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屿，覃晚，你们的未来一定都要闪闪发光，让我能看见。”
这是蒋宇星最后一次叫他们的名字，字字珍重。
／／
覃晚在盛斯航家最后又休息了四天，终于出发去跟张北然工作室签约。
盛斯航本来想陪着她，但公司的事情太忙，实在抽不开身，他就让覃晚全程跟他打着电话，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对方那边都能听见知道。
合约是盛斯航早就检查确认过的，加上两边有利益合作，盛斯航不认为张北然工作室这边会在跟覃晚签约的事情上动手脚，但他还是叮嘱覃晚要仔细看好每一条。
覃晚照做。
整个过程其实都很顺利，张北然跟她聊了不少关于未来的规划和构想。
比如综艺虽然曝光率高，制作完成后平台开播得也快，流量收益和观众的反应都能及时看到，但是综艺终究说不上是演员的正经作品。
况且众所周知，综艺成败都靠剪辑，选到题材和合作对象都合适的综艺其实很难，再说覃晚也不一定真能靠综艺吸到多少粉丝，如果被贴上“综艺咖”的标签反而得不偿失。
可要一门心思要进剧组拍戏的话，也很难。
现在的好剧本其实非常非常少，好的制作班底跟团队的资源也都在娱乐圈那些头部顶流的手中，一部戏从拍摄到制作到审核再到排片、宣传到最后开播，这个周期非常非常长，其中变动和意外都非常多，经常遇到的问题都是难以预料的。
再者，就算顺利播出了，那每年各种电视剧开播都是“神仙打架”，最终能爆、能有国民度的也就一两部。
覃晚现在的流量和关注度其实都不少，但这些人里最后有多少能转化成她的观众、粉丝，其实难说。
张北然说了很多看似“泼冷水”的话，覃晚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不怕这些，无人问津甚至是人人喊打的日子她过了太久，当初那阵“黑料”爆出来的时候正是蒋宇星去世没多久的时候，没人知道这些事情加起来对覃晚的打击有多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荒唐得像是老天的一场玩笑。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活在极度的惊恐、焦虑和自我厌弃之中。
那段日子她看过不少心理学的书籍，阿德勒教她淡化过去，教她在自己的自卑里找到人生的力量，在她寻找意义的时候告诉她，只属于个人的意义是没有意义的。
尼采在她张不开口的时候，告诉她：“沉默是一种令人讨厌的东西，把冤屈往肚子里咽必然会产生不好的心情，甚至使人倒胃口。所有沉默的人都是消化不良的人。”
费斯汀格在他提出的认知失调理论中说了各种各样的失调、矛盾、紧张。
可对覃晚来说，这些都没办法成为她精神的救赎，更不是她心理的解药。
她看得多，听得多，见得多，却仍旧无力对抗任何洪流，生活压垮一个人多么轻易，她终究只能，在自卑中灭亡，在沉默中自尊，在矛盾中失控。
所以当向玟给她找心理医生，判断为重度抑郁之后，医院的精神科又给她开药的时候，覃晚没有多少抗拒，她也试过诉说，可大部分时候只觉得无从谈起。
医生的理论知识再丰富，懂再多让病人开口表达的方法又如何呢？
覃晚从来都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如果不懂得开解自己，又怎么从翻垃圾吃的日子里活下来？
很多苦，咽得下去如何，咽不下去又如何，除了当事人，对谁来说不是风轻云淡呢？
药覃晚也吃了，副作用她也都体验了，向玟总担心她会自杀。
其实覃晚一点儿都不想死，她活到今天，每一步都崎岖难行，她这条命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是轻贱的，可唯独对于她自己，是珍贵无价的。
覃晚每天都在努力爱自己，她知道只有自己会永远陪着自己，哪怕孤独，哪怕颠沛。
所以她做事总随心所欲，最穷的时候也会只为了开心而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来，还喜欢在游戏里花钱。
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被否定，在做无意义的努力，活得比谁都不如，在各个剧组里卖命，面试的时候被各种资本女主嘲讽，没少被刻意丑化妆容，也演了许多装疯卖傻的辣眼睛的角色。
不过这些剧最后能顺利播出的很少，所以现在在网上也很难查到这些“黑历史”。
张北然跟她说的考量和娱乐圈现状，覃晚并不是不懂，她也没有多在乎，相反，她从不怕有什么难关，更不怕出不了头，只要有戏拍，能去体验精彩的故事，对她来说就是值得的。
