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退出去之后,云想容冷然的脸方才放缓,神色间也带些许落寞。
她坐在床,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笛来。
这支笛子,她一直妥当的放置着。
自从明白和霍琛的感情之后,云想容便一直贴身安放着,而如今……
云想容寻了个盒子,将玉笛放在里面,又了锁,这才将钥匙收好。
既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今也该收收了,还好没有陷得深了,如若不然,怕是此刻更痛。
云想容想着,抬手覆自己的心口处,那里依旧平稳的跳跃,却隐隐痛着。
而被云想容赶出房间的赵曦姐妹,也是面面相觑。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赵月低低的说着,神情有些沮丧。
她和赵曦虽然是霍琛给云想容的,但是却也因为跟在云想容的身边,而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心里是极喜欢这个主子的。
可是如今却又被赶走,难免有些惶恐。
“二位姐姐,这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惹得小姐这般生气,小姐既然要你们离开,楚儿也不敢留,二位不如还是先离开相府,去王府找王爷吧。”楚儿低声道。
赵曦姐妹也知道云想容既开了口,连卖身契都给了,便不会再留她们,只能黯然离开。
镇南王府,霍琛房。
霍琛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后面,神情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赵曦姐妹。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拢成拳,面看着没有半点波动,心里却早已痛得凝滞。
容容,你便当真这般绝情,连我给你的人都嫌碍眼,不愿留着么?
霍琛心里苦笑一声,平静道:“既然她不愿看见你们,你们便暗跟着她,必定要护她周全,若是少了根毫毛,你们便也不用回来见我了,自行了断便是。”
“是,王爷。”赵曦姐妹应了一声,旋即退了下去。
她们走后,霍琛脸的无动于衷终于消散,呆坐在桌后,脸露出一抹悲凉。
他的容容,依旧这般利落而果断,只是他这心,却难以接受。
本以为他在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方才瞒着她,自己独自承受着一辈的事情,只想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来与她说。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表现不尽人意,也知道他做着伤她伤己的事情,本想着等事情结果出来之后,不管是不是和她父亲有关,他都会如实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为何这般纠结,这般冷着她。
可是如今看来,或许根本不用他去说,云想容已经将他判了死刑了。
两日后夜里,是夜,夜黑风高,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没入了相府,进了云想容的房间。
床的云想容安静的睡着,霍琛便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他终究没有忍住,在离开前来看了她。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床原本安稳睡着的云想容有些不舒服的转了身,眉头紧蹙,似乎随时要睁开眼来似的。
霍琛抬手点了她的睡穴,云想容再度恢复了平静。
在床边坐下,霍琛的手悄然抚云想容的脸,轻缓抚触着,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
脸再没有半点的冷漠,有的只是纠结的苦痛和浓浓的伤感。
明知她的父亲可能与他生父的死有关,明知自己该远离她,待查清楚所有一切之后再做定夺,可是一颗心却无处安放,只想来找她,靠近她。
冷漠的伤了她,自己却千倍百倍的痛着,又是何苦。
这一夜,霍琛没有离开,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云想容安睡的容颜,从黑夜到黎明。
三生鸡啼过后,天将破晓,霍琛动了动坐得几乎麻木的身子。
俯身在云想容的唇烙下一记轻吻,霍琛这才转身离开。
容容,许我最后逃避一次,这次剿匪归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结果如何,我都会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是此放手还是再不退缩,都会有个定数。
容容,你等着我。
霍琛无声离开,如来时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云想容醒来时,往常晚了一刻钟,她没有多想,起身平静的收拾着自己。
到了正午,云想容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平淡。
霍琛,祝你一路顺风!
她终归没有亲自去送。
既已说了从此各不相干,不管心里放不放得下,却都这样罢了。
霍琛的离开在朝堂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知道他是去无极山剿匪之后,不少人不看好,也有不少人有期待。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众人都很期待此番霍琛的表现,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能不能承袭威名,再现镇南王此封号的威名。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笑话的。
也有知道无极山情况之后,不看好的。
而这些却都已经和云想容没有了关系。
霍琛离开的日子,云想容恢复了曾经那个淡然的自己,平日里看看,不时的去店铺里走走,看看生意可还好,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
不过唯一让她有些烦恼的是,她要打发层出不穷的门提亲的人。
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个下堂妇竟然也这般抢手了。
莫非这世道变了?
