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斯航默默走过来,在谭馥栀满是欣喜地看着那批马的眼神中靠近栅栏。
“它叫什么名字?”
训练员说实话:“还没定,它是匹烈马认人的,它的驯师还没来,这几天我们也只是喂喂食而已。”
“那它以前叫什么?”
“叫百琴。”
盛斯航点点头,手掌抚过马的脸颊,眼神和它对上。
淡定又认真。
盛斯航气场很强,让人很容易就觉得他做什么事都能做成。
但这匹马还没等他说话就甩着嘴摇头晃脑的把他的手撞开了。
马蹄甚至都有些急躁了似的在地上踏。
棕色的眼睛里升起几丝怒意。
训练员赶忙把盛斯航和谭馥栀拉开,刚想冲下去稳住濒临失控的马,就看到又一个女人的身影靠了过去。
训练员皱紧了眉头,刚要大呼让她退后,就看到她伸出手摸了摸百琴的头。
女人不知道对百琴说了什么,随后一直喷着粗气的百琴竟然低下头安静了。
还伸了伸脖子让那女人的手抚到它的脖子上去。
训练员:“……”
覃晚背对着一干人,眼睛里略有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喃喃细语道:“都长这么大了,更漂亮了。”
第9章 烈马
今天的草场上有些热闹。
一匹很野的白马在草原上奔驰了几个来回,带得其他马也比平时兴奋了很多。
百琴满眼放光,最终冲到覃晚面前停下了身子。
覃晚牵着它的马绳,让谭馥栀坐到它背上去,期间时不时会摸摸它的脸颊蹭蹭它的下巴。
盛斯航的飞羽沉沉稳稳地跟在他身旁,和他这个人散发着一样的气场。
覃晚牵着百琴和谭馥栀走了一段路,确定安抚好了百琴之后就松了缰绳让谭馥栀自己慢慢骑。
她自己回头走向盛斯航。
“带我。”
盛斯航默不作声,拍了拍飞羽然后长腿利落的登上了飞羽的背。
他整个人到了更高处,安全帽下的眼睛冷冷的睨着她,气势很凌厉。
行,又是她惹着他了。
覃晚收回和他对视的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仿佛还能看到他蹲下身给她系绑带的样子。
——算了。
她压着火:“我是真的不会骑马。”
她也只想解释这么多。
盛斯航觉得她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眼神略过去,策马去追骑着百琴的谭馥栀了。
覃晚觉得自己来了一出吃力不讨好。
她踮起右脚,前脚掌在草地上转了转,烟瘾上来的很厉害。
日头又烈,她干咽了几下嗓子,把手里的皮鞭一圈圈收起来,攥在掌心里。
宋沛淑骑着一匹小棕马从她身前掠过去,带起一阵风,还有草里翻出来的泥土加上马的味道。
百琴跑了半圈又渐渐到了离覃晚近的地方,盛斯航骑着飞羽一直在它旁边绕,想帮着谭馥栀压压它的速度。
这让百琴这匹不羁的野马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马蹄声落在地上,明显更用力了几分,急躁又难控。
覃晚一直留意着百琴,这个距离之下听声音她就听出了不对劲。
再等了大概半分钟,在百琴疾步踏过来之时一鞭子甩到地上。
百琴急刹车。
谭馥栀拉紧了缰绳,但还是被惯性带的整个人往前扑,脖子稍微扭了一下。
“盛斯航,你骑着你的马滚远点。”
覃晚紧盯着盛斯航黑沉沉的眼睛,说话毫不客气:“没见识过它的脾气吗?在它身边绕什么?”
“我敢放手就是没事,不放心我你大可以让谭老师别骑这匹马了。”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好几缕贴在面上,明明不是歇斯底里的样子,说话时也冷硬漠然。
但那样子就是让人觉得她,风一吹就会倒。
盛斯航没有理她。
谭馥栀被甩的不轻,一头扎在马背上,半天没起来,马还在焦虑不安地小幅度跳动着。
太危险了。
他眉头紧锁,驾着飞羽靠近百琴,在不能再贴近的时候伸出去把谭馥栀一把抱起来,抱到了怀里。
百琴背上没了顾忌,两步就跑没影了。
盛斯航稳住飞羽,自己先下马,再牵着谭馥栀把她抱了下来。
全程没有给覃晚一个眼神。
气压低得像台移动制冷空调。
谭馥栀推开盛斯航的手,拍了拍衣服,在三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中率先开了口:“小晚没说错。”
“阿航,你跟着我绕什么?”
