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站在门口面色不断变化,最终神色一顿,转身朝外走。
“小四,咱们走。”
“少爷,去哪儿?”小四脸全是愕然,抬脚追他。
少爷这朝服还没换呢。
“去相府。”周牧坐马车,车帘后传来他隐约的声音。
小四心里恍然,明白是去接云想容的,沉默的坐在车外不再吭声。
马车很快到了相府,在车夫吁的声音下停住前行。
周牧跳下车,换了一脸笑容朝相府走,看不出丝毫的不悦来。
门房是个新来的,不认得周牧,见他一身朝服,行了礼这才问道:“大人来找我家老爷的吧,请问大人名讳,容小的通禀一声。”
没被认出来,周牧也不生气,淡笑一声:“我叫周牧,来接我家夫人,你进去禀告是。”
门房本觉得周牧的名字有些耳熟,再说了一句来接夫人,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姑爷啊,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去告诉老爷。”门房顿时满脸堆笑,将周牧给迎了进去。
进了门,门房将带路的事儿交给一个丫鬟,而自己则去了云轩的房禀告此事。
云轩听到周牧到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没了后。
门房怕他有别的吩咐,没敢走。
云轩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下去做事吧。”
“是。”门房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云轩起身朝外走去,没去大厅,而是往云想容的房间去了。
对云轩的突然造访,云想容是有些惊讶的。
“父亲来了,快坐。”云想容招呼一声,挽起广袖,亲自为云轩沏茶。
重生一世,云想容虽然知道了父亲对她好,但是千里冰冻非一日之寒,想要立刻关系变好,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回相府的这几日,她和云轩除了吃饭时打个招呼,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外头的事我听说了,你在这个节骨眼回来,是不想和他过了?”云轩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云轩人到年,眼角添了细细的纹路,但是一张脸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加岁月的沉淀,儒雅而有气质,也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
自从云想容的母亲过世之后,她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在家的时候不对付,出嫁后更是从不曾回来过,但是却依旧不影响他对她的感情。
他很爱亡妻,也不忍这个亡妻留下来的爱女受丁点的委屈。
云想容这次回家,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也想尝试下父女俩能不能进行正常的交谈。
“他来了?”云想容先是微怔,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
“嗯。”云轩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又道:“当初你硬是要嫁他,我随了你,如今你回来,外面又传那么多流言蜚语,你是不是受委屈了?若是这样,你只管和为父说,父亲自不会让你吃亏。”
云轩一脸正色。
看着云轩的脸色,云想容有些发愣。她知道,云轩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的作假。
可恨她前世竟对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父亲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情。
云想容敛了敛眉眼,这才低声道:“父亲放心,女儿自会处理好自个儿的事儿的。”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我的女儿也不能被人白欺负了去,他不珍惜,我自会养着你。”云轩再次重复自己的意思,护犊之意执着而明显。
云想容心里发酸,当初她非要嫁周牧的时候可叫云轩伤透了心,如今却依旧这般护着自己,叫云想容眼眶止不住红了。
眨了眨眼,云想容起身跪在云轩的身前,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身,低声道:“父亲,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叫云轩微怔。
不待回神,听云想容接着说:“父亲,当初要嫁他的是我,如今算要离开他,那也该我自己离开,我不想父亲插手,叫人说你仗势欺人。你一世清名,我不想你为我染污名。”
这话说得云轩心里发酸。
云想容自幼丧母,从她母亲过世后便对他一直不甚亲近,如今能这般为他着想,着实让他意外。
不过他到底是历经风雨的人,心激荡,脸却是不动声色,拍了拍云想容的头,低声道:“好,听容儿的。想做什么去做吧,记得父亲永远支持你。”
父女俩敞开心扉聊了许久,谁也没提起在大厅等着的周牧,直等到下人来喊用膳,这才作罢。
两人一起朝着正厅去,厅里却不如他们所想那般冷清,隔得老远听到屋里传来姜寒玉的笑声。
父女俩对视一眼,云想容落后云轩半步,一齐朝里走去。
周牧虽然一直和姜寒玉说话,但是却一直分神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看到云轩和云想容进门,第一时间便站起了身子,脸带着笑,没有丝毫被冷落许久的不悦。
“小婿见过岳父。”周牧恭敬的行了一礼,直起身才对着云想容低声叫了声:“容儿。”
“见过老爷。”姜寒玉也赶忙起身见了一礼。
“嗯。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久等了吧。”云轩脸带着温和儒雅的浅笑,笑着道。
“倒也没等多久,岳父公事重要。”周牧笑着回应。
云轩点了点头越过他坐在凳子。
周牧拉住云想容的手,温柔低语:“不是说回来住两日便回家么?这都三日了还不回,这是连夫君都不要了?”