覃晚是真的挺喜欢拍戏，她喜欢饰演一个这辈子会怎样都写在剧本里可以看到的角色，更喜欢体验不同的人生，体验有幸福家庭的感觉；或是体验在爱情里嫉妒酸涩的感觉；又或是体验更艰苦的人生。
对覃晚来说，好好拍戏，实在说得上是一件真真正正能让她期待和快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更！
第50章 安排
覃晚签完合约, 和张北然也聊完了之后，工作室给她安排的经纪人进门了，来找她聊天。
经纪人名叫安珞，是张北然工作室除了俪姐之外资历最深的一位经纪人, 最近才被张北然挖到工作室来。
她的从业时间相当长, 经历丰富, 很多问题都能说的直白简单，跟覃晚聊天的时候也不绕弯子，全程的态度都很真诚。
她的客套话很少，甚至是直接带着后面的工作过来的。
“这几份剧本你都可以带回去看，然后挑一挑有没有你喜欢的, 如果这几部剧你都不喜欢, 也可以告诉我一个大概的类型，我后续会帮你往那个方向筛选。”
剧本有纸质也有电子版, 安珞加了覃晚的联系方式，用微信把剩下的几部剧本和几份综艺拟邀方案书发给了她。
“你和盛氏合作拍的广告预计在两天后就正式投放了，因为在海外的影响力也不小，所以是全球同步投放，‘desolation’也会同时开售。”
“到时候还会有线下品牌活动的通告要忙, 大概会去三个城市的商场，我会留五天时间出来配合盛氏的宣传。这两天的话你就先在家里看剧本吧，其他的工作就在一周后。”
“一周后有个慢生活访谈综艺, 是梁嵩老师跟贺玥老师搭档主持的上星节目，需要你去那边住两天。
“同期一起的嘉宾有你之前合作过的夏粲源, 还有一个夏粲源团里的男生, 叫许有风, 这两个人都算是流量偶像, 女友粉比较多，不过节目上不会设计什么亲密接触的环节，这方面的问题应该不大。”
“这个节目之后我们的安排就是准备让你先进组了，正常拍摄周期两到三个月，出来之后差不多就可以接个在秋冬制作的季播综艺的常驻。”
“如果你有想空出来哪天的时间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做备注。”
覃晚一边接收下载着文件一边听着安珞的安排，各方面她都挺满意的，她现在最感兴趣的其实是挑剧本。
原先的她没这么多机会，都是剧本挑她，剧组挑她，各种缺人的角色和没人干的活来挑她。
前阵子其实就有不少剧本找她了，但为了给换公司做准备，向玟一直没给她接戏，但公司毕竟想用她捞钱，所以最后一个月里覃晚接了好几场直播带货，没少在弹幕被黑子追着骂。
她想了想问道：“那档慢生活访谈综艺现在录到第几期了？”
安珞把资料发给她：“是梁嵩老师跟贺玥老师的《好好过日子》，今年拍的是第二季了，这周六就要在柚子台播第一期了，你可以看看。”
“一周后你去拍的应该是第七第八期。”
“对了，嘉宾还没说完，跟你同期一起录制的，除了两个偶像，还有一个拍了二十几年话剧的老前辈，叫徐睿先，你有了解过他吗？”
覃晚的眼睛一亮：“我知道，我去看过徐老师的话剧。”
“那就好，徐睿先虽然不是流量，但知道他的人其实一直挺多的，尤其是在圈里有不少演员原来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名声威望还是挺高的。”
“另一个是小品演员常馨，常馨老师跟综艺的两位常驻主持关系都很好，和梁嵩老师都是快二十年的朋友了，而且自身也是上过很多次春晚的国民喜剧演员，地位很高。”
“到时候那一期节目其实还是以四位老师为主，你和其他两位偶像就是去刷刷脸，既可以给节目吸引年轻人的流量，也可以帮你们打开一些普通观众的路人盘。”
覃晚对这些事情其实是懂的，但还是很认真听着安珞的分析。
“差不多就是这些，这周六你也可以看一下《好好过日子》这个节目的首播，大概了解一下节目的定位和节奏。”
“对了，还有你之前录的《身份牌X》再等两周左右也差不多要播了，那次是你第一次录综艺吗？”
覃晚点点头。
“你有什么感觉吗？比如会觉得放不开，或是录制过程很冗长复杂自己把握不住节奏吗？”
“不算是我第一次录综艺吧，综艺现场其实我跑过不少，有时候综艺上也会需要替身镜头，手替、背替什么的，而且还会召集任务npc，我试过很多。”
一般这种录制她都是不做妆造的，就穿摄制组准备的最基本的服装，有一阵子她还上过“综艺最美‘路人’”的视频锦集，在视频网站上有几十万的播放量。
“但要说起来的话，上《身份牌X》确实是第一次正式当嘉宾录制的。”
“要说感觉的话，当然会有些拘束，我本身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除了张北然，我跟当时的那些嘉宾老师也都没有太多联系了。”
“不过整个录制过程我都挺享受的，因为节目设定就很有意思，组里的工作人员也都非常好，各种各样的准备做的非常好，剧本也写的好。”
“各位老师在玩这个剧本杀的过程里的信念感也都挺强的，让我学到了很多。”
