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云轩心里一跳。面上却是故做诧异的问。
姜寒玉见他注视着自己,心里顿时一惊,想到自己方才险些将过往的事情给说漏了,便笑了笑,道:“只是可惜霍大将军被称为战无不胜的战神,却没想到最终也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
当年霍琛的父亲被称为不败战神,但凡他出征的战役,均是以胜利告终,他唯一失败的一场战役,代价便是他自己的性命。
姜寒玉此言倒也无错。
但是云轩心中却起了疑。
他忽然想起昨夜霍琛问他,当年霍将军战败前曾写过一封求救信给他,可是他却是不曾收到过的。
霍琛的父亲死于十五年前,那一年是姜寒玉入府的第三年,那一年,他先是稀里糊涂的和姜寒玉同榻,圆了房,后来姜寒玉又被诊断出了怀有身孕,柔芙一气之下,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府邸。
他忙于追妻回府,却是一直不曾回府。
而那段时日,正巧是霍琛父亲战败的前后。
若是真如霍琛所言,当初霍将军写了求救信给他,又认定了他已经收到,那么
云轩想着,心里的情绪颇不平静。
他脸色略白,看着姜寒玉的目光微凉。
“老爷,您怎么不说话?您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妾身这便去喊人”姜寒玉见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心里微乱,担心自己哪里漏了陷,赶忙问。
哪知她方才站起身来,云轩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姜寒玉整个人僵在原地,十几年来,他从不曾碰过她,可今日却
姜寒玉眼中全是激动的晶莹。
云轩忍着情绪,一触即放,温淡道:“不必惊动旁人,方才不过是听了你的话,想起我那老友着实死得可惜,一时间有些唏嘘罢了。”
“哦。”姜寒玉被他方才伸手拉住她的举动搅乱了一颗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低低的哦了一声。
哪怕受了十几年的冷遇,但是他只要稍微有一个略微不同的举动,就依旧让她心乱如麻。
姜寒玉心中苦笑,还真是没出息,他不过碰了她的手一下而已,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坐吧。”云轩淡淡道。
姜寒玉无比听话的坐在床边,略垂着头,不敢看他。
云轩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道:“这些年是我耽误了你,你若是觉得这日子难过,我便向皇上请旨,允你另嫁,至于杰儿,我会好好照料。你无需担心。”
姜寒玉猛然抬头看着云轩,脸上原本浮现的红晕变得惨白,哆嗦着唇,好一会儿才道:“老爷这是不要妾身了吗?是不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妾身改就是了,妾身这一辈子心里就只有老爷一个人,哪怕老爷心里只有姐姐,妾身也愿意守着老爷,求老爷不要赶妾身走。”
她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说要她离开了,姜寒玉只觉得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猛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云轩见状探出手牵起她,道:“我也不过那么一说,你无需这般激动。你既愿意留,那便留着。我乏了,你退下吧。”
姜寒玉见云轩眉眼间含着疲惫和无奈,又听他说不要她走了,便服侍着云轩躺下,退了出去。
出了凌云苑,姜寒玉只觉得心乱如麻。
这十几年来,她留在他身边,他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有她这么个人似的。
今日他小病,她照顾一日,却得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待,莫非过往这些年,是她不够主动,是她不该傻等?
一时间,姜寒玉心里懊恼不已,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当年柔芙死的时候,他那般儒雅温厚的一个人,却寒声警告她,说:别再在他身上动什么歪脑筋,便是柔芙死了,他也不会碰旁的女人,所以这些年来,她不敢靠近,却不曾想。这一靠近,便是惊喜。
姜寒玉眼中光芒闪烁,心里暗下决定。
这一日,云想容带着楚儿和赵曦出了门,去了趟云衣阁。
云衣阁是当初云轩给云想容陪嫁的铺子,虽然说当时生意平平,但是如今见她开得风生水起的,倒也由着她。
若是别的人家出了和离的闺女,怕是要终日将女儿绑在家里,免得她出去丢人现眼了。
但是云轩不同,他只关心云想容过得开不开心,旁的议论却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只要云想容开心,便是养她一世云轩都愿意。
到了云衣阁,云想容带着几个婢女下了马车,便见云衣阁外头围着不少的人。
云想容顿时蹙眉,“楚儿,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
“是。”楚儿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便见楚儿脸色不好的走回来。
“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了?”云想容问。
“是青阳郡主。”楚儿咬牙道:“郡主说咱们这里的衣服都是用的劣质毒面料。穿在人身上会起红色的疹子,说咱们坑害人,要咱们赔钱封店。”
云想容闻言顿时眯了眯眼睛。
这个蒋青,这才成婚多久,就又开始作妖了。她都已经和周牧和离了,蒋青这还想做什么?