他声音很小,玩笑而轻嗔,但却也被边站着的人听了去。
姜寒玉顿时朝着云轩笑道:“老爷你看看,姑爷多紧张容儿啊,瞧他们这恩爱模样,哪有半点不好的样子,外头的话都是疯言疯语呢。”
“好了,都过来用膳吧。”云轩淡淡的扫了姜寒玉一眼,平静的眼带着无言的压力。
哪怕这个女人嫁给了他,但是除了唯一那次意外,他从不曾和她一起过,算她是相府的女主人,但也仅此而已。
姜寒玉消了声,默默坐下。
她明白,云轩看着和善好说话,但是能坐丞相位置,并一坐是多年的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饭后,佣人了茶来。
“岳父,容儿回家也有数日了,小婿今日是特地过来接她回去的。”周牧方才独自一人等待的时候喝了不少茶了,这会儿看到茶犯怵,也不去碰茶杯,笑着开口。
“容儿嫁你后三年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便想着多留她几日,怎么,这过不去了,来要人了?”云轩淡淡开口,不喜不怒。
这是将云想容三年不回娘家的过错推到周牧身了。
周牧心里怒气,面却并不表露,淡淡笑着,低声道:“是小婿不好,以后定当多带容儿回来走动。”
云想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在父亲的面前,倒是表现的谦和有礼了。
云轩还想说什么,云想容柔声道:“父亲,以前是女儿任性,以后必定多回来走动,这也住了三日了,府里馈尚需我去主持,也该回去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周牧对她的配合识趣心感满意,心里的怒火也消了些许,笑着坐在椅子温柔的看她。
这般看来,两人倒也算是般配。
方才一番谈话叫云轩明白了云想容的心意,要不然还真被这表面现象给骗了。
“回去好好过,容儿,记得父亲和你说过的话。走吧,我送你们出去。”云轩明白自己的女儿,看似温婉柔和,可骨子里却如自己一般倔强,她既然做了决定,便会如当初要嫁周牧那般,义无反顾。
云想容和周牧一同了车,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等马车渐渐走远之后,云轩这才收回目光朝里走。
“姑爷看去挺疼想容的,老爷可以放心了。”姜寒玉跟在他的身后,笑着开口。
云轩连脚步都没停下来,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寒玉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不甘。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对她依旧没个正眼。
另一边,马车离了相府之后,周牧脸的笑容渐渐隐去,看着云想容的目光也淡了下来,眼如同缀着冰似的,一片寒凉。
周牧目光阴冷的看着云想容,云想容却恍然未觉似的,温婉浅笑着,毫不怯弱的迎视着他的视线。
看着她眼闪烁着的淡淡光彩,丝毫没有半点惧怕的神态,眼看似带着笑意,实则清冷疏淡,周牧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他忍着脾气,到了周府之后,马车将将停稳,便扯了云想容的手往里拖。
云想容早有所料,步子虽急,倒也不乱,还抬手示意身后的楚儿不要跟来。
一路到了芙蓉阁,周牧甩手关门,直接将她抵在门后。
坚硬的门板硌得她后背生疼,她想肯定青了。也正因为疼,也让她越加清醒了。
目光清冷的迎视着他,嘴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
“云想容,你到底想怎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周牧质问,神色……近乎痛心疾首!