盛斯航还在看她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被她问到的时候脸色还是沉着的:“怕你出事。”
谭馥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认真道:“我还没那么没用,马是我自己挑的,小晚也帮我安抚好了,怎么会出事?”
盛斯航那眼睛里就差把“不放心”这三个字写明了,让谭馥栀觉得没意思:“你今天怎么了?”
他们三个都停在这儿,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宋沛淑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靠了过来,在听到谭馥栀的问话的时候侧身下马,开口道:“什么怎么了?”
她从百琴撒欢满场跑的时候就找过来了,刚刚在马棚选马的时候她也看见了那个叫覃晚的一句话的功夫就安抚住了烈马百琴的场面。
“百琴怎么了?到处跑惹得大家的马都躁动了。”
宋沛淑把这三个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又奇怪的问:“覃晚不是盛斯航的女朋友吗?”
“她刚才怎么一直干站在这儿?”
覃晚挑挑眉,看着盛斯航,没有说话。
谭馥栀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百琴有点失控了,我正想找小晚帮忙去追回来。”
覃晚回答她第三个问题:“我不会骑马。”
剩下的一个问题没人回答,宋沛淑后面又来了两个男的,还骑在马上,是之前看见覃晚反应最大的那两个,其中一个笑着说:“我可以带你啊。”
“盛斯航放着美人在这里吃灰,我们可看不下去。”
覃晚和那人对上眼神,她歪歪头还没笑出来,就被一股大力拉得整个人侧倒,好半天才稳住重心迈步子跟上去。
“上马会吗?”
盛斯航的声音冷的像掺了冰。
“不会呢。”
覃晚这个娇撒得也很冷。
她就爱看他眼里有情绪波澜的样子,像现在这样,躁火丛生,恨不得把她烧了让她消失。
也好过他漠视她。
覃晚被盛斯航抱着上马的时候,勾紧了他的脖子,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在他眼睛里找自己的倒影。
他的眸色在阴影下变深,像块南极黑冰似的,有着不见底的神秘感和诱惑力。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眼睛里的时候,覃晚想起了那晚的梦。
盛斯航的身体很硬,是常年规律的锻炼得来的,覃晚靠着他,身体在马的起伏带动之下不断相互摩擦,忽远忽近地触碰。
她往后蹭了蹭,马服很厚,她不知道自己正中何处,惹得盛斯航闷哼一声,眼刀子落下来。
覃晚躺在他怀里歪过头,眼尾斜着,抬眼看他。
她的眼睛很大,这样的角度从下往上看他的时候眼尾的小三角像盛了光,又亮又勾人。
睫毛像小扇子,扑凌凌的扇动着,接住了他的眼刀子。
那个对视其实不超过三秒钟,却让两人很久很久都回不了神说一句话。
覃晚没有戴安全帽,盛斯航也仿佛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没有去管她。
他们迎着风策马,覃晚的长发成片的往后飞扬,在盛斯航的怀里开成一朵花。
绸缎似的发丝时不时挠上他的喉结、侧颈,甚至攀到他高挺的鼻梁上触碰他的鼻尖。
太痒了。
好像痒进骨头缝里一样。
盛斯航屏息,用强大的自制力压抑着什么。
他低低咳了两声,胸腔震动,却没能把那个膏药似的粘在他身上的女人警告走。
盛斯航压着飞羽减速,单手牵马绳,另一只手把覃晚的头发拢起来,捆住。
他的手可真大。
——每次梳头要用两只手抓半天才能拢住所有头发的覃晚真情实感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她不着边际的想法还没落地,就被身后人的动作折腾的浑身鸡皮疙瘩炸起。
她怕痒,非常怕,而他正把她的头发往她腰上那一圈镂空的绑带里塞。
“别别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弄了。”
覃晚腰都软了,想从盛斯航身上起来,又没有力气,一番动作下来反而更像是贴着他乱蹭。
盛斯航眉头紧皱。
她的笑声太明朗了,他没见过她这样笑。
盛斯航恍惚了半晌,才又想起来,他和她只见过几面,甚至说不上是彼此的熟人。
他又怎会见过她开怀。
“你别乱动!”
