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一定要劈死这个狗东西,大不了就去找转世的。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怒意,劫雷以毁天灭地的威势劈了下来。
劈到了温念面前。
并且不是劈大乘的威力,而是普通的,晋级合体期的劫雷。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大夫温柔,关怀,又带着淡淡疑惑的表情。
司尘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菩萨像,任何时候看去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善面,没有人该具备的缺陷和特点。
温念觉得很假,因此不爱看他。
但此刻,她发现对方虽然比她要高,但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目清秀,有着雌雄莫辨的美丽。
让她想起楼晏清小时候,也是穿上裙子就能冒充千金小姐的清秀模样。
遗憾的是长大之后五官深邃锋利许多,再扮不得女子。
而司尘,恐怕很早就死了。
所谓的半个傀儡是假话,只有真正的傀儡才会不被天雷选中。
这会儿天道缺损,哪怕他有大乘的修为,只要不动灵气神识,雷就不会主动劈他。
温念倒是可以操控雷去劈对方,但那样就暴露了。
所以她难过地躺回去,让天雷把对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都劈成渣渣。
司尘比她要难过的多,以“需要时间收拾被雷劫劈坏的东西”为由,准备鸽了碎焰帝君。
碎焰帝君没有当怨种的习惯,所以直接找了过来。
在将白玉京拆得四分五裂之后,俩人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外。
渡完雷劫,成功进入合体期的温念回到天宫沐浴更衣,久违地吃了顿饭,然后开始打坐。
修为的提升,除了灵气积累,自然还有心境、神识以及对道的领悟的成长,对绝大部分的修者而言,这些才是拖慢修炼进度的地方。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绮罗公主八成是个大能转世“因为没有夺舍痕迹”,但修为这么大幅度的提升,她还想像个没事人的话,就太明目张胆了。
反正大乘期打起来,要么一招定胜负,要么打他个三年五载,她不急。
最好两败俱伤,这样她就能渔翁得利了。
——
半年后,温念出关。
天宫冷清得像是广寒宫,琼楼玉宇,毫无人气。
她看向仿佛在门口守了五百年的景苒:“发生了什么?帝君终于死了所以人都跑掉了吗?”
景苒愤怒地攥紧手指,但到底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甩手就走。
因为对方不再是她可以怠慢的人,也因为现在的情况,必须由对方出面处理。
她低着头,温声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碎焰帝君和他的对手去哪儿了,但总归是离这里不远。
因为白玉京乃至于天宫的天气在这半年里都非常糟糕,一天里有十个时辰看不到太阳,还经常有自天上落下的狂风毒雨落下,高级阵法都只能稍稍减弱威力。
哪怕是分神期的大能,挨一下都要疗养几个月,修为低些的,沾之即死。
温清君作为碎焰帝君的丞相,提议将人员通过传送阵法暂且安置在另外的城池,分批安排人员巡逻,留一批医修丹修和伺候的人留守在天宫安全的位置。
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反正是他提出来的,出事了让他背锅就行。
景苒是留下来的人之一,她之所以在这里等温念出关,自然是跟要伺候对方没太大关系。
而是因为天宫异常的天象停止了,帝君却迟迟没有出现。
温念:“说不定真的死了,那样我们又能办宴会了呢。”
景苒:“……请您不要开玩笑。”
温念望着她笑了半天,她偏过脸,忍耐地说:“我想云先生可能会来找您,希望您能够问到帝君的下落,夫人。”
她重重地念着最后两个字,希望对方能够对自己的身份有数。
就算是合体期,天宫也有的是。
这人未免太狂妄了些。
“好啊。”
明明得到了对方的应承,景苒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觉得不妙的她将焦虑发泄在工作中,安排了更多更严密的巡逻,又亲自去盯着宫殿修缮。
是的,之所以温念出关看到的是广寒宫而不是废墟,是因为她景苒一直在及时安排修复。
就为了让帝君回来之后,依然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司尘会来见温念是在所有人预料中的事情。
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云先生”有着世人皆知的习惯,在病人被完全治好之前,他都会对其温柔照顾到极致,也会不择手段地治好对方的病。
尽管温念的病让他无语,他也没有区别对待,亲自上门查看她出关后的状态,见她不仅身体无恙,连修为都适应得很,没有一丝灵气外泄,沉默片刻说:“看来这病不会有复发的可能。”
都合体期了,吃什么都不会积食。
她绝不是第一次成为合体期,如此,便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问题所在。
之前那些,都是在演他。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还捡了两个麻烦的仇家。
真是……久违的糟糕。
温念:“谢谢大夫。您可知帝君在何处?活的死的?”
