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了,他为了自己那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牺牲谋害了太多太多人。”
“无论是忠臣、平民, 还是家族、商行等等各方势力, 都深受其害,整个国家在冯宦的祸乱之下,已经只是徒有其形,内部被以冯宦为首的一系列损公肥私之人蚕食,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
“在座的各位, 都是在此危难之际有一定觉醒意识的人, 不论是为国还是为己,‘杀’冯宦, 属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老前辈一站场,基本的主旋律大调就定下来了。
“我这次去的是晚花魁的房间,我看到了晚花魁这么多年的努力,她当得起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
“先说一些跟前边连的起来的东西吧。”
“我找到了夏太子刚才说跟拾壹互换的那根簪子,在晚花魁的房间里。”
“除了簪子, 还有一些能够证明晚花魁身份的证据,她的房间里有不少要对暗号才能明白的任务纸条,还有一本清单, 是她整理的冯宦的势力网络。”
“她利用身份和醉仙居每天往来的巨大客流带来的信息,顺藤摸瓜, 找到了很多冯宦暗中干的丑事。”
“甚至收集到了一些证据, 这么多年, 一直在利用组织帮助那些被针对的势力。”
“冯宦不知道是谁给他使的绊子, 所以越来越急迫地设计我、太子还有贵妃的家族等等势力。”
梁嵩摆了摆衣袖,温和坚定地说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晚花魁的聪慧和胆识皆过于常人,她做的远不仅仅是之前姜贵妃搜出来的那些事情,晚花魁是真正抱着赴死的决心在走这条路,万幸也出现了如夏太子这样想要帮她找寻解药和调养方法的人。”
“另外,我还在晚花魁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正巧,作为两朝户部尚书,我知道不少旧事。十二年前,前兵部尚书家的两个孩童被下人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救了出来,他们一男一女,男孩身上塞了兵部尚书暗中势力的调用符,女孩身上则是带了一块‘免死金牌’,这块‘免死金牌’其实已经失去了作用,光明正大拿出来更会招致灭顶之灾,但如果是亮给一些绝对值得信任的人看,也算是一块非常好的证身信物。”
“前兵部尚书为人清正,他帮助过的官员和武将非常非常多,所以男孩女孩带走的这两样东西在暗中都有大用。”
“我在晚花魁的房间里,就找到了这块属于前兵部尚书家嫡女的‘免死金牌’。”
”晚花魁就是被满门抄斩的前兵部尚书家的那个女孩,我知道,前兵部尚书是顶顶为国为民的忠臣,所有她有这般胆魄站出来护国。”
镜头顺着梁嵩老师的话给覃晚推了个特写,她长相明艳,充分展示了属于花魁的绝色,而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睛,则是将属于死士的隐忍决绝表达得清晰彻底。
覃晚和梁嵩老师对视,正色后娓娓道来:“梁户老师给我的评价太高了,我只是在恰好的位置上看到了阴暗面,又有途径去努力改变我看到的东西。”
“醉仙居,每天歌舞升平,进进出出的人都在追求极致的享乐,他们吃最上等的美食,喝最陈酿的美酒,看最窈窕的美人,却做尽了肮脏不堪的丑事。”
“无论是赌博、淫·虐、劫掠,甚至是杀人放火之后随意颠倒黑白让百姓无处申冤,对他们来说都仿佛只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只要有可能,他们就宁可用权势榨干百姓的最后一滴血来为己用,他们只想用最便捷的方法发财升官,将王法和人道视若无物。”
“这种现象的源头,在皇宫,在奸宦,在被曾经的盛世蒙蔽了双眼的每一个富贵之人的身上。”
“百姓苦,如今的百姓,发不出声音,看不见公道,得不到太平。”
“他们每天都在劳动,每天都在驱使自己的身体,一刻都闲不下来,却还是吃不上一顿饱饭。”
“这个国家对百姓的倾轧,已经到了让他们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的地步了。”
覃晚结合自己剧本里提过的一些故事背景,自己组织好了语言:“有权有势的人不知道,底层每天饿死、渴死、累死、晒死、冻死多少人,更丑恶的富人把人当做玩物又害死了多少人。”
“而有权有势的人若是看到了这些,想去为底层百姓做些什么,很快,就要轮到他们死。”
“一群坏人把持着朝政,坏人最懂得怎么逼死好人,怎么让好人退让。”
“但好人哪怕和光同尘,做一时退让,也终究在黑暗中举起了火把,我只是斗胆,想一同做传火者,想尽绵薄之力,在这种时局之中,争一口气,为国,为百姓,也为我已不复存在的家族。”
覃晚说话语速不快,她本身就算是女低音,虽不是刻意低沉咬字,却也还是说出了字字铿锵的坚毅。