覃晚笑的止不住:“我……怕痒啊,哈哈哈哈哈,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把头发拿出来,哈哈哈……”
覃晚反过手去在背后想把头发扯出来,但她笑得使不出什么力气,角度又别扭,所以一双手摸来摸去倒全撩在盛斯航身上了。
盛斯航感情经历一片空白。
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又蹭又摸的。
“你别动!”
他眸色幽深,说话声比刚才更大了些,伸手去把被她弄了一团乱的头发从她后背里抽出来。
原本顺滑漂亮的长发被这么一折腾打了不少结,在风中全炸开了,颇像个疯子。
覃晚仰着头,身子又动了动,想直起腰来,还没伸展完就被盛斯航压着脑袋制住:“说了让你别乱动了。”
覃晚被头发弄得很难受,拍开他的手,干脆整个人躬下去都快要趴在马背上了。
她理不清打了太多结的头发,只好把它们一股脑的绑成一个马尾。
马尾被风往后吹也会抽到盛斯航,他在后面不满的“啧”了两声,覃晚撇撇嘴又整个人都靠进他怀里,后脑勺用力贴着他的胸膛,把马尾辫压住了。
盛斯航本就烦躁的心情被她惹得更加糟糕,黑着脸加快了速度缠着百琴追过去。
覃晚目视前方,马背上的颠簸让她的大腿有些发酸,但她刚才真的有觉得身后某个地方怪怪的,因此不敢再动了。
好在追上百琴用的时间不长,她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大喊道:“百琴!百琴!”
在离得更近的时候覃晚吹了声口哨,终于看到百琴慢了下来。
覃晚转过身去拉了拉盛斯航的手臂,说道:“你停一下。”
盛斯航勒紧马绳慢慢让飞羽停在百琴身边。
覃晚扒着盛斯航的手臂,伸腿去够底下的马镫,盛斯航一动不动,垂眸从她凌乱的辫子看到她修长的腿上。
等覃晚成功翻身跳下马,一步步走向百琴,他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盛斯航理了理自己被她蹭乱的衣服,淡淡的想:她似乎不是很适合desolation的味道。
她出格,她肆意,她仿佛百毒不侵。
她不会蜷缩在废墟里。
不像他。
……
不知道覃晚怎么办到的,总之最后百琴乖乖跟在飞羽的后面,朝着谭馥栀站的那一块地方跑去。
盛斯航牵她上马,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我看不出你不会骑马。”
覃晚爬上马背后才懒懒的回应他:“认识一匹烈马不代表我会骑马。”
她回头看他,心里想的是,如果他要问她,为什么会认识百琴,为什么不学会骑马,她或许愿意告诉他。
但他没问。
一路再无话,风里有午后阳光和干草的味道,覃晚的脸被晒得有些烫,她弯了弯腰,不再紧紧贴着他。
第10章 割裂
覃晚在谭馥栀的目送下上了盛斯航的车,这次她坐的是后排。
盛斯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换回了那条白裙子,坐下去的时候大腿/根部都露出来了,他皱眉,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丢给她。
“盖好。”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拿东西裹她的腿了。
覃晚看他一眼,把外套拨到旁边。
没有说话。
盛斯航眼皮微敛,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倒出停车位。
性能绝佳的迈巴赫流畅的爬上了出地下室的大坡,光一瞬间落进来。
覃晚很白,尤其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她像是被点亮了一样。
白的刺眼。
她被晒的有些不舒服,身子动了动,挪到有阴影的那一半座位上。
一双白大腿在盛斯航的后视镜里狠狠得晃到了他的眼睛。
盛斯航把后视镜抬了抬,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
到一个红绿灯前,盛斯航踩了刹车,人靠在座椅背上,突然抬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
覃晚的眼睛不由自主就从他的侧后方看了过来,落在他高高撑起的平直的锁骨上。
车再次开动的那一刻,覃晚的眼睛飘了飘,不知怎么与后视镜里盛斯航的眼睛对上了。
那一眼对视间,他眼神里的情绪莫名。
覃晚的手指不自主的缩了缩。
……
车速很稳,冷气覆盖住了窗外阳光照出的燥意。
覃晚偏了偏头,靠在车门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到了地方,盛斯航停下来,回头发现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寐。
他下车,从另一头拉开后座的车门,先把自己被覃晚扔在旁边的西装外套拿起来,搭在副驾的靠背上,接着长腿一收,整个人坐进去,在驾驶位底下摸了摸,找出一个袋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