虽然来提亲的人什么人都有,不一定非是有权有势的,但基本也都是小有身家的,可是她经历了霍琛这一伤,对感情倒更加是敬而远之了,对这些人也统统打发了出去。
因为云想容和云轩说了,她的婚事想要自己做主,云轩便也由着她,若她看不的便直接打发了,若有意,再由云轩把关。
而这一日,云想容再度打发了一批人,她只觉得不胜其烦。
本来将这过目的差事担过来也是不想假借姜寒玉的手,免得她轻易应下了,回头还要自己去退婚,麻烦不说,还丢了相府的颜面。
但是如今看来,这差事还真是累人得紧。
“小姐,这门提亲的人也未免太多了,每日都有,真是麻烦得紧。”楚儿扶着云想容往回走,轻声抱怨着。
云想容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平静道:“这些人不过是想借机牟利罢了,觉得我这个相府之女有利可图罢了。别看现在这些人多客气,多礼待,真要嫁过去,还不知会如何待我呢。”
楚儿顿时面色微变,担忧道:“真是这样,那小姐日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云想容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日后之事再说,如今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自在逍遥。”云想容平静的说,神色间没有半点难受和郁结的情绪。
两人谈笑着走远后没多久,便有人从回廊的转角处出来,匆匆去了落霞苑。
“夫人,奴婢有事禀告。”那人到落霞苑的时候,姜寒玉正好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着,她便走前跪下身道。
“何事,说吧。”姜寒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笑道。
她这些日子心情挺不错的。
自从那日照顾云轩之后,云轩对她似乎有所改变,往日里她若去他面前,他大抵是理都不会理一下,还会让她离开。
可是这些日子她去找他,他虽说表现得也不热切,但却已经不会打发了自己,偶尔还会和自己闲聊两句,与之前的十几年相,简直是天地下的差别。
久等多年的人猛然间对自己有了惊天的变化,姜寒玉自是开心得紧的。
所以连带着对下人,说话也和气了几分。
“奴婢方才不小心听到小姐和她的婢女说什么每日都有人来提亲要推拒,很烦,还说什么一个人很好之类的,奴婢也不知此话有没有用,想着还是要告诉夫人一声。”跪在地的奴婢说道。
姜寒玉脸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冷笑一声,道:“她自己要接了这门差事。这普天之下,哪里有自己看夫家定夫婿的道理,便是她已经和离了,也是不当这样的。也是老爷宠着她罢了。”
“夫人说得是。”丫鬟赶忙道。
“来人,给她些赏银,既然禀告了消息,自然不能亏待了去。”姜寒玉平静道。
那人领了赏银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她走了之后,姜寒玉坐在椅子,紧蹙着眉,久久没有开口。
云轩对云想容的宠爱她一直都知道。
自从云想容和离之后,不管做什么,云轩都是由着她的性子,连婚姻大事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旁的了。
怕是便是云想容说她不嫁,要留在相府一辈子,云轩也会同意。
如今有云轩,便是云轩老了,还有她那个出征即将归来的哥哥云卿。
云想容兄妹二人一直不喜欢她,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若是云想容当真不嫁,云卿又在家里,那她的杰儿何时才能有出头之地?