她说话时多多少少的和周围一圈的人都对视了几眼,最后她看回梁嵩老师:“我知道梁户老师也是举起了火把的开路者。”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梁嵩脸上也出现了愤懑和惭愧:“我不能算是开路者,正如晚花魁所说,我也是京城围墙之内的人,我对百姓的真实状况了解的远远不够深入,浪费了这么多年还觉得自己只是为了不冒进才徐徐图之,让冯宦掌权到如今这般地步,甚而一步步蚕食了这个国家。”
“我的分享只能到这里了,我不怀疑任何人。”
梁嵩有些沉重:“我也不想怀疑任何人。”
……
张北然在这种宏大深沉的气氛中站起身走上台:“我去了梁户尚书的房间。”
“刚才我们讨论过的圣旨,我在在梁户尚书的房间里找到了。”
“不过很遗憾,这道圣旨的内容和我们在座的人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不算是太有指向性的关键证据,问题只在于,为什么圣旨会在梁户尚书的房间里。”
魏远好奇:“圣旨说了什么?”
“贬官一个不重要的武将。”
张北然淡淡开口:“梁户老师说他昨晚没见过冯宦,只是去偏殿取了东西,晚花魁也说了她看见梁户在一颗树下挖东西。”
“再结合我在梁户老师房间里发现的另外一件事情,我还是想问问梁户老师,昨晚去偏殿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嵩点点头:“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张北然拿出一个小道具,是一个花纹精致的木牌,接着他把木牌泡进了水里,很快,木牌上面浮现出了组织的标志。
“梁户尚书,死士组织的背后,站着的人其实是你吧。”
“没错,这个组织是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组建起来的,当年你们家出事之后,我秘密得知有两个孩子逃出生天之后,就一直在关注你们。”
“晚花魁也是在我的引导安排之下,才加入的组织。”
夏粲源奇怪道:“梁户老师一直都很看重前兵部尚书家,也相信他们家族的能力和品德,为什么还要用毒药控制晚花魁这么多年?到今天,她的命已经不剩多久了。”
梁嵩看了看纤瘦的覃晚,叹声道:“如果组织里出现了一个人不吃毒药,那么剩下的所有人都将再难掌控。”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局势混乱险恶,一旦入了局,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或许清楚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反而更能坚定无畏的把路走下去,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难能的选择。”
夏粲源皱眉:“可这未必是她想要的选择。”
梁嵩的眼神温厚深远:“我很抱歉。”
覃晚突然觉得很触动,她清楚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她太早以前就明白,有些人根本没有做选择的权力,是被推着、碾着往前走的,不管下个关口多难捱,都无可避免无处可逃。
夏粲源说的话好理想,她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为她说这句话,也从来不知道,这句话会让她这么心酸。
“我能理解梁户老师的想法,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过以后,我是一个早在十二年前就应该死掉的人,我也已经用短暂的生命实现了很多很多想做事情,我没有遗憾。”
覃晚抬起眼,目光穿过长桌,看了一眼站在台上正直英挺的张北然,又侧头和夏粲源对视,她略带笑意:“我也不怕日后粉身碎骨留不下一个姓名,起码夏太子和梁户老师心里认可我、记得我。”
她知道夏粲源那句话不是为了她而说,但她很感谢他,感谢他透过角色,安慰到了处在黑暗中已久的她。
张北然也在看她,他是资历较深的演员,向来很有信念感,在刚才和姜淇妍的角色“姜贵妃”之间的感情戏里,就有不少克制深沉的眼神让人印象深刻,现在他看着自己的“妹妹”,更是欣慰又痛心,把人一下拉进了身不由己的乱世里。
“小时候我一直在找你。”
“我一直在想你在哪里。”
“现在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过得好,但又,没有我想象中过得好。”
他很遗憾,也很无力。
他应该为她骄傲,却不想有这样的骄傲:“我没能让任何一个我在乎的女人过得快乐。”
可惜时代错,时代乱。
不然,他只要她们平安就好。
作者有话说:
晚上9点还有一更啦
第25章 离群
现场沉默了将近五分钟, 大家都微妙的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覃晚、张北然、梁嵩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换,传递出了让人动容惊叹的情绪。