不过,想要陷害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云想容冷哼一声,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咱们便去看看她要如何闹腾。”
赵曦姐妹和楚儿护着云想容进了云衣阁。
此刻云衣阁聘请的掌柜的正满头大汗的站在蒋青的面前,不断的说着话,解释着,但是蒋青却难得的端着茶盏,不发一词。
云想容本以为会听到蒋青的尖叫怒骂,却没有想到,她竟这般镇定。
“东家。”掌柜的本来在和蒋青说好话,希望能平息这场风波,但是蒋青却油盐不进,着实让人头痛。
看到云想容,掌柜的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发生了何事?”云想容淡声开口。
虽然方才楚儿已经说了一遍了,但是掌柜的说的,终归才是真实的,更加详细的。
“云想容,这店是你的吧。你的店里出了毒面料,把我的人都给穿坏了,你说我要不要找你算账?”蒋青一看到云想容,顿时没了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坐直身体冷声道。
“不知郡主手下何人穿衣出了问题,可叫出来让我看看。”云想容淡笑着开口。
蒋青本就是来找麻烦的,自然有所准备,便叫了人上来,连带着还带上来一件衣服。
“便是这个婢女,穿的就是你家的衣服,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今天这事不给个交代,别怪本郡主再给你封一次店。”蒋青冷笑着开口,眼中肆无忌惮的全是嘲讽。
如今她对云想容的恨可谓刻骨。
新婚当日且不说,之后她和周牧和好了,但是有天夜里周牧喝醉了。和她欢好之时,叫的竟然是云想容的名字,她听了之后,心里当真是又恨又怨,但是那又能怎么办?
她如今已经是周牧的妻了,还能改变什么?后来听人说云想容开了个云衣阁,很多人都跟风开了,蒋青也就动了心思。
云想容上下打量着那个满脸起了不少红疙瘩的女人,又拿起衣服来看着,最后淡淡的笑了。
“云想容你还有脸笑,你开的什么黑心的店,将人都给穿得伤成这样了,你还有脸笑,真是恶毒。”蒋青声音尖锐的说。
人都是忘性大的动物,加上此刻根本没有人提起蒋青曾经的事情,一个个都叫嚣着要云想容付出代价。
“本来觉得这云衣阁的衣服款式好看,料子不错,却没想到竟然用毒面料,真是心思歹毒啊。”
“可不是吗。看那个女人的惨样,也不知道这脸还能不能好起来。”
“真是造孽,这种人就该把店铺封起来,把她抓去坐牢。”
“坐牢,坐牢。”
一时间,门口围着的百姓群情激奋。
蒋青和云想容数度交手,每次都是她吃瘪,她被人骂,被人千夫所指,第一次和云想容处境互换,心里觉得无比快意。
“听到了吗?你这种黑心的商人就该被封铺子,去蹲大牢。”蒋青说着,凑近云想容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云想容,我不会放过你的。”
蒋青的声音显得无比的怨毒。
云想容显得很平静,眼中甚至含着笑意。
“你笑什么!”蒋青怒道。
本是想打击一个人,偏偏那人却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对着你,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卯足了力气挥出一拳却打了个空,非但没打到人,自己却险些摔了,那感觉绝对不好受。
蒋青此刻便是这样。
“我坚信自己的衣服没有问题,郡主既然有疑虑,那么便报官,请官府来判。”云想容淡然道。
“呵,报官就报官,还不信你能颠倒黑白了去。”蒋青自认安排得天衣无缝,真不怕有官差来查。
云想容叫了店里的人去报官,而后便安静的在店子里等着,期间不管是蒋青的恶意嘲讽还是外头百姓的尖叫怒骂,她都无动于衷。
许久之后,店里的帮工带回来官差,还带来了叫云想容意外的两个人,霍琛和离王。
云想容看到霍琛的时候,微微一愣。
自从那日霍琛和云轩在书房里争执过后,云想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今日突然在这里见到,确实有些意外。
“见过祥瑞公主,青阳郡主。”来的是京兆尹的师爷。对着两人行礼。
原来京兆尹知道报案的双方一方是云想容,一方是蒋青这两个死对头时,顿时感觉头都要炸了,这事儿难办了。
恰巧离王和霍琛有事去了一趟衙门,京兆尹索性请二位帮着走一趟,毕竟二人的身份够高,能压住蒋青和云想容。
离王知道是蒋青和云想容再次交手的时候,自觉的就来了。他便是不来,霍琛也会叫他来的。