云想容有些好笑,她以前乖巧柔顺的,替他打理好内宅一切事情,帮他不着痕迹的谋划升官之事,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她心不在了,他倒是紧张起来了。
“妾身不明白夫君所言何意。”云想容温和低语。
“不明白吗?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算了,你前些天和霍琛游湖是怎么回事?那总是我亲眼所见吧。你还敢躲在娘家不回来,你不是最讨厌回相府的吗?云想容,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假冒的,跟变了个人似的!”周牧冷着脸斥责。
云想容心里微凉,竟然这般明显吗?脸却不动声色,一字一句道:“夫君是这么想我的?你以为我和他游湖是为了什么?”
她脸神色沉肃,看着周牧的目光似乎含着失望,叫周牧心里顿时一沉。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周牧神色微软,手的力道放缓不少,但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云想容别过头,似乎在委屈,好半晌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云想容才幽幽开口:“他找我还不是因为我把婉娘赎来给你做妾,惹得他心生不快。故意叫我去羞辱一番。”
云想容将霍琛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道:“我本不想去的,但是后来想着夫君正是升迁的重要时刻,他是王爷,说不定能打探到些消息,这才硬着头皮去了,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停住,藏在袖间的手不着痕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腰,疼得她的眼泪顿时盈在眼眶。
周牧扳正她的脸,眼含着震惊,“竟然是因为这样吗?你,那你当时为何不与我说清楚,还……还和他表现得那般亲密。”说到最后,他又有些迟疑。
云想容泪湿眼睑,微垂下眸子,眼泪顿时顺着脸庞落下。
她似乎极力压抑,声音平静依旧有些哽咽:“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你竟然和青阳郡主在一起,早知道你和她……我又何需自取其辱。”
周牧闻言登时一僵,原来如此!那她后来回相府不回来,想必也是在吃味了。
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柔软了几分。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周牧心想。
见她依旧垂着眉眼不看自己,周牧赶忙将手滑落到她腰间,将她抱在怀里,脸再没有半点怒气,全是温柔和讨好,“夫人,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误会你,我不是个东西。”
他说着还抬手轻轻在自己脸扇了两巴掌,“夫人消消气,你要是不满意,你打我两下。”
见云想容不理他,他抓着云想容的手往自己脸带。
“夫君不必如此。”云想容用力抽回手,低声道。
“如今外头流言漫天,妾身深知自个儿污名满身,不敢耽误夫君,还请夫君允许我自请下堂,全我夫妻数年颜面。”她抬头看着周牧,神情清冷淡然。
周牧脸的笑容微微一僵:“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吧!
“妾身自请下堂,请夫君成全,给妾身一纸和离。”云想容认真道。
周牧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像作假,心里全是不可思议。
当初是她执意要嫁他,哪怕婚后他对她心生厌恶,百般刁难,不碰她,她依旧柔顺的受着,替他打理好一切,如今,她竟然说要和离!
周牧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云想容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依旧柔和却坚定的看着他,让周牧心里又恼又气。
“我看你是疯了,自个儿好好冷静冷静吧。”周牧心里愤怒,推开云想容,拉了门便甩袖离开。
云想容被他的力道带得摔倒在地,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楚儿从外头进来,看着云想容倒在地,赶忙前将她扶起来,担忧道:“少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云想容无所谓的说。“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楚儿应了一声,吩咐人抬了热水来。
等云想容褪去衣物,楚儿才发现她背青紫的印记。
“少夫人,你受伤了。”楚儿眼圈发红,低低的说。
“无碍,一会儿弄点药酒,过个两天便没有了,左右外人也看不见。”云想容安慰道。
“是。”楚儿应了一声,小心的避开伤处给云想容搓背。
洗完澡后,云想容趴在床让楚儿给她药,有些昏昏欲睡。
外头有人喊了楚儿一句。
“少夫人,奴婢去一趟。”楚儿将药酒放在一边的小几,低声说。
“嗯。”
楚儿出去的时候见云想容犯困,便吹熄了灯,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云想容有些昏昏欲睡,正耷拉着眼,感觉身旁似乎站了人。
“楚儿,药酒干了吧,把被子给我盖,我困了。”云想容睡意浓浓的说。
半晌都没有传来动静,安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不存在,顿时心生疑惑,云想容费力撑着眼转头往边看去。
只是一眼叫她睡意跑了个干净,瞬间清醒,瞪大眼睛,张嘴想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