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百姓应号角之声跪拜伏地,高呼“恭迎定安王凯旋,天威大将军千岁千岁千千岁——”
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
百姓之声,振聋发聩。
一朝凯旋,燕然已勒。
“姑娘,他们叫咱出去看热闹呢!”
战争胜利、扬眉吐气的喜悦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尊卑界线虽有,但在此时稍显模糊,百姓们在短暂地膜拜过他们心中的天神战将后纷纷活跃起来,笑容满面地同身边人拥抱、互贺、冰释前嫌,同北邙的人烟稀少、街市冷清不同,燕京是一派海清河晏、四海升平之象。
就连原本心思恹恹的阮烟罗也不免被这热烈喜悦的气氛所感染,搭上流云的手,二人一同从马车当中出来。
艳阳灼目,可百姓的热情愈加高涨,阮烟罗同流云一同撑在车轼上眺望这繁华富贵的燕京城,流云兴奋地在阮烟罗耳边叽叽喳喳着什么,阮烟罗的识海中却恰时响起了系统11的声音。
【叮——检测到徐旭已与少年天子会面,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军师叛走”。奖励宿主开启剧情道具兑换模块,赠与宿主二十个经验点,“聚宝盆”利率提升至与定期相同。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攻略任务~】
徐旭已与天子楚邺凉会面?阮烟罗怔在原地——怎么回事,徐旭分明已经死了啊,就连骨灰罐都被贼匪捣毁在了半路上......
可系统怎么会出错呢?比起系统出错,阮烟罗更倾向于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是楚行南蓄意隐瞒?阮烟罗回忆着这段日子她留在楚行南身边探听到的消息。
徐旭同她本身没有利益挂钩,且阮府一朝树倒,党羽尽散,重生归来的楚行南这辈子早已步步筹谋,将阮家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楚行南没有必要防备着她,更别提诱她入局。
可若非楚行南隐瞒,为什么徐旭还活着,甚至能够同少年天子会面呢?
楚行南回身时便见阮烟罗驻足马车上,白玉似的小脸上神色并不好,平素水灵灵的凤眼此刻沉着阴翳,正失神地望向某处。
楚行南心生疑惑,便顺着阮烟罗的视线遥遥望去,这不望还好,一望见到那人时几乎要叫楚行南恼出一口血来!
竟是与她在燕京早有流言的工部侍郎之子,傅家二郎傅丈清!
昔日那愚钝毒妇阮邱氏的话再度浮现在他的心头。
日日厮混、私相授受,乃至...彻夜不归!
那阮邱氏心思恶毒、满口谎言,她的丑恶手段楚行南从前也是略有闻名,是以阮邱氏朝阮烟罗泼脏水时,他一句都不曾放在心上。
可如今,她不惜冒着被自己发现的风险也要从马车中出来,甚至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她以往的情人眉来眼去,生生坐实了那罪名。
旧情郎便让她这般难忘?
往昔阮烟罗小意讨好、恳切表白的一幕幕穿过识海,叫楚行南喉间霎时涌出难言的酸涩,手中的缰绳紧紧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她分明说过爱他的。
楚行南忽地翻身下马,王军行进的队伍骤然停下,紧接着楚行南在众人惊异不解的目光中踏上了马车,将阮烟罗揽进了那八宝香车。
琉璃銮响,王军再度启程。
作者有话说:
罗罗宝贝:徐旭竟然没死,谁在骗我,浅复盘一下。
楚行南:她说她爱我,反正我们做小狗的是不能不相信这个的。
看见罗罗宝贝在看别的男人。
楚狗:嘤。你快说那是逢场作戏的过客,你说啊!(手动流泪猫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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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这次进京憋了好几个小时,一天难产八百次。嘤。谁来殉我——
第20章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楚行南因宿主产生情绪波动,奖励道具“冬日可爱”。】
【使用说明:宿主使用道具后,可增加自身亲和力,作用对象为攻略目标时,将产生额外增益。】
识海当中11的播报完成,阮烟罗缓了缓神这才对上那双含着薄怒的桃花眼,语气莫名,“王军现还在绕城游行,将军来罗罗这儿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天威将军下马入美人帐帘...”
阮烟罗此时被楚行南圈着腰压在身下,凤眼不勾自媚,鸦青长发如海藻一般铺开,愈加衬得阮烟罗小脸清素俏丽,她不紧不慢地揽上楚行南的脖颈,歪头,贝齿间溢出甜腻的笑,“将军不害臊,罗罗还害臊呢。”
看得出来阮烟罗此时心情不错,还有精力同楚行南打趣儿,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小刺,就像一只探头探脑伸着幼爪的狸奴,就算忿忿冲上前来也不会叫人感到被冒犯,反而让人只得会心一笑。
掌下姝色娇嫩可人,楚行南一时有些晃神,可心中再度浮现出傅丈清痴候在人群当中的模样,他思及此心中酸涩更甚,便伸手拉下了阮烟罗一双纤细皙匀的手臂,端端坐回了马车正主位上,目光别开那温香软玉,沉声道:“入了燕京,你似乎兴致高昂?”
