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到底喜欢楼晏清什么?”
“有句话叫做‘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渣’,与这句话相对的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想过摘月亮呢?”
第5章
楼晏清就是温念在年轻时遇见的月亮。
不是指对方是照亮她夜晚的光的意思,是他漂亮美好得像是月亮。
两人曾经属于同一个门派。
楼晏清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她的师父是喜欢种花养乌龟,无所事事的门派长老。
他天生剑骨,闭门苦修,她天赋一般,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两人的身份不说天上地下,但也是毫无交集。
故事从她不小心碎了他的剑,赔了他一把刀说起。
那时候她被他的师尊批评得体无完肤,心情不佳,见着小少年抱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刀,愣愣地看着自己,突然恶向胆边生,要教授对方刀术。
楼晏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答应了她。
他原本一天六个时辰练剑,两个时辰静室参悟剑谱。
这八个时辰,一开始就被她占去两个,后来越来越久。
有时候她去晚了,还能看到他抱着刀站在石头后面等她。
掌门日理万机,对自己的关门弟子又极为放心,除去经常将楼晏清叫到跟前解惑之外,极少去他的院子里,竟是好些年都没发现这件事。
还是有位拜访他的友人在谈笑的时候讲到他关门弟子跟师姐的感情甚笃,没有收女弟子的他才慌忙赶过去。
温念依稀记得对方看到徒弟手里抱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长刀的时候,那肝肠寸断的样子。
她本该一想起就觉得爽快的,却没有任何感觉。
在这份久远的记忆里,她只对那些人有着鲜活的认知。
或许,正是所谓的“大道无情”,让这些都像云烟一样不再重要。
言归正题。
那天掌门喊了她师尊过来,当着师尊的面又将她贬的一无是处,痛斥她残害宗门未来。
然后将她赶下山,让她出去“历练”。
再回来时,温念的修为已经比自己的师尊都高了。
从前极力地贬低她的掌门,似乎也忘了那些事情,夸着她“青出于蓝胜于蓝”,封她为门派长老,也说:“你师弟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教他刀法。”
掌门的话里带着心灰意冷和认命。
当突然发现孩子用左手写字的时候,家长会千方百计地让他改回右手写字,当这个孩子用左手写了二十年的字,家长也就接受了。
楼晏清的刀也是极为出色的,同辈之中无人可敌。
每一个嘲笑他明明天生剑骨却要用刀的人,都对他的刀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如今的温念琢磨着,她当年的心情应当是“埋下的恶果突然长出一根青翠的好竹来”,所以连师尊也没有见,直接去了她用来悄悄教楼晏清刀法的小山头。
杂草丛生的山上,仅有一条她曾经走过的小道,干干净净,像是常有人走过的样子。
她三块下品灵石买的提灯挂在亭子的屋檐前,她曾兴起提笔改的“嫦娥摘月图”也颜色犹新。
来到异世后,家破人亡不知仇人何处,温念只剩下一腔孤勇,提着刀往前走,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她以为自己的心和刀一样冷。
原来也会因为回头时望见灯火而止不住地弯了眉眼。
在芦苇摇曳的湖畔,温念见到一位吹笛的少年。
少年像亘古不变的月,孤高,冷淡。
也美丽。
就像世人喜欢给月赋予各种设定各种情感一样,温念在一瞬间将他臆测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哪怕是寡王,也会对“伴侣”这种存在产生幻想。
温念幻想的时间并不长,便捡了脚边的石子,击碎湖心的月,扬声跟对岸的人说:“小公子可见着我师弟了,他叫楼晏清。”
少年收起笛子,眼神比秋夜的湖水都要来得清冷:“师姐。”
乖乖。
一去二十年,归来故人仍是少年。
楼晏清开始修行的岁数太小,修为进阶太快,生长便越来越慢。
不过也不是没有进步。
至少从“比刀都矮”变成了比她矮上一些(她有一米七六),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叫师姐都有些把持不住。
之后的故事,就是不必向外人多说的“关于师弟暗恋我的那些年”。
系统听完之后,又充满了不解:“所以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温念:“要是别家的少年郎,我多少会想着拉人共沉沦,自己家的,我怕耽误孩子学习。”
楼晏清是她的月亮,便该不被束缚,该看过人间万景,该见过道之极致。
若是最后,他仍旧觉得她是最好的,她才算摘到了月亮,而不是拨乱了水中月。
“而且我后来被逐出师门了。”温念笑着说,“我的仇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君,在他女儿的大婚宴上,我活剐了他和他的道侣。”
后面的故事就更不必说了,反正是她笑到最后。
系统:“你师弟呢?”