而霍琛,也没有开口说什么,默默的跟了来。
这些日子没有见她了,心里难受得撕成了两半。
理智告诉他不必在意那么多,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想要云想容,便一心一意在一起便是。
但残酷的现实却令他一刻也安定不能安定下来,若云轩真和他父亲的死有关,那么云想容便是杀父仇人之女,他们之间只有仇恨,没有可能在一起。
他这些时日都没能休息好。睁眼闭眼都是她,简直不能更难受了。
今日听到她又和青阳起了冲突,理智告诉他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不应该来,不应该见她,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却已经跟着离王和衙门的人到了云衣阁。
霍琛强忍着不去看云想容,神情淡漠的站在店里。
而云想容却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霍琛的身上。
不过短短时日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虽然面容依旧清隽冷淡,但是眉眼间却似乎有些疲倦。
云想容看着,心里微微一痛。
而蒋青看到霍琛和离王一起出现,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若只是普通的衙门的人来,她一个有权有势的郡主和一个徒有其名的公主,不管事实如何,她相信对方都知道该如何做。
但是多出了离王和霍琛,这事便存在了变数。
“本郡主可不记得离王和镇南王什么时候成了衙门的人了,两位和云想容相熟,这是要来包庇她作恶的么?”蒋青大声说着,揭露了两人和云想容走得近的事情。
外头的百姓顿时受了蛊惑。不停的说不能让二人参与断案。
离王笑了,道:“郡主放心,我二人不过是过来凑个热闹,可不会胡乱插手衙门的事情。”
“那便好。”蒋青冷哼一声,转向师爷道:“这个铺子的衣服有毒,你们看该怎么办吧。”
她话音刚落,那个一直不曾开口的受害女子便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的脸变成了这样,以后还有谁要我啊,这黑心的店,就应该立刻封了才是。”
她说着,还神色疯狂的站起身来,将旁边放着衣服的架子都给推倒了。
她做这些的时候,云想容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衙役将她控制住,云想容这才淡笑一声。
上前捡起蒋青带来的那件衣服,笑道:“你便是穿了这件衣裳才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
“没有错,就是在你们家买的,穿了之后就这样,你们这天杀的黑店”那人哭喊着要扑向云想容,却被人死死的扯着,没能得逞。
“你自己眼拙买了假货,不要赖在我云衣阁的身上。”云想容的嗓音略冷。
“这衣服与你家的一模一样,你还像狡赖,真是不知所谓。你们还不把她拿下,带去衙门严刑拷问,在这里墨迹什么。”蒋青对着一旁的师爷怒道。
师爷满脸的尴尬,大人倒是躲了过去了,可是他却是如何都躲不过了。
这可是两尊大佛啊,他如何得罪得起。
即便云想容是毫无实权的公主,但是依旧是皇上亲封的公主,是相爷的千金,他们如何敢严刑拷问?那不是找死么!
“我为何要狡赖,旁人都不知道,我云衣阁的衣服,那都是有特殊设计的,你想随便弄件款式花色一样的衣服来冒充,真是打错主意了。”云想容冷笑一声。
转向一旁的师爷道:“还请这位官爷。随意在我店子里拿一件衣服过来,我这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自证清白。”
师爷亲自去取了一件衣服,递给云想容。
云想容淡声道:“大家且都看好了。”
云想容接过那件衣服,将左边的袖子翻出,找到特殊的缝合口,将那处撕开,露出里头绣着的一个秀气的云字。
“这印记是我一次突发奇想,怕的便是什么时候若是出了事情,解释不清楚,特意绣上的。官爷不妨将郡主带来的衣服此处也扯开,看看有没有这印记。”云想容淡声道。
蒋青看得脸色微变。
当初叫人仿制此衣时虽然仔细,但是却不想云想容竟然在袖子的缝合处做了这样的手脚,答案显而易见了。
师爷亲自拆开蒋青带来的那件衣服,里头确实没有。
“郡主,今天这事儿是个误会,您看?”师爷看向蒋青,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