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
——阿光没有回复她的邮件。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破组织,新年都不让人休息。”
她抱怨着,点开窗口,开始编辑邮件。
“新年的第一天,从想念阿光开始。
你尽然没有和我说一声新年好,它大概会成为我今年最大的遗憾。
阿光一般怎么度过新年呢?会和朋友们去神社祈福吗?还是聚在一起大吃一顿?
我忍不住各种猜想,然后尝试着去做这些你可能会做的事,当做我们一起度过了新年……”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最后再附上一张精心挑选的照片。
哼,就不信这样还不联系我。
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笹月惠满意地点击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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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警察,新年也要放假的,只是会留下必要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作为爆处组的王牌,自从升任队长,难得有同时休息的时候。没想到年假唯一重合的一天竟然就是新年,两人高兴不已。
话虽如此,他们倒没有到处闲逛。和家人聚过后,不约而同来到合租的公寓。你抱着手机,我抱着游戏,各自躺在沙发一角不想动弹。
荒废时光不是件好事,偶尔做一做,舒适得令人堕落。
不知想起什么,萩原研二突然伸脚踢了下幼驯染,在他懒洋洋看过来的时候说道:“如果那天真的有某个存在救了我们,大概率是小笹月。”
两年前的十一月七日,刚从警校毕业进入爆粗组的萩原研二,被派往杯户町的浅井公寓拆除炸.弹。
工作途中,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突然恢复读秒并在六秒后爆炸。
当时在场的,除了距离最近负责拆除工作的萩原研二,还有十几位同事。
如无意外,他们会死在爆炸中,就此殉职。
重点就在于这个“意外”。
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望着头上洁白的天花板,萩原研二有一瞬间差点混淆现实与虚幻。
——作为专业人士,没人比他更清楚那颗炸.弹的威力。
他不可能还活着。
甚至没有缺手断脚,是全须全尾地活着。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警视厅对这件事很重视,奈何无论萩原研二还是现场的同事,谁都说不出什么。
在他们的印象中,炸.弹确实爆炸了。同一时刻,他们也失去了意识。
而守在楼下的人,也看到了爆炸的烟尘,听到那一声轰隆巨响。
——全员生还的爆处组小队就像一个奇迹。
调查只能不了了之,最后上头下令封锁消息,只道是炸.弹威力不足。
萩原研二作为当事人之一,加上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心里一直没放下查明真相。
然而什么线索都没有,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直到幼驯染拿出那颗包裹着电线的宝石样存在。
——它被发现在爆炸现场。
包裹着电线的玻璃体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假如它没有刀劈不开,火烧不坏,很像冰块。
看到它那一刻,萩原研二才真的相信,不是什么天降神迹,是有人救了他们。
两人从出入浅井公寓的人入手筛查,一个个锁定、调查、排除。轮到笹月惠,时间已悄然走过两年。
面对危险超乎寻常的冷静理智,敏捷灵活的身手,还有漫画里看似天马行空其实有理有据的设定,真相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松田阵平想到几天前惠无意识展露的身手,点头,“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怎么不可置信,也是真相。”
人和炸.弹抗衡?
听起来是天方夜谭,然而世上听起来滑稽可笑其实可行的事并不少。
恰好,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不是我即世界,固守己见的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小阵平?”
火柴“噌”一声,香烟燃起,松田阵平的脸隐在烟雾后模糊不清。
目标人物已经锁定,接下来要进一步接近她搜集情报辅助判断吗?
松田阵平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萩原研二举起手机,“小笹月回我短信了,她竟然一个人过新年,实在太可怜了。”
松田:“……你可以约她一起吃晚餐。”
“小、阵、平!”萩原研二皱眉,对他的话里潜藏的意思不满,“小笹月把我们当朋友。”
素不相识也就罢了,现在利用这份感情去调查她,是否不妥?
如果真的是她救了自己和十几位同事,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冒犯两个字可以形容的程度。
“啧,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松田阵平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为了找出真相不择手段的人?”
更何况这个真相不是犯人,而是幼驯染和同僚们的救命恩人。
他在萩原研二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突然好奇.jpg
“啊哈哈哈……”萩原研二挠头,试图敷衍过去。
谁叫小阵平一遇到有关他的事,就像魔怔了一样。不管不顾起来,和名声不好的公安警察有的一拼,他能不想歪吗?
松田阵平摁熄烟头,“既然不想偷偷摸摸调查,那就摆明车马当面问吧。”
“诶——”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卷发青年扯扯嘴角,对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
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能做到,都不重要,只要确定是她就够了。
——就当是为这场长达两年的调查画上句号。
第40章
虽然很想待在家里等阿光的回信, 理智告诉笹月惠估计好几天才有回信,所以她最后还是答应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聚餐邀请。
两位警察先生很有风度地开车过来接她,按萩原研二的说法就是:“妥帖安排和一位淑女的约会, 是成年男性应该有的基本修养。”
他总是有许多来路不明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说辞, 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有人主动做柴可夫,笹月惠当然不会拒绝。
将地址发给萩原研二,再挑好一会儿要穿的衣服, 就能优哉游哉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安心等他们来接。
东京警察本部的福利待遇很好,单身警察都分配有宿舍。但地方特殊,外人不好进出留宿。工作稳定后,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便搬了出来。
有住房补贴在,两人毫不客气的选择条件更好地理位置优越的米花塔公寓。
——米花町两大高层建筑之一, 能看到堤无津川上壮阔的风景。
收到笹月惠的回复, 萩原研二打电话订好位置, 等到时间差不多才开车出门。
杯户町与米花町毗邻,从米花塔公寓到笹月家只有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
再加上司机是被称为秋名山车神的萩原研二, 几乎是前一秒上车, 后一秒就到了。
白色的马自达RX7停在挂着笹月铭牌的小洋楼前,“嘟、嘟”两声,引来主人家开窗察看。
笹月惠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正好看到两位身高腿长的池面开门下车,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哨声划破空气, 清晰地传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耳中。
循声望去, 和楼上猫猫探头的惠对上视线。
松田阵平一头黑线, 萩原研二倒是笑得很开心, 挥手和她打招呼, “小笹月,我和小阵平来接你了~”
笹月惠摁了下遥控,庭院大门应声而开,“进来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已经决定和笹月惠开门见山谈谈,心怀坦荡的两人对进入笹月惠的私人住宅并不抗拒,欣然应允。
“打扰了!”*2
笹月惠倚在楼梯栏杆上,指点他们换鞋喝茶。
“干净的拖鞋在手边柜子下面,洗手间在对面,厨房在左手边。冰箱里有饮品,顶柜上有咖啡茶叶,想喝什么自己拿。我去换衣服。”
说完走进卧室,“咔哒”一声关上门,半点没有身为主人的客气。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两人不免觉得堂皇。
就算是警察,他们也是两个成年男性。
普通独居女性,能这么放心认识不久的异性在自己家里晃来晃去?