“我觉得成为天道也算是飞升了,便想着劝他多活几年等着我捞,没想到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为了等我,去取魔道。”
系统终于悟了:她是年少时想摘月亮还成功了,楼晏清就是年少遇到了人渣。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抱着自己刚写好又用不上的剧本,它试图劝宿主回归正道:“所以他是在你身上受到了情伤,所以才要杀你,说到底还是爱得不够深,我们攻略了四位魔尊,那就是四份的爱,到最后楼晏清肯定就不舍得杀你了。”
温念并不是很赞同它的说法:“也可能是受到魔道影响,接受不了我身上的天道。”
毕竟对方说的是“来斩天道道基”。
而且寄希望于对方手下留情,不如自己动手毁他的道行。
去了魔道,留下她的师弟。
她乖巧可爱懂事的师弟变成碎焰帝君这个样子,肯定都是魔道本源的错。
两人就后续操作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并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温念最终决定两套方案一起操作,一边尝试感化,一边毁对方道行。
魔道是天道的背面,所以正道人士入魔后转为魔修都非常丝滑。
正道的杀道,斩心不平。
魔道的杀道,万物皆可斩。
所以碎焰帝君选择了战争。
她得想个办法让对方闲下来,不要增长道行,然后疯狂增加修为,赶超对方。
温念拿着系统给她列出的各种“恋爱攻略”,彻夜研究。
第二天盛装打扮,信心满满地去找了碎焰帝君。
她昨天搞出的阵仗够大,帝君的宫殿够冷清,所以她畅通无阻地见到人。
碎焰帝君正坐在窗边看花。
那是一株仙草,雪色的花半掩在墨绿色的叶子中,亭亭玉立,灵光蕴盈,差一步就要成精了。
但比花更美的,是他本人。
碎焰帝君跟楼晏清只有三分像,另外七分是另一种绝色。
和他在外的凶名很不匹配的,是他很有故事感的外表,浓墨色的瞳孔似乎映不进去任何光,日常披着一身黑色的大氅,黑色的毛皮衬得他皮肤冷白,不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凄冷忧郁。
温念觉得他像是烈焰焚尽一切后留下的灰烬,外表死寂静美,伸手挽留时必定会被烫得面目全非。
幸好,她向来喜欢玩火。
“帝君在等花开吗?”她将自己正常说话的语气温和了八个度。
碎焰帝君:“我在想一个人。”
“您在想谁?”
不会吧不会吧,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这么倒霉?
“想一个能够接住我的刀的人。”
温念:“这样的人恐怕很少。”
“是的。这世上明明没有什么本事,还非要炫耀武力的弱者实在是太多了。”帝君罕见地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却发现真正厉害的人物却不愿意动用武力。”
“你想逼着他动手。”温念带入了自己,很快给出答案。
“原本是想请对方来的。”碎焰帝君指着窗外的花,“我为他准备了这个,去信邀请,半年没有回书。”
这株花叫乱雪兰,是如今已经绝迹的仙品灵草。
温念觉得自己哪怕是生啃,也能直入出窍期,分神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入药炼丹就更珍贵了。
她对碎焰帝君所说的人有了眉目,不动声色地说:“想好了其他方法吗?”
“骗。”
碎焰帝君的目光从仙草上面移开,落到温念的身上:“仙品的灵草可以在古迹中寻得,天生仙骨却举世只有一个。”
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温念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但她很难拒绝对方的下一句话。
“你想要成为我所钟爱的女人么?”