莫名被冷在一旁的阮烟罗慢吞吞地坐起,听了楚行南这一声问,愈加有些拿捏不定他的心思了,只好老老实实道:“燕京繁华,从前嫡母当家时,罗罗总被囿于家中,不曾亲眼见过这般盛大的场面,今日得见这般盛世图景,罗罗自然是兴奋的。”
话音落下,楚行南不曾答话,长眉依旧蹙起,阮烟罗思忖了半瞬继续道:“燕京百姓能有今日这般繁华自然多亏了将军在边关奋勇杀敌,此次将军大战告捷,乃将星下凡,实是大楚百姓之福。”
说完阮烟罗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眼楚行南的脸色,可他阴沉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薄削的殷唇只淡淡地掷下了两个字,“谄媚。”
阮烟罗:......
这坏话不让说,好话也不让说?
阮烟罗无语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张名为“心意相通”的道具卡没用,识海翻腾过后系统11的声音再度响起。
【特别提示:道具“心意相通”使用中,宿主可听到攻略对象心中所想,持续时间为一息。】
阮烟罗点了点头,再度望向楚行南时,便好似听到了许许多多细微的声音,阮烟罗仔细分辨才勉强理出楚行南的心声。
“她只会拿那些场面话曲意逢迎,她待本王终究是虚伪的。罢了,最初将她带在身边也不过是想时时折辱她,她于本王而言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狸奴......狸奴尚还认主,她倒好,一入燕京便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同老情人眉来眼去!那傅家二郎有什么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身子骨瘦弱得来阵风便能吹倒,他是春闱中试不错,可本王早些年便是一甲及第...该不该问她关于傅丈清的事,若她恃宠而骄认为是本王吃味怎么办?笑话!本王怎可能吃味,不过是想搞清楚这只狸奴到底认谁为主罢了,总不能养着只白眼狼整日肖想他人郎婿吧!”
阮烟罗时至今日才意识到,原来人的思路当真是千回百转。
一息之间竟可以思索过如此多的东西。
面上冷得像块深渊涧底的坚冰,心里头却闹得火热。
没想到楚行南这厮面上不显,心里头却对她与傅丈清的事情在意得不得了,阮烟罗想着,许是他自幼尊贵,穿衣用度无不最好,身边之人皆俯首称臣,这般惯着他,有一日倘若出现了个有二心的小女娘,他碍于身份无法对质,心中自然别扭万分。
想到这里阮烟罗忽然也起了些玩心,面上作黯然神伤状,捂住胸口,鸦睫微颤,细声细气道:“倘若罗罗这般不受将军待见,那罗罗走便是了,绝不在这儿碍将军的眼!”
说着她便晃着身子要起身,风流袅娜的身姿尽显无疑。
楚行南便将凝在阮烟罗腰际的眼抬起,沉声冷询,“你要去哪?”
阮烟罗没回头,只是微微拖腔显出些伤神,“哪儿都好,只要将军见不到罗罗便好。”
楚行南一听阮烟罗这怪声怪气的腔调便头疼,偏偏还真就叫他心头一紧,他捏了捏山根泄气道:“本王有些头晕,你过来替本王揉揉。”
阮烟罗:“......喔。”
阮烟罗的手指嫩比细葱,骨肉匀称,骨节莹莹泛着粉,是最适合穿金戴银整饬些金贵物什的。
清甜酣爽的梨香幽幽围裹住了楚行南,他一闭眼便是每晚阮烟罗在榻上娇娇啜泣的模样,每当这时,原本若有若无、清甜可人的梨香便变得芬芳馥郁、暗香扑鼻,直直烧掉他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难以自持的欲念裹挟着他进入暗夜的洪流,直到骤雨初歇,朦胧晨光间,见残红满地,一池春意。
听着楚行南的气息逐渐加重,阮烟罗柔柔地凑上前去,满脸无辜地问道:“将军额头好烫,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楚行南有些慌乱地掠过眼,深深地吸过一口气后,再抬眼,眸光冷淡莫辨喜怒,“听说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也在外头看热闹,故人在此,你可要去见上一见?”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装什么浑不在意,分明就是在意得紧。
阮烟罗心底暗诽,面上作出一副怔愣之色,“工部侍郎之子?”随后喃喃着悠悠醒悟,“哦...将军说的可是傅公子?”
楚行南长睫微敛,不置可否,只是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肘下意识撑开了些。
“罗罗与傅公子并不相熟,顶多只是在阮府设宴时遥遥见过罢了,将军切不可听罗罗那嫡母妄言。”
“更何况,月池设宴,将军那时不也在场?”阮烟罗说着似是有些忸怩,轻轻折下半分藕白的脖颈,续声道:“若说相熟,那也定是将军同罗罗更相熟,因为那时满府公子...罗罗只记得将军了......”
