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镇长的介绍,这位就是那个看中了平安镇项目的老板,也就是看中了她作品,让镇长帮忙介绍的人。
南苡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位投资商会亲自追到这里来,更没想到镇长会这么“无耻”,先斩后奏把她骗到这里来。
结果来了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庆祝庆贺,只有寂寂寥寥的三个人。
什么庆祝,都是假的。
不过是打着吃饭的幌子,给她相亲。
李成章是个看着还挺干净随和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金丝边眼镜,斯文又温柔,今天大概是特意收拾了一下,西装挺阔,留有淡淡香水,说实话挺好闻。这形象,要是放在她们平安镇,第二天早上说媒的人就踏破了门槛。
只是这破破旧旧的地方,也难得人家这番精心捯饬了。
手机放在了一边,她双手撑着下巴,笑容里满是中规中矩,跟着镇长一起拍着这位投资商的马屁。
甲方嘛。
天塌下来,也是主子。
可南苡却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她猜着这种年纪轻轻便有了这种规模事业的男人,要么就是自己本身实力过硬,要么就是家中有强厚的实力扶持。总之,是有些本事背景的。
只是李成章行事做派处处透着一丝严谨,大概是自小家规如此,可看得多了,总觉得有些死板。
不像那个男人。
正这么想着,李成章的话便问了过来,“南苡呢?南苡喜欢什么项目?”
她受到旁边镇长的疯狂示意,艰难地笑道,“我啊?李总喜欢什么,南苡就喜欢什么。”
镇长非常满意她这个回答。
李成章抬眼看她,“那喜欢滑雪吗?”
不喜欢。
李成章的眼神灼灼,她只能硬着头皮扯上一句,“没去过,不知道哎。”
闻言,李成章一愣,随后敛眉低笑。
镇长瞪了她一眼,是在怪她怎么翻脸这么快,没礼貌。
她闷着没说话。
最后镇长还是和和气气地打了个圆场,好在李成章看着不算介意,继续和镇长聊天,时不时还会向她投来目光。
她置之不理,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听着镇长他们的话题。
他们说到了李成章在京城的生意,说如今规模有多大,说年收入多少个亿,说涉及的领域有多广,可惜三十多岁的人,愣是单身至今。
南苡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说起京城,我想起来了,”镇长一拍桌子,“咱们镇上现在还有一个京城人,姓温,家里也是做生意。”
南苡心底倏然一凉。
“这样,我试试能不能叫他来,给你引荐引荐,都是做生意嘛……”
南苡想阻止,镇长却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她撑着身体听着他们说话。
不出意料,镇长没说几句他就答应了。
李成章见镇长这副殷切的模样,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探道,“这位温先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
镇长摆摆手,“说不得,说不得,但是这个人,要是有本事搭上,半辈子生意都不用愁。”
李成章是个商人,自然知道镇长这样的人,人情世故里混了一辈子,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其背后的深意绝对不可小觑。
他推了推眼镜,笑道,“四九城里什么人没有,镇长这话怕是过头了吧?”
镇长连连摇头,知道李成章这是在套话,但笑不语。
李成章转头又过来问她,“南苡也认识这位温先生?”
她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倒是镇长替她着急地解释了,“他们俩是邻居,平时就跟朋友一样,是吧苡苡?”
