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往里一股脑倒下去,她迟疑道:“可以全倒下去吧?”
夏油杰正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可以。”
得了夏油杰的许可,她才放心把饲料倒下去。
夏油杰看她撑着脑袋喂得很开心,不由多了几分笑意,“夏树不给它们取个名字吗?”
七里夏树觉得很有道理,她眨了下眼,“学长有什么建议吗?”
他温和地说:“它们以后是你的金鱼,想取什么名字在于你。”
“哦。”
七里夏树洒着饲料,看着三条小鱼在水里朝着她游过来,鱼缸透明的玻璃上倒着一个夏油杰的影子,很浅,依稀可以看见他好像是在看自己。
七里夏树抬头,正好对上夏油杰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夏油杰的眼睫有几不可见的颤动,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说:“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我想好啦。”
她弯着眼,指着鱼缸里的三条金鱼,“它叫夏油杰,它叫夏油杰,它叫夏油杰。”
说完,她捧着脸凑近他面前:“学长,你觉得怎么样?”
夏油杰神色未变:“不怎么样。”
“……”
七里夏树顿时感觉到无趣。
她没好气的重新取名,“那就,它叫夏,它叫油,它叫杰。”
“学长,你觉得呢?”
夏油杰的眉间终于带了点无奈:“你喜欢就好。”
看到他的平静冷淡被打破,七里夏树心满意足地继续喂鱼。
甚至直接叫上了它们的新名字,当着夏油杰的面气他。
“小夏,过来这边吃。”
“油油,别抢,你也有。”
“杰,多吃点,看你瘦的。”
一通喊下来,非常满意。
她转头,打算看看夏油杰露出那一副无语看熊孩子的表情。
然而她看到的,是夏油杰眉眼柔和,正微笑看着她。
他眼底的笑意浅浅淡淡。
七里夏树看到他眼睛里映着的自己,像此时鱼缸里细细小小浮上来的气泡,微不足道,却在水面不断的翻涌。
“学长?”七里夏树试探着叫了一声。
夏油杰挪开视线,低眼看向鱼缸,唇角仍有笑:“突然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听起来很特别。”
“?”
“……”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刚叫第三条金鱼的时候,叫的是杰。
她哽了哽,当没听见,继续喂鱼。
金鱼们很快就朝着食物游过去,在水底搅动起一串的气泡。
七里夏树看着它们吃东西,感觉很可爱,但是想到了之前在事务所时的经历,有些担忧:“我怕它们会被我撑死。”
夏油杰看着她喂鱼,温和地说:“不会。我已经帮你分好了小包的分量,你每次只投喂一袋就好。”
七里夏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小袋子是你自己分的?”
“嗯。”
“怪不得。”
“什么?”
她说起在事务所的事,“敦贺前辈也养了金鱼,放在事务所,他出去拍戏的时候拜托了工作人员帮忙喂,我看着好奇就帮忙喂了一次,结果喂死了,搞得我很内疚。幸好前辈人好,没有骂我。”
“……”
她没注意到夏油杰的安静,继续说道:“我当时还以为一包饲料就是一顿饭的量,所以全都倒下去了。刚刚看到你给我的饲料这么小一袋,我还在想,要是当时的饲料也是这么小,我就不会把敦贺前辈的金鱼喂死了。”
七里夏树手中的饲料都倒完了,撑着下巴看它们涌上来找食物吃,她隔着玻璃钢戳了戳水中的金鱼:“原来是学长特意给我分好的。”
“?”
七里夏树察觉到他的安静,“学长,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视线低低的落在金鱼上,侧脸的弧度深刻,倒映在金鱼缸里,显得温柔而落寞。
他拿了一根小塑料勺,在鱼缸里轻轻地搅动着,逗着金鱼们四下游动。
到了某一秒时,他才停下逗金鱼的小动作,低沉的声音很轻:“敦贺前辈,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啊。”七里夏树的注意力都在金鱼上,见他停下了逗金鱼的动作,迫不及待去抢他手里的小塑料勺:“给我玩玩。”
夏油杰任由她拿了过去,收回手。
继续问着:“有多重要?”