隐匿于身下的手掌骤然攥紧,楚行南闻言呼吸一窒,神色微讶,“你...记得本王?”
阮烟罗跪伏在楚行南面前,复又虚虚磕了个头,这才直起身回道:“当年阮府设杏花春宴,男宾女宾以一河月池相隔,那时罗罗便越过簇簇梨花眺见了将军,是以...一念至今。罗罗今日所言并非向将军邀功,而是想印证罗罗那日在北邙对将军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将军,”阮烟罗膝行上前,轻柔小意地捧起楚行南的大掌,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凤眼中流转着乖觉惑人的光泽,如同猫眼一般勾魂夺魄,她娇嫩的脸颊轻轻蹭过楚行南因常年持弓用剑而稍显粗砺的掌心,不躲不避地对上楚行南探究的目光,掐着声儿娇娇道:“罗罗是爱您的。”
同时阮烟罗心底掐准了时间,将“冬日可爱”道具卡对着楚行南用了出去。
小打小闹多没意思,要干就干笔大的!
至于傅丈清...阮烟罗心底自嘲一笑,他从前总爱在自己跟前说,待他博得了功名有了官身,便来阮府提亲,叫她做诰命夫人,享荣华富贵,再不受嫡母磋磨。
阮烟罗从前也是心动的,那傅丈清出身言情书网、清流世家,家中族令,男子年过三十无子者方可纳妾;且他是京中少有的不沾染五陵少年纨绔习气的官宦子弟,芝兰玉树,一身正派,是无数燕京女儿梦里的男子。
可再长大些阮烟罗便知道,她与傅丈清绝无可能,且不说她自幼便不曾被当做当家主母那般培养过,一个庶女,能否过傅氏族老那关也未可知,更何况她头上还有一双嫡姐,她若高嫁,置一双嫡姐于何地?
更何况傅丈清对她的中意来自于她温驯清妍的皮囊,他也万不会为了她去违抗家中族老之命。
她与傅丈清,从前不可能,如今她成了楚行南以色侍人的妾室,便愈加不可能了。
她是皎皎月光中的一粒尘,不论如何翻腾翻搅,一阵高光过后,最终都要淹没于时光当中惨淡收场;而他是月光,平步青云,锦绣前程,史书中也会留下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楚行南抽出手掌转而改做勾起她尖削的下巴,半强迫着阮烟罗昂首对上他漆墨似的眼。
阮烟罗从未见过生得这样妖冶的一双眼睛,楚行南浑身分明是久征沙场的肃戾之气,可偏偏一双桃花眼生得纵是无情也惑人,而此刻这双眼睛里就直直地映着她玉白的一张小脸。
夹杂着几分惧意。
他的眼眸漆黑,而眼底仿佛有烈火烹燃,浑身上下气势凛凛,仿佛叫嚣着若是胆敢欺骗本王,定要与你一同纠缠至无底深渊。
阮烟罗忽地生出些怯意来,“将军...”她轻轻地唤着,双手摁住楚行南的大掌试图挣脱桎梏,然而她的气力比之楚行南不过是蚍蜉撼树。
楚行南殷唇微启,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他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径直倒在了阮烟罗身上。
“将军!”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这边阮烟罗刚艰难地将楚行南放到了长凳上,就有人从马车阁门拂帘而入。
阮烟罗循声望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陆续上前,阮烟罗认出为首之人是楚行南平日里身侧的副官何遂。
何遂也是上前先仔细瞧了眼楚行南的状态,似乎对楚行南晕倒的事并不十分意外,转而才向阮烟罗抱拳行了一礼,“事态紧急,还请阮姑娘多包涵。”
那位白衣公子甫一进入马车后便直奔楚行南,将肩上背着的长木匣放下后,阮烟罗才发现这是个装满各式医药用具的随身药盒。
“这位是江湖上素有盛名的神医百里,他与将军是至交,一收到将军受伤的消息就从南疆立即动身来燕京了。”何遂怕阮烟罗尴尬,便又多解释了几句。
又是南疆,阮烟罗不免回想起那日山匪中极为怪异的四当家,心底生寒但面上不显,嘴角依旧噙起抹得体的笑容,淡声道:“多谢何副官,妾明白了。”
阮烟罗虽然平素里同楚行南耍脾气或是调/情时会自称“奴婢”,但如今她名义上已经是楚行南的妾室了,因而在外人面前,她也改了自称。
阮烟罗提起裙裾同何遂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马车靠门的位置,随后目光落到了楚行南身上。
楚行南此时长眉紧促,挺秀的面庞之上转眼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殷红的薄唇此刻失了颜色复又紧紧抿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痛楚。
“百里大夫,将军的面色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差,分明前几日他还好好的呀。”阮烟罗不自觉地揪紧了手中的丝帕,楚行南若是此时薨逝,于她而言可绝不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