她啊了一声,大脑却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那道徐徐靠近的身影。
那道身影越走越近,这么一个高挺英俊的男人,一个小时前还同她厮混在一起弄得她险些失控,此刻却一脸冷淡,矜贵无比地在她身边落了座。
南苡有些恍惚。
桌子是圆桌,四个人正正方方地坐成了一圈,落了秋的季节,温行知穿了个深灰色连帽卫衣,一身休闲运动的装扮,却硬生生地将气场撑得不可侵犯,生生与他们三个人隔绝开来。
他打了个招呼后便一如平常地靠坐在椅子里。
闲散、淡然,看向她时,还透了几分不可说的顽劣。
她要命地攥紧了手。
镇长想和投资商打好关系,搞长期合作,她能理解。可是这前脚当媒人,后脚做引荐的,真的是好没意思。
“温先生?”李成章在见到温行知的那一刻便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半晌,慢慢地回过神来,脑中却已是转了很几个弯,冷静后略略思索,方才礼貌笑道,“不然还是改口,称一声温公子吧。”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半忙半赶居然九点准时到了……后面应该还要再小修一下这一章
下一章修罗场哈哈哈哈,我试试我明天能不能双更
第22章 瘟神
李成章话毕后,温行知没急着搭理,手里玩着打火机,像是入神思考。
镇长是中介人,不可能让气氛就这么冷却下去,于是轻咳一声,说道,“行知就是来咱们平安镇散心修养,李总不用这么客气,今天这顿饭大家都是朋友哈,你看我还是半途叫来了行知吃饭,人家还是来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搞那一套,哈哈哈哈……”
温行知眼神游离在他们三个人之间,她心虚地低了头没敢和他直视,这人多聪明啊,万一看出个什么好歹来……
说实话,她有点怵他。
即使被捅破是迟早的事儿。
温行知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缓着顺了镇长的台阶说下去,“李叔说得对,没必要拘着,随意就好。”
李成章默然,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温行知,迟疑地点了点头。
因为温行知的到来,让本来就不太想说话的南苡,直接在这场餐桌上选择了让自己透明。温行知偶尔会搭个一两句话,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儿,除此之外,温行知几乎没有主动开过口。
南苡不露痕迹地打量他,妄图从他的眉目间看出点蛛丝马迹来,可连着瞟了好几眼,都没什么苗头。
他真想要隐藏自己,她一向是看不出他情绪的。
她此刻只祈祷李成章不要来找她搭话。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刚这么一祈祷完,李成章的话题就抛了过来,声音特别温柔,“南苡呢,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件事儿么?”
李成章的心思特别明显,他知道她是京大的,挑的话题都是绕着京大,这次说的是她大二那年在京城时,发生在信安圈的一件事儿。
说实话她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很多事儿也不太了解,只是因为是京大的学生,才有了一点儿关注。
听说是当时有个京大的男生仗着自己有了几分天赋和技术,年少轻狂地跑到暗网里与一个信安大佬叫嚣,说三天内就会查出这个大佬的真实身份姓名。
那个大佬当年是一战成名封了神的人物,圈子里的每个人都记得那场著名的世界信息自由战,他们记得在那场并不公平的硝烟里,三十多个国家的人,只有一个中国人,单枪匹马群挑整个武林。
而那一战的结局,最后是以五星红旗升起而绚烂结尾。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代号——瘟。
瘟神。
这位瘟神是个来去无踪影的人,了解的老粉团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闲散仙人,要让这位大佬现身,除非是动荡飘摇的家国大事。
所以,当有一个青涩自持天分的少年人站出来宣战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学生在不自量力,于是大批大批的人都涌来看笑话,可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们不仅在有生之年看见那个大佬现了身,还见证了那个学生被瘟神狠狠收拾了一顿——那个学生的模糊真人丑照被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全网首页。
没露脸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但也给他放了一句话,“京大之耻。”
思及至此,她顿然笑起来,“我知道,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李成章盯着她。
她想着那句“京大之耻”,又想起了当年室友吃完了瓜后捧腹大笑时说的话——
“像个操碎了心的鸡妈妈拎着自家丢了人的小鸡回家似的。”
言罢,她兀自轻轻地漾开笑意。
镇长不清楚事情原委,有些懵,反倒是李成章理解到了她的意思,拳头抵着嘴,有些克制,但随后也低声笑开。
温行知面无表情地转着酒杯。
南苡与李成章笑着笑着,一转头就看见了温行知的脸色。
她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李成章的互动过于默契。
谁知道温行知下一秒竟然也跟着他们一道轻笑起来。
那一笑,听得她心肝一颤,笑容险些挂不住。
偏巧,他就是这么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双眼对上时,他静水不澜,却蓄满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故作自然地喝了口水,然后冲镇长施然一笑,“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飞快逃离。
洗手间的位置就在餐馆外,小镇上的很多餐厅农家乐几乎都这样,为了省水管材料,洗手间和水缸、洗衣池几乎都连在一起,用水方便,也更散味儿。
南苡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半个多小时。
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半。
洗手间里太闷,她干脆出来坐在旁边的洗衣池上玩起了手机,等着镇长要走人时叫她。她翻了翻和温行知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顺道去把朋友圈权限给解开了。
她叹了口气。
还是外头的空气自由舒畅。
视野里好像隐约有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她无意抬头看了一眼,僵住。
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甚至还心不在焉地弹了弹烟灰,她坐在洗衣池上矮了他一截,温行知在将烟放回嘴里之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躲这儿来干什么?”