沉重、慷慨,却又遗憾。
而覃晚看夏粲源的那一眼,更是让人心头一麻, 你能看见她眼里的光, 温柔渺茫, 像在感谢,像在挽留,又像在说抱歉。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整个气氛就这么被拉进了那副情景中。
让人不自觉遥想着这样的画面,众人身世坎坷, 前路崎岖, 家国飘摇,在那样的背景下, 他们的命运牵系在一起。
“梁户尚书的房间里,除了有圣旨和这个组织的身份牌,还有一个让我很在意的东西。”
张北然垂下眼,声音有些低哑:“是牺牲名单。”
“上面有晚花魁的名字,也就是‘死士拾壹’。”
“我想知道她这次要做什么, 她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会被牺牲。”
覃晚眼皮一抬,怔了怔,迟钝地看了眼梁嵩老师, 旋即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视线。
梁嵩正色, 从张北然手里接过名单, 他脸上的表情凝重又悲哀, 他缓缓说道:“因为昨天是最重要的一天, 我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名单上的人,是被冯宦查到了的人。”
“他手眼通天,我的组织步步为营发展到如今,已经损害了他越来越多的利益,更何况凡是有所行动,就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冯宦已经查出了组织的许多秘密。”
“包括,‘死士拾壹’的身份。”
“死士被发现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将死去的那一天。”
“其实晚花魁这次来,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否则,她不会将那块免死金牌带在身上,放在这边宫中的房间里。”
张北然闭起了眼,眉目间的沉重让人将他的心慌看得一览无余,他甚至低下了头,无措又悲伤。
“不能逃吗?”
这次梁嵩没有回答他。
但是覃晚开口了,她说:“我不会逃的。”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更何况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了,只想在死之前,实现我最大的愿望,除掉冯宦。”
张北然皱眉:“你没有武功,冯宦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不应该来,你应该,相信哥哥。”
他甚至直接聊爆了自己也有在昨晚动手的计划,只是为了告诉久别重逢的妹妹,可以相信他。
“我……”
“你应该要自由自在的活着,为自己活着。”
覃晚笑了,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我当然是相信兄长的,所以我更要来。”
因为她知道哥哥心中早已隐忍多年,这种危难关头更是愿意破釜沉舟,为了她和姜贵妃冒险,但她不想哥哥的人生再次被冯宦毁掉,她是一个时日无多的死士,杀冯宦应该由她来做。这样既可以报仇,又可以保护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三个男人都沉默了,只有魏远轻声问了一句:“刚才是不是聊爆了?”
姜淇妍也在状况外,他们俩都是虽然认真玩了游戏,但不会认真过“剧情cg”的玩家,看了半天,确实也很触动,但还是最关心结果。
“谁藏了什么关键性证据?”
张北然挑挑眉,看了魏远一眼,他反应也很快,有专业的演员素质,出戏干脆:“我这不算是聊爆了吧,我本身的动机就挺强烈的,新仇旧恨加起来,我想在今天杀冯宦,其实顺理成章。”
“不过远侍卫出来问了,我就正好再补充一点,我还去了远侍卫的房间。”
“远侍卫房间的东西不多,具有指向性的‘证据’也很少,我只在地缝里发现了一个小纸条,是远侍卫写的,不知道要报告给谁,但是消息没送出去。”
“纸条上面写的意思是,冯宦正在给皇上用毒,一种在体内慢性累积的毒,毒发之前完全查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征兆,毒发时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完全致死。”
“远侍卫,你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不选择烂在肚子里,而是写了密信纸条,打算告诉谁?”
魏远被他反问,一时间还有点接不上话,因为这件事情放在那个时代背景之下简直是全天下最严重的问题,他一个带刀侍卫发现了冯宦谋害皇上,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阻止的同时,还试图将消息传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