饼子,放了咸鸭蛋和萝卜丝,递给贝贝:“吃吧。”
因为小葱比较辣,就没有给贝贝放。
贝贝咬了一口,满口流油的鸭蛋黄,她其实不太懂后娘的,所以压根不受影响。
姜之淮两兄弟得了姜海城的保证,也挺高兴。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有人喊道:“海城,部队里有人找。”
来人是住在村口的一个长辈。
姜海城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喊道:“二叔。”他看到跟在二叔身后的一行人。
他们穿着军长,戴着军帽,看到姜海城以后,齐刷刷的敬礼:“首长好。”
姜海城回了个军礼,看向最后面的两人。
跟出来的姜之淮永远忘不了这两人,给他们带来了姜海城死讯的军官,也把抚恤金送到了余小琴的手上。
要他孝顺,不要坠了他父亲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
两个军官来了。
我先去吃饭,晚上可能还有一章(可能……),没有的话,我会在评论区说。
重写的一章,无重复,建议重看。
一共来了五个军人, 为首的军人叫方洪亮,是省军区派来调查这事情的,要把这事情查清楚办漂亮。
方洪亮道:“首长, 这两位是孙志明和方华荣,如今已经被停职,配合调查抚恤金的事情。”
姜海城眼神漆黑深邃, 带着憎恶:“孙志明,咱们关系不浅,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爹娘儿女的。”
孙志明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满脸悔恨:“是我瞎了双眼,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这老老少少一家人。”
姜之遇牵着贝贝出来:“你哪有错啊, 反正你已经把抚恤金送到了。至于烈士遗孤、烈士爹娘的死活, 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一句对不起, 一句瞎了双眼, 就把所有的错都推得干干净净了。”
姜老头和姜老太厌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我和我孙女命大, 没有抚恤金治病拿药, 也没死。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走吧,别跪在我家门口脏了我家的门。”
孙志明跪在地上往前挪动,挪到了姜老太的跟前:“大娘,是我眼瞎, 我心盲, 才犯了这样的错误, 信了余小琴的鬼话。”
得知消息的汪琴从家里跑来, 操起地上的笤帚就往孙志明身上打:“我呸,你这两颗眼珠子是白长的吧,我娘急火攻心住院,我侄女呕吐高烧,你当时是没看见吧,巴巴的把抚恤金给了余小琴就跑了。你就是这么安抚烈士家属的啊?”
孙志明:“嫂子,你打我,你把我打死吧。我是罪人,我对不起海城啊。”
方华荣瑟缩的看着这一幕,他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从他知道姜海城活着的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们的未来,他们的仕途,全握在了姜海城的手中。
姜海荣夺了汪琴手里的笤帚仍在孙志明脚边,汪琴往地上一坐开始哭诉:“这天杀的啊,海城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你老婆孩子啊,你这么狠心。之淮当时都说了啊,还请了老村长做主,把抚恤金给我爹娘一份让他们养老,给贝贝一份治病,可你充耳不闻啊,你是觉得爹娘活该饿死,还是觉得我们贝贝就该在家里病死啊。”
说道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我这两年难啊,帮衬吧,我们家里也有五张嘴要吃饭啊。可不帮,我难受啊。我还记得六月十六那天晚上啊,娘来跟我借了半斤面,说要给贝贝做个长寿面,让贝贝走前吃顿长寿面。”她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擤了擤鼻子,继续说:“我家面缸里统共不到一斤面,我都给娘了。跟娘一起过来,在灶屋里看娘和面,说要把面揉的劲道些,那面上一半是水,一半是娘的眼泪,最后擀了一碗稠糊糊的面条,还窝了两个鸡蛋呢。端到屋里给贝贝吃。”
她呜呜的痛哭,实在是说不出来了,姜之旋三姐弟都跟着哭,那天大家都在,要亲眼看着贝贝离开。
姜老太背着身子擦泪,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掉眼泪。
姜海荣接着说:“贝贝烧糊涂了,已经不会喊人了,两岁的小人儿瘦巴巴的,被之淮抱在怀里,之遇拿着小石头逗她玩,她就那么看着石头,也没劲玩,就一双眼睛跟着骨碌碌的动。我娘把面条端屋里以后,喂她吃面条吃鸡蛋,孩子们围在她身边给她唱生日歌,她就吃了一口鸡蛋,三口面条,刚吃了就全吐了,只能勉强喝点面汤。她还笑着跟我们说,大家别难过,下辈子还给大哥二哥做妹妹,做一个健健康康的妹妹。”
他一个大男人讲着讲着都哽咽的说不出来话,他吸了吸鼻子:“她睡着了,躺在之淮怀里睡着了,我不敢摸啊,害怕摸不到呼吸,害怕摸不到心跳。我们不敢睡,不敢碰,之淮就这么抱着不让换手。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心跳都没了,我们跟着一起哭,结果贝贝又有心跳了。我们这么守了一夜。”
说完就笑了。
姜之遇抱着贝贝,摸着她的背心,有力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动着,他的妹妹如今很健康,他也跟着笑:“太阳升起的时候,贝贝醒了,她喊着大哥肚子饿,喊着二哥口渴。”
姜老太擦擦眼泪,笑:“我赶紧把昨天的面条热了热,她呀,吃了大半碗,还没有吐呢。”
方洪亮眼圈通红,他看着那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可爱漂亮,可她曾经差点就挺不过来了。
他们只知道姜海城的三个孩子如今都健康聪明,父母也都健在,从没听说过这些。
“造孽啊?孙志明,你对得起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吗?”
孙志明捂脸痛哭:“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有罪,我有罪啊。”
费格也吸了吸鼻子,看着可爱漂亮的贝贝,幸好养过来了,他盯着孙志明:“先不提你为什么把抚恤金给了余小琴,我们来说说后来的事情,你后来不还来了两次吗?还在县招待所里住过啊,说是去看望烈士家属和遗孤的。我看东西不少,还有麦乳精等营养品,总能给孩子补补吧。那时候,余小琴已经失踪了,你给了谁?”
姜之遇:“你这么远跑来,你东西送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送到徐芸芸家里了吧。”
孙志明僵住,额头伏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
姜之遇看向方华荣:“你也别装死了,东西送哪儿了?”
方华荣真想当场晕过去,众人都看向了他,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我们在县里遇到了余同志,送到……送到她家了。”
姜之遇哦了一声:“哪个余同志啊。”
方荣华脸颊涨的通红,满脸羞愧:“余……余小琴同志,她说自己是徐同志,她说自己家庭条件很好,不需要这些补偿,但……但……但这些都是老首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送到的,孙连长把东西扔徐同志院里了。”
众人都沉默了。
汪琴讥讽的看着两人:“原来是这样。”
方洪亮气的想揍人,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吼:“余小琴……不,徐芸芸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