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可她就是直觉他生气了。
“我没躲。”
他无视她话里的狡辩,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直接撂开了话,“你们俩相亲,有李叔这一个媒人不就够了,叫我来算怎么回事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见他微微俯下身,嘴唇一张一合,神色凛然,蔑然轻吐,“见证你们伟大爱情的诞生吗?”
南苡哑然。
她走的这半个小时,完全足够让温行知证实他自己的怀疑和猜测。
两个人平时在外面就跟普通朋友似的,要多避嫌有多避嫌,她知道自己本身就是个受人争议的,起初这样也是为了防小镇上的那些闲言碎语波及到他,可如今却颇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伤人。
她仰头,“你不信我。”
他没说话。
可这种时刻的沉默,几乎相当于默认。
他不信她。
他为什么不信她?
她挣脱开他禁锢自己的手,抓起来就恨恨地咬了上去。
那一口是真带了怨气和恨意,全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头顶上传来男人一声吃痛闷哼,还没等他推开自己,她就速战速决先松了口。
咬完后她觉得心头舒畅多了,像扔垃圾一样甩开他的手,抬头小声骂道,“不信我,那你还要我。”
委屈巴巴的,活像是被他抛弃了似的。
男人心里纵使再有气,此刻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气了。
温行知突然就舍不得跟她计较了。只是这番僵持,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调和。
于是他要笑不要笑地开了口,“这只手是刚那个……”
南苡:“?”
他眼底的戏谑越来越浓,最近竟然笑意扩大,侃道,“我没洗手。”
也就是那一下,她竟然莫名其妙懂了他这前后不搭的话。
温行知眼睁睁看着她的眼神从迷茫到会意,再到震惊羞愤,脸霎时红了个大彻底,跳起来叫道,“温行知!”
他总算是不再阴沉着脸,将她扯进了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问出,“这么害羞?那下次我注意?”
她持续瞠目,一语双关,臭流氓!
她被锁在他怀里,埋首在他胸前,耳朵都飞起了一抹晚间红霞,她听见男人胸腔里的笑意,“动不动就咬人,你属狗?我今天让你咬多少回了?”
嘴唇上、下颚伤,还有刚刚那只手。
她闷着不想跟他说话,心底里却骂了句“活该”。
“而且……”温行知捧起她的头,让她直视自己,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坏笑,“我倒是想要你,可你给么?”
她虽目光凶狠要吃人,但到底还是耳根子红着,恼羞成怒,也不过如此。
半晌,她才嘟囔着问了句有的没的,“温行知,你真没洗手啊?”
这次换温行知愣了,好半天才捏了捏她的脸,沉沉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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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桌子上时,桌上的男人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温行知对着李成章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见她来了,才勉强挑起眼看过来。
镇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苡苡,李总可是等了你半天啊。”
她刚一坐下,就无语得全身僵硬。
温行知像看戏似的,还在旁边附和,“刚李总还问你,说人哪儿去了。”
“……”
李成章被众人调侃,笑着摇头,“你别听他们胡说。”
她知道是胡说。
温行知那双手合十,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就是故意挑着她的刺么。
她暗自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被踢后温行知却莫名笑了。
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温行知看了看时间,很是“识趣”地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各位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