司尘直觉碎焰帝君死掉会发生更加不好的事情,所以选择告诉她实情:“在天外天,如果没有其他人下手的话,能活。”
“能活是指?”
“以他的修为,花五年排毒即可。”
大乘已经是半仙之躯,还需要五年来排毒,温念估摸着碎焰帝君此刻应该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那她不得第一时间赶去看热闹?
穿上宫殿里最喜庆的红衣,温念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天宫已经是苍灵界最高的建筑了,没想到还有“天外天”。
碎焰帝君这是想把宫殿建到九霄,取代她的位置么?
第10章
天外天由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的浮空台阶组成。
由于两位大乘期长达半年的打斗,这些台阶损毁大半,碎裂的浮石如群星散开,形成灵气紊乱的磁场。
红衣的女子提着一盏嫦娥奔月的琉璃灯,哼着颇有年头的小调,漫步在台阶上。
每当她身前没有台阶的时候,散开的石块就乖顺而迅速地变回台阶,稳稳地托住她的脚。
在路途行进不久时,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故人,却也不是故人。
顾瑀是绮罗公主的故人,温清君却不是是温念的故人。
但温念还是选择提醒对方:“我不建议你再往上走了,会死,你的目的也达不到。”
她很欣赏对方提剑上天外天刺杀碎焰帝君的举动,然而以顾瑀金丹期修为的身体,温清君只能出一剑,发挥的威力也最多只有大乘初期。
这一剑下去,碎焰帝君不一定死,“顾瑀”却是必死无疑。
主角能够不停轮回,所以对死亡看得很淡。
但现在身为天道的她出现在这里,这里就是正确的时间线,他死了就没有重开的机会了。
听出她的认真,温清君回头。
青年和温念第一日见到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温润,坚定,如松柏,如翠竹。
温念觉得如果自己轮回那么多次,都在终点因为莫名的理由死在同一个人那么多次,她肯定是会黑化的。
所以她很佩服这种心怀宽广,不泄气不偏激的人。
死了多可惜。
温清君:“您认识我?”
她:“我知道你,并且我和魔皇有点矛盾。”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说:“他的另外一个碎片,也就是疯医,给了我一份足以毒死碎焰帝君的毒药。”
温念立刻意识到,书中的绮罗公主是怎么毒死碎焰帝君的。
合着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中。
她:“你会给他下毒么?”
温清君:“如果会,我此刻手里拿的就不是剑。”
决定趁人之危已经让他挣扎很久了,下毒就更违背他的本性了。
现下看来,他果然还是更应该去探寻魔皇不许人进入大乘的原因。
温念欣赏地看着他:“下去吧。”
她会亲自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温清君也不觉得遗憾,顺着她来时的路下去了,和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光看到灯笼上的图案,觉得很有凡间的热闹感。
这大约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来地想。
温念继续提着灯,哼着歌往上走,再没有在台阶上撞到其他人,也没有好奇地推开两侧的门。
看似无限的台阶终究还是没能延伸到九霄去,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棋盘。
在棋盘的中央,躺着一个人。
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肤色和殷红的血。
在这片过于空旷的空间,有着强大的存在感。
温念走过去,看到破碎的衣服,紧闭的双眼和餍足的笑容,在心里猜测这是一场多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不免觉得遗憾。
自己打自己的场面,多稀奇。
她将灯笼靠近对方的脸,给苍白的脸添上点色彩:“你现在看起来,总算是顺眼了。”
碎焰帝君掀开眼皮看她:“你现在是连敬称都不肯用了。”
他从来不用“我”之外的称呼,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随意称呼他。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个女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过分随意,也很不客气。
“我这么努力地到合体期,不是为了装孙子的。”温念说。
就像她一路拼命增长修为,磨练战斗技巧,不是为了跟人讲道理一样。
哪怕是真正的圣人,世人也能找到挑剔的地方。
但恐惧总是一样的。
被她杀了父母的妙云仙子,不也最后哭着给她道歉了么?