“啧,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松田阵平吐槽道,有心给笹月惠好好上一上安全知识课。
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哪天碰到个比她强的,这么缺心眼可还行。
“嘛,这是小笹月信任我们的表现。”萩原研二找到拖鞋,边换边说,“不过,确实注意一点更好。”
玄关往里几步,空间豁然开朗。
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客厅。布置以简约舒适为主,很有生活气息。
一看就知道主人很有生活情趣,和外貌给人的距离感截然不同。
萩原研二是个自来熟的人,笹月惠让他们自便,他也不拘谨。其他地方不会乱闯,厨房客厅这样半公开的地方却不用太在意。
“小阵平,你想喝什么?”
“水就好。”
客厅的沙发是云朵造型,看着就很软很好坐的样子。
松田阵平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谁知沙发的柔软度远超他的想象,落差之下直接整个人陷进去,整个人好像躺在云朵里,无处借力,差点起不来。
萩原研二拿着水回来,正好看到幼驯染在沙发里扑腾这一幕,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小阵平……你在干什么呀?”
松田阵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不容易挣扎着坐好,累得大喘气。
猝不及防萩原研二一个水瓶砸过来,又倒下了。
“……”
“哈哈哈哈哈!!!”
“混蛋hagi,找打吗?!!”
一时好胜心起,伸手将幼驯染拉下水。
“呜哇,这个沙发好有意思。”
萩原研二幸福地叹气,“我们也买一个怎么样,小阵平?”
“拒绝!”
“别这样嘛,小阵平,这不是很舒服吗?”
“不行!”
强烈的视线从头顶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话茬,抬头。
笹月惠正扒在扶手上看热闹,也不知看了多久。
见自己被他们发现,边下楼边调侃,“哟,两位小朋友,姐姐家的沙发好玩吗?”
松田阵平大囧,耳尖通红,默默起身坐好。
萩原研二混不当一回事,就着姿势竖起大拇指,“超——棒的!小笹月在哪里买的,我也想要呢?”
“很有眼光啊,研二。”笹月惠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是在银座的一家商场,我淘了好久才找到的……”
鉴于萩原研二要和她讨论买沙发的事,去往餐厅的路上,松田阵平主动承担了开车工作。
听着后座两人嬉笑的声音,心情变得无比平静。
这样就好。
笹月姐有什么秘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hagi还活着,好好地存在于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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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米花町还有这么好的餐厅,我来过好多次,竟然没发现。”
笹月惠虽然不是美食家,骨子里有意大利人对美食的向往。没事的时候,就爱约酒井枝子去各个声名远扬的餐厅探店吃美食。
有的名副其实,也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抱着开盲盒的心情,还挺有意思。
“论名声或许不及其他店,厨师的手艺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话语里满是赞叹。
餐厅是萩原研二订的,听到笹月惠如此高的评价,心里很是高兴。
趁着酒足饭饱,气氛正好,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笹月惠面前,示意她打开。
“……”
笹月惠一个紧急战术后仰,“我有喜欢的人,你知道的吧,研二?”
萩原研二大笑,“就算是小阵平,也不会在告白的时候带第三个人的。放心吧,小笹月。”
背景夹杂着松田阵平不满的咋舌,被他自然地忽略。
“那你的行为太容易招人误会嘛……”
笹月惠抱怨着,打开盒子。
一颗宝石静静躺在黑丝绒上,灯光下熠熠生辉。偏偏有根红色的线贯穿而过,破坏了它的完美。
笹月惠不用上手,就知道那是什么。
完犊子了!
难得做一件大好事,竟然没收好尾,被人摸到头上来。
这个、那个……该怎么解释呢?
研二和阵平看起来比智也聪明多了,不太好糊弄的样子。
“哦呵呵呵——这是什么,好奇怪的样子?”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额头滑下道道黑线。
——演技太浮夸了喂,你根本没有用心掩饰吧?
不过,笹月惠这样的反应让两人更加确定,那个人就是她。
“嘛,小笹月不想说也没关系。”
萩原研二摆出正经脸,起身一鞠到底,表情真挚诚恳,“谢谢你,笹月姐。”
素不相识的时候,愿意冒着秘密被发现的风险,救下我们。
松田阵平不说话,只默默跟随幼驯染的动作。
笹月惠捂脸,这让她怎么继续下去?
根本不听别人的话,自顾自就认定了不是吗?
她抱怨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固然有一百种办法将东西回收毁掉,但她并不愿意施展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身上。
且他们已经追查到她身上,东西可以消失,人心里的猜测呢,也能一起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