恰恰好好,是她现阶段的目标。
温念笑了:“帝君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帝君:不,我只知道这么做我会有架打。
第6章
碎焰帝君确实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何将一个人捧到天上,然后撤手让人摔下来。
他矜贵地说:“在我想见的人到来之前,我可以配合你的一些事情。”
至于配合什么,配合到什么程度,都看他心情。
温念期待地问:“您的皇位可以给我坐几天吗?”
他:“滚。”
温念没有滚,而是坐下吃了对方两碟特供点心,边吃边从对方嘴里套消息。
“可以给我形容一下你想见的人么?万一我遇到了,还能帮你拦一拦。”
“现在的你还拦不住他。”碎焰帝君手指微抬,将她面前的点心盘子,换成了一份玉简。
温念摸着这份有着“千金阁”刻印的玉简,神识扫过。
不出她意料的,碎焰帝君想要跟对方打一架的人,就是她的二号目标——疯医。
当然,就像这时候的人并不敢称这四个人为魔尊一样,就算杀的人远比救的人多,也没有人敢喊疯医。
对方有一个特别正派的称呼——云先生。
表面是说他行踪飘忽不定,随机出现在各地救治病人。
实际上也有他心思难辨,裹挟风雨的意思。
这份情报能够呈到碎焰帝君的桌上,虽然字数不多,但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云先生的真实身份是落星谷前代药王的药侍,司尘。
落星谷被陨石砸没了,这个名字也几乎无人记得。
然而千金阁不仅搞到了他的真名,还搞到了更刺激的消息——司尘是半个傀儡。
不过大乘之后身体和神魂都基本上会重塑好几遍,这个消息除了刺激对方两下,并不能当做弱点。
司尘修的是医道。
按照医修的普遍特点,有两样东西是很难拒绝的:举世罕见的药物和特殊的病人。
玉简里还列出了很多传说级别的药材可能出现的地点,以及出现稀有病症的地点。
乱雪兰不说是其中最珍贵的,也是最难得到的。
现在,它已经要进入成熟期,却仍旧没能引来碎焰帝君想要的人,便和窗外其他的花没有区别了。
他恹恹关上窗子,不再看失败品:“灵云公子是个见钱眼开的,病人的消息我能买到,云先生也能买到。”
灵云公子,温念的四号攻略对象。
她抚摸着玉简上的刻痕,好奇地问:“灵云公子也是大乘期,帝君想必也想跟他交手一番。”
碎焰帝君撩起眼,黑沉沉的眼珠子让人联想到在发脾气的猫。
“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从我这里捞很多钱,最后给我推荐了云先生,说对方才是当世第一强者。”
“然后又借此继续捞钱。”温念用陈述语气说着问句。
他没有回应,厌烦地垂眸。
在这件事上花费代价再大,他也不会在乎。只是被人耍的怒意,让他难以下咽。
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温念就把他的想法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并且在心里进行了嘲笑。
不愧是被系统综合评价为“最好攻略”的一号呢,果然在四个里边是最菜的。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云先生会拒绝仙品灵草,但无法拒绝独一无二的病人。
因为他修的根本不是医道,而是魔道的生道。
一生而万物枯的“生”。
越是无药可医,越是需要逆天改命的病人,对他越来得重要。
“所以你是要制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病人?”
温念收获了一个看精神病人的眼神。
他:“我只要让他觉得这里有他无法治好的病人就可以了,还是说,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对方不给他面子,他为什么还给对方一个病人呢?
“他无疑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医者,您确信自己能够骗得过他么?”温念直白地说,“我必须表现出合理的,能够引起他兴趣的症状才行。比如,只有天生仙骨才能出现的病。”
她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讲:“天生仙骨虽然赢在起点,却也并非全是好处。它其实非常脆弱,且受不住大补。”
作为有后天仙骨和先天仙骨的人,她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她本体的仙骨随便抽出来一根就能硬刚仙器,绮罗身上的也就扛扛肃业手里的小匕首。
如果她以绮罗的身体去她本体在的地方,只需要五息,就会被过重的灵气和道韵融成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