安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眼里有笑意：“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官方，我又不是媒体在采访你，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对录综艺的感觉，交流一下你对综艺的想法态度什么的。”
“因为现在有些艺人挺忌讳上综艺的，当演员要保持神秘感，也要珍惜自己的羽毛，最重要的是综艺的剪辑能编出来的故事和人设太多了，很多人录完了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会被剪成什么性格什么样子。”
“到现在圈里还有很多人，因为综艺剪辑和大字注解的误导，在观众心里一直留下了不好的刻板印象，严重影响路人缘。”
“但是当然了，在娱乐圈里大家一向都是公认黑红也是红，这些标签也并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让更多人认识到他们了。”
覃晚确实感觉得到安珞是在很细心认真地和她聊这些，对她的工作安排也很严谨细致，虽然她作为一个从开始当演员起就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小糊星，很多东西其实都透彻明白了，但是安珞的这种态度和关心还是让她很受用。
“我确实不是很喜欢拍综艺的那种感觉，综艺毕竟也叫真人秀，其实我并不知道我自己本人有哪里是讨人喜欢，能吸引人关注的，我本身是个普通又匮乏的平凡人，不擅长交际，说话也没意思，更没什么爱好或是特别擅长的东西，脑子也不聪明灵活。”
“真实的我，只是一个喜欢发呆，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思想的人而已。”
光是生活在现实里，就让她的精神被内耗了太多。
／／
安珞对覃晚的评价是，觉得她这个人特别简单，漂亮干净，没什么心机，却不至于没有野心。
安珞当经纪人很多年了，见过许多有天分灵气的新人，在进到这个圈子久了之后，都向现实低头了，毕竟这里是最纸醉金迷，也最阶级分明的地方，有名声有地位的才能得到尊重，什么都不是的人连拿瓶水都要受几个白眼。
在这种环境下，能不被动摇、不被影响得也变得势利计较真的太难了。
这个圈子里，所有关系，所有选择，背后其实都是一种利益权衡。
毕竟不论是明星还是演员，艺人还是偶像，严格来说就只是商品，而观众看到并且会喜爱的东西，就是一种商品属性，换句话说，这都是可以打造、可以设计的。
流水线的东西看多了，安珞还挺欣赏覃晚这种“无趣”的，被商品化和娱乐化的“有趣”在失去了剪辑跟宣传之后，其实并没有多讨喜。
就像“佛系”、“吃货”、“自黑”这些都只是片面化的标签，适合在短视频时代截取出来给人洗脑营造人设，却不适合深究。
可覃晚的这些“无趣”，在安珞看来是挺值得探索的。
因为有深度。
她的空和静，都像深谷，有山石纵横的脉络，有枯枝断树的衰败，有不可见底的莫测；也有溪流铃叮的生机，也有闲云野鹤的惬意，和远离喧嚣的守己。
覃晚对金钱的欲望其实真的不算高，也不在乎受人簇拥还是排挤，她身上有种很独的帅气，是孤独，是独行，也是独特。
越是经历得多，越容易被覃晚这样的人迷住。
所以安珞愿意对她真诚，她该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前程。
／／
张北然工作室不愧是运营了顶流多年的头部工作室，接触到的资源质量全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
覃晚坐在回盛斯航家的车上，边翻看着剧本边在心里感叹。
这些剧本的制作团队都是手握过至少一部爆剧的，从编剧阵容到音乐、美术阵容都是顶级，导演团队更不用说，个个都有代表作，是她过去投简历从来没有成功过的，也是她连当替身、龙套都挤不进去的。
覃晚兴奋又仔细地读着剧本。
到家时天都黑了，她的手机很早就没电了，和盛斯航打着的语音通话就自然挂断了很久。
进门之后，家里的灯还是关着的。
覃晚以为盛斯航还没回来，换鞋放东西开了灯之后，才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背，漂亮清浅的眸子微黯，一向规整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他额前的刘海比覃晚初见他时要长，现在略略盖过他的眼。
盛斯航的下颚线很清晰流畅，眉骨到山根之间的轮廓起伏也很英挺，眼窝更是漂亮得称得上迷人，覃晚经常陷在他的眼神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