对方看了她很久,说:“我突然觉得,我很像你。”
温念直接否认三连:“不,绝无可能,我们完全不像。”
她是凶残了点,喜欢动刀也动嘴,但也不至于是个唯我独尊,杀戮成性的战斗狂魔吧?
“哈哈哈……咳咳。”
他笑了一阵,又咳了好几口血。
被他笑得有些恼火的温念也不客气地嘲笑他:“我看司尘依旧是仙气飘飘的样子,怎么你就变成了这样?”
碎焰帝君冷笑一声:“他自然是比我恢复的快。”
再多的却是没说。
他像是累了,倦怠地垂下眼:“你有别的事么?”
温念将灯笼丢到一旁,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一件事,我今日必定是要如愿的。帝君可要猜猜,到底是什么事?”
他的眼里充满嘲讽:“你可以试试看。”
下一刻,对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刀。
听到身旁的破风声,碎焰帝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茫然中。
走在回去的路上,温念哼歌的情绪比来的时候都更快欢快,边走边看手里的刀。
碎焰是她为了奖励自己进入金丹期,花光全部身家请人锻的刀。
光材料就价值整整五百上品灵石。
锻造它的人,后来成为了苍灵界最好的锻刀师。
还不是被她白嫖了劳动力(划掉)。
不过当年对方的修为不高,锻造技术也不成熟,碎焰的底子不好,不能作为本命法器,最终也没生出刀灵来。
不然她就可以直接问刀灵当年发生的事情了。
过去了这大半年,常思语该见着谢春秋了吧?
——
常思语见到了谢春秋。
缺月谷虽然没有月亮,但有漫天星辰。
在星光下,生锈的巨大铁链显得阴森可怖,但更可怕的是,这些铁链没有拴住人,无力地四散在一个巨大的八卦图边缘。
在八卦图的中央,坐着一个道士。
一个完全不像重犯的道士,一个精神状态比他们两个外来者都好的道士,一个正在对着天空自言自语的道士……总之,这是一个道士。
他们无法再将另外一个身份和对方联系起来。
这代表这个人在道法上的造诣达到了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一千六百七十二……依然失败了啊。”道士忧愁地叹气,年轻俊俏的脸上满是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常思语想到自己的使命,试探地开口:“那个……请问这里还有别人吗?”
道士偏头看他们,白发向一侧滑落,露出眉心的红痕:“当然没有别人,一般人不会想来这种鬼地方吧?”
常思语有些惊艳,但她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的,心里此刻全是自己要完成的使命:“那这里曾经关过什么吗?”
“那都是四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这四百八十六年里,只有我住在这儿。”
她和林玖对视一眼,又说:“您为什么住在这里。”
道士又开始叹气:“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叫那两个人先得了手,他们倒都觉得得偿所愿,天下苍生又该怎么办呢?”
在抱怨了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话之后,他撑起脸,盯着常思语说:“在下昆仑谢春秋,我猜你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常思语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回话。
“除去本宗弟子,应该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小姑娘,你是在哪里听说我么?”谢春秋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就发现了不对。
如今的苍灵界本该只有六个人他看不清对方的命格,这怎么还有第七个?
某嘴上说着技不如人,实际上自负不输温念的道士对此很感兴趣。
常思语确实听说过“谢春秋”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