“是前辈嘛,不仅仅是同事务所的前辈,放眼整个演艺圈,谁见了他不得乖乖喊一声前辈。而且我以前一直都看他的电视剧和电影,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够跟他合作。他人又好,人气和实力摆在那里,却没有什么架子,我初来乍到不会演戏,他教过我很多。”
七里夏树兴致勃勃地看着金鱼们在她的逗弄下游来游去,格外开心,连说话的语速都带了几分轻快。
她说完,在夏油杰的沉默中,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敦贺莲同样的问题。
在夏油杰叛逃的半年里,她闭口不谈关于夏油杰的事。
那天是她第一次想要一个让她能够撑下去的答案,在回去的车上,她问敦贺莲,如果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说不会再回来了,那还能再跟他见面吗。
敦贺莲问他,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呢。
重要到,只是一想到他,眼泪就会无法抑制地落下来。
重要到仅仅是看到他放出了同样的咒灵,就连反应的能力都失去,四肢百骸都灌满了铅,连指尖和发梢都在钝痛。
她睡了两天,她不知道自己发了两天的烧,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很久的噩梦。
梦里,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反复播放着夏油杰低懒笑着杀掉了那几个教徒的画面。
还有零零碎碎的,支离破碎的,是他曾经温柔微笑着的样子。
醒来之后,她并没有被噩梦影响,还是像平常一样又说又笑,因为这样的噩梦早已不是第一次,她已经习惯了。
七里夏树不想再去想噩梦的事,她语气轻快地换了个话题,说回金鱼的事:“学长,你为什么要送我金鱼?”
夏油杰也没再说这件事,回答她:“之前见你对盆栽感兴趣,突然觉得,或许你也会喜欢养小动物。”
“啊?”七里夏树抬头看他,“那万一我不喜欢呢?”
“养养试试看吧。”他低声,似哄似劝,“养宠物能让人更快乐一点。”
“那为什么不给我养小猫小狗?金鱼只能在水缸里,我都不能带出去玩。”
他淡淡一笑,“小猫小狗对你来说,养起来可能有一点麻烦。”
“?”
她盯着他。
随时准备提刀杀人。
夏油杰果然不负所望,慢慢说完了后半句:“等你能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再照顾其他小动物吧。”
七里夏树愤愤不平地扑上去掐他脖子:“夏油杰我杀了你!不准再说我像小孩子!”
在她扑过去的时候,重力的牵引下,夏油杰错愕不已的被她推倒在地。
手却本能的在第一时间扶住她的腰,她稳稳地扑倒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摔倒。
她的动作惊扰到了水中的金鱼。
在水中惊惶地四处游动着,时而碰着鱼缸的玻璃壁,时而窜游着,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气泡。
宁静温和的水底,被搅得动荡不安。
七里夏树跨坐在他的身上,恶狠狠地拽着他的领子,很气地说:“给你一个好好组织语言的机会,不然我在这里把你就地暗杀。”
“……”
夏油杰沉默保持着被她推倒在地后的动作,除了她突然扑过来那一瞬间的惊怔,他的目光又归于宁静温和。
他抬眼望着此时扑过来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孩,许久没有说话。
然而他的沉默落在她的眼里,解读成了宁死不屈。
她咬着牙:“给你机会了,你不说是吧。”
“夏树。”
七里夏树冷漠抬眼:“哦,现在想说了是吧?”
“好好养活它们吧。”
“?”