不,不行,不能这样!姜寒玉心里不断的尖叫着,脸色也越来越寒。
她得想个法子,将云想容快些嫁出去才好。
用过晚膳之后,姜寒玉去了云轩的房。
云轩听了小厮的禀告之后,略微蹙了蹙眉,又缓缓松开。
自从次那天他想到姜寒玉可能不太对劲之后,便勉强自己对姜寒玉的态度好了些许。
而这姜寒玉,自那之后,更是瞅着机会往他跟前钻,要不坐着不动,要不拉着他讲话,他心里不舒服,想着与她逢场作戏或许还能得到些原先不知道的消息,便也忍了。
如今已经到了夜里,她为何还来找他?莫非是想和他……
说到底是坐惯了高位的人,便是心里思绪万千,也没有耽搁手的事情。
待他将心里的事情捋清楚之后,姜寒玉也已经进了屋。
“这个时辰了还不歇息,是有何要事么?”云轩淡声开口,问道。
“是有件事,想问问老爷的意思。”姜寒玉略垂着头,低低的开口。
多年来的求而不得,突然能够靠近了,却让姜寒玉有些手足无措。
“坐下说。”云轩看似在处理公务,头也不抬的说,嗓音温淡。
但是姜寒玉依旧很开心的坐下了。
都说专注公事的男人最是好看,此刻姜寒玉悄悄看云轩时,却看呆了。
云轩本在等姜寒玉说话,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略微抬头,看到姜寒玉一脸痴迷的看着自己。
云轩强忍着皱眉赶人的冲动,重新低头看着眼前的折子,淡淡道:“有话便说吧,说完早些去歇着。”
“是。”偷看被抓个正着,姜寒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云轩脸没有流出厌恶和不耐,心跳却又有些不可控制的加快。
她咬着唇镇定了一下,这才端出一个相爷夫人该有的仪态,低声道:“早些日子老爷同意小姐自己相看夫家和未来夫婿,这些日子都是小姐自己在前来提亲的人。这人多了,难免疲累,今日见小姐面色不佳,妾身有些忧心她的身子。毕竟大病初愈的,不宜这般操劳。”
听到她提的是云想容的事情,云轩心了几分。
没有继续处理公事,反倒将折子往边一放,侧过脸看她,一脸认真倾听的模样。
姜寒玉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他这般看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下没有哪处是平静的,但是见他这般心云想容的事情,心里却是难过的。
他对云想容这个他和亡妻所生的女儿,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便是对他们的儿子云杰也是不曾有过这般关切的。
姜寒玉心里想着,愈发坚定了要将云想容快速嫁出去的想法。
嘴里却道:“这整日整日来提亲也真不是个好法子,而且妾身看着那些人也都是些稍微有些家底的,却是万万配不咱们家大小姐的。妾身寻思着,亲自操办一个筵席,邀请些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少年公子来,让他们年轻人见个面,也好让大小姐亲自挑选,也不会这般劳累,老爷觉得如何?”
姜寒玉说到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云轩一眼。
云轩闻言脸倒是多大的反应,沉默着好一会儿没开口,似乎在思索此法是否可行。
按照云轩的心思,他并不着急将云想容嫁出去,便是不嫁,留在府一辈子,他也是欢喜的。
只是想想云想容一个女儿家,终归是要有自己的夫婿和归宿的,姜寒玉这番话又处处再为云想容考虑,他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
最终,云轩缓缓道:“也罢,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容儿那里,我自会去和她说。”
姜寒玉见他同意,眼闪过一抹笑意,见他继续伏案办公,也不着急走,坐在椅子,呆呆的看着他。
当年她不过及笄,便一眼看了他,同样看他的,还有那个人。
可惜最终,他没有选她们的任何一个。
而是在一次出游之后,带回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娶为正妻,那人便是柔芙,云想容的母亲。
后来那人悲愤之下入了宫,而她却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相之下,她那人却是幸福的。
至少这近二十年来,她虽没有得到他的喜爱,但却能每日都看见他,以慰藉相思。
而如今,他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所缓和,不似以往那般厌恶,让她心生欢喜。
“还有事?”云轩被盯得不舒服,终是抬头淡淡的看她。
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不悦,只是很平静的那种询问。
“无、无事。”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姜寒玉低低道。
“无事便先去歇着吧。”云轩下了逐客令。
“是。”姜寒玉眼闪过一丝失落,但却没有耽搁,站起身福了个礼,便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她却是懂的,如今他待她已和以往不同,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守在他的身旁,他迟早有一日会接受她的。
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将云想容给嫁出去。
她对云轩的影响力很大,若是云轩想要接受她,而云想容却从作梗,到头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姜寒玉捏紧拳头,暗想。
当然,要给云想容的物色的夫婿,她也已经选好了人选,自然不能让云想容日后的日子舒舒服服的。
她那个贱人母亲柔芙生时霸占着云轩,便是死了,云轩也忘不了她,她独占了云轩的喜爱,她的女儿,凭什么继续幸福下去。
便是能,也要看她姜寒玉让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