夏油杰躺倒在那里,黑色发丝铺开松乱了一地,手始终在她的腰上,以保护的姿态轻轻扶着她。
她的鲁莽和不讲道理,落在了他的眼里,好像永远只会得到他的包容和温柔。
在她生气不已和一瞬的茫然中。
夏油杰微笑着,浅浅淡淡,“和金鱼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像金鱼那样,把不快乐的事都忘了吧。”
他抬起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一下,很轻,温柔得让人忽然难过不起来。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从来如此,还有她读不懂的哀痛。
“舍不舍得都放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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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是月亮/01
夏油杰下午有任务, 不能在学校。
他把午饭和晚饭都做好,放在了冰箱里,七里夏树到时候可以拿出来热一热就吃。
房间也打扫过。
七里夏树午睡醒来之后看到房间里干干净净, 就知道夏油杰来过。
这样的感觉很特别。
冰箱里永远有吃不完的食物,种类齐全,既有她爱吃的, 也有她不爱吃但是夏油杰要求她必须吃的。
夏油杰来她宿舍的时间并不固定,因为他的任务很多,而她平时也要上课, 但是每次她打开冰箱, 总能看到夏油杰来过的痕迹。
他的照顾无所不至, 渗透在她生活的每一个方面。
给她一种错觉, 好像她真的是离开他就无法生活的小孩。
除此以外, 还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不只是把她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孩那么简单, 这样的微妙, 她曾在夏油杰叛逃后的那一年里体验过,大家对待她的小心翼翼和关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生怕她撑不下去,每个人都尽量保护着她心底的脆弱。
这让她想不通, 她发烧昏睡的那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应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但是看夏油杰这个反应, 还有那天送给她金鱼的时候说的话, 让她不由去想,难道她真的说了什么梦话?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要走, 不要叛逃, 还是, 不要离开我?
她实在想不通,就算是说了这样的话,那也只是梦话而已吧,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七里夏树在某天下课的时候故意假装偶遇了家入硝子,跟她一起回宿舍的路上试探着问了一下。
但是家入硝子知道的情况更少,她入学测试那天,家入硝子不在,她甚至连现场发生了什么都是后来听五条悟说的。
不过她说,“夏油一直在照顾你,脸色也很不好,看起来很担心你,他空余的时间除了回宿舍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其他时候都在医务室陪着你。”
“我们都说医务室会有老师值班,但是他还是一直在医务室里,他说他反正都睡不着,不如守着你,怕你半夜醒来找不到人会害怕。”
说完,家入硝子还揶揄地笑:“夏油对你真的很在意,他虽然向来脾气很好,但是这样对一个人,我们还是头一次见。”
七里夏树更纳闷了。
她说,“我也是第一次见。”
从前只觉得他脾气好,喜欢管自己的闲事,后来他去了咒术高专,她去当演员,只有偶尔的手机联系,夏油杰这样的一面,她根本没有见过。
七里夏树休息了一个星期,终归还是要照常上课。
她很担心一回来就要面对惨无人道的体术训练,因为她入学测试那天表现得实在是太烂了。
结果她销假一回来,老师反而开始给她教理论。
什么咒灵的等级、诅咒的分类、诅咒的危害、面对诅咒的正确应对措施,诸如此类。
楼下的训练场,从窗户看下去,她的同班同学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每天都训练得热火朝天,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晕头转向的背书。
由于学校里的学生不多,有时候一年级和二年级会一起训练,这个时候她就会看到夏油杰。
他好像知道她在楼上的教学楼里接受一对一理论教学,偶尔会抬头看向她所在的教室的窗户。
七里夏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她立马低头继续看书。
低头一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躲。
于是她又杀了个回马枪,趴在窗户上冲他龇牙咧嘴。
而夏油杰站在楼下微微笑着。
这种晕头转向的理论课上了接近一个月,所有人都在练实战,只有她待在教室里背书,她开始有一点点良心过意不去。
然而她的良心不安刚刚升起来一点点,班主任扔给她一张训练单。
“从现在开始,每天完成训练单上的任务,会有辅助监督跟着你。”
七里夏树一眼望过去。
开头就是晨跑两圈校园,再往下是五十个深蹲,五十个蛙跳,……
她看不下去了。
转头就跑。
班主任把她抓回来,扔给她第二张单子:“或者,你可以选择PlanB。”
班主任捏着第二张训练单摆在她面前。
开头还是晨跑两圈校园,但是再往下……呃,基础体术教学?
从字面上看,好像没有五十个深蹲和蛙跳来得累。
主要是基础二字,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她动摇了一下:“基础体术……要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