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宁茯苓身后的大汉忽然惨叫一声,猛然放开宁茯苓,面目狰狞地抓着自己的手臂连声惊叫:“蛇!蛇!”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宁茯苓,见少女肩头盘着一条灰色带花纹的蛇,咄咄逼人地吐着紫红色的信子。而那少女却好似一点都不惧怕,面带微笑,愈发娇俏动人。
没人知道这条蛇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蛇咬了他们的同伴却不咬那个少女。他们只见少女朱唇轻启,柔声道:“这条蛇可是有毒的哟,我劝你们尽快带他去看大夫比较好。”
领头的男人也变了脸色,骂道:“臭丫头,你干了什么?老张、二子,快给大李看看!”
楚元攸见宁茯苓脱身,也不想再与男人纠缠,放开钳制他的手腕,转身将宁茯苓护在身后:“没事吧,茯苓?”
宁茯苓摇头,低声道:“你忘了蛇姐一直在我身上?”
“确实忘了。”楚元攸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立功的蛇姐,对于刚才自以为的“二人世界”实际上一直有“第三者”存在而黯然。
那几个滋事的无赖围着受伤的大汉一番查看,都知道情况不妙。为了保住同伴性命,领头的也不再与宁茯苓他们纠缠,骂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去。
宁茯苓盯着几人背影,仍有些不悦:“不知这几个人什么来头,倒是嚣张得很。莫不是城中地痞无赖,平日里横行惯了的?”
楚元攸愤然道:“万方郡的治安真是太差了。走、茯苓,我们去郡守衙门敲打敲打那个尸位素餐的郡守。”
第65章 、被盯上了
万方郡的郡守姓钱,年过半百,确实是个恪守中庸之道的官员,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到了这把年纪不求做出什么政绩,只希望平安履任。
但,他实在运气不佳。万方郡近些年本就天灾不断、民生艰难,许多人走投无路,落草上山做盗匪,境内几处山贼窝的势力都有所壮大。钱郡守得过且过,只要不出大事,不想轻易打扰朝廷。
因而面对找上门来的颖王殿下控诉郡城治安太差、他这个一郡之首碌碌无能,钱郡守除了豁上老脸全盘承认是自己无能、保证一定会加大力度整顿治安,实际上脑中仍然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颖王殿下义愤填膺言辞激昂,倒是曾经货真价实在“万方郡匪患名单”上排行末尾的大石头山寨那个小姑娘寨主,态度亲和,给了郡守不少安慰。
“……城中的地痞流氓自成团伙,大恶不做、小恶不断,郡守要打击他们确实有点难。我建议抓到一个典型,从严处罚,表明官府的态度,应当能起到震慑作用。”宁茯苓柔声道。
钱郡守点头如捣蒜:“宁寨主的意见十分中肯,很有道理。”
宁茯苓其实对这个满脸写着“有事别找我”的官员并不抱什么期望,不过还是尽到提醒的义务:“另外据我所知,小石头山寨最近格外壮大,到处招兵买马、收购铁器,郡守多少留意一些。”
钱郡守又“是是是”“好好好”地胡乱应声。宁茯苓见朽木不可雕,多说无益,便拉着楚元攸的衣袖:“咱们走吧。我想回去吃饭了。”
郡守以为是暗示,赶忙提议请王爷和寨主留下吃饭,被婉拒。又提出派人保护二人安全、听候差遣,又被婉拒。再提出至少告知落脚点,仍被婉拒。
婉拒三连之后,楚元攸不忘威胁他:“若给本王知晓你擅自派人盯梢,打扰本王和寨主的雅兴,本王绝不会让你的官印留到过年!”
钱郡守立刻大声保证绝不打扰王爷微服私访,心里为自己的命苦叹息不已。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辖地中有个亲王封国已经很难做人,更难做人的是遇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做山贼的王爷。
他深切怀疑自己得到这个郡守的官位八成是政敌暗中捣鬼。
好容易送走两个得罪不起的人,钱郡守立刻召来亲信:“快,马上派个办事干练的,快马送信给颖国相,告诉他王爷又来郡城了。”
亲信应下,又问:“大人,要不要派人跟着颖王殿下,暗中护卫?”
“不行!”钱郡守脸色大变,“不要做多余的事,被王爷发现不但不会感谢,反而会怪罪本官多事。那个小妖女不知道会什么妖术,根本不用我们操心。”
亲信满脸无语,低声道:“大人请注意措辞,也许小妖女听得到……”
钱郡守立刻换上满脸虔诚:“对对,是小仙姑。小仙姑法力无边,定能保护颖王殿下周全,不需要我们多管闲事。”
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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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郡守衙门的人,还是楚元攸和宁茯苓,都没有发现暗处有一双窥探的眼睛,从他们离开衙门之后就一直跟着,直到眼看他们走进来福客栈后院,又在门外小心张望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跟梢者穿街走巷,来到几条街外的一处民宅,快速推门入内。屋内几人都是满脸怒容,其中一个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正是刚才在街上与宁茯苓和楚元攸起冲突的一行人。
跟梢者走到为首的男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当家的,不得了。那一男一女行踪诡异得很,先是进了郡守衙门,竟然直接被带进去了,守卫看着对他俩、尤其对那男的十分恭敬。小的在外头守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才出来,一块去了客栈。”
为首的男人——小石头山寨的六当家程大龙听罢直皱眉:“这两个人什么来头,能这么轻易出入郡守衙门?”
有人道:“会不会是跟官府有什么来往,非富即贵?白天看着那两人,穿的衣裳虽然普普通通,长相俊俏水灵,不像是平头百姓……”
程大龙也算是有点见识的匪首,琢磨片刻,不得不承认白天遇到的青年确实有种寻常人比不上的气质,绝不是土里刨食或是打家劫舍的人能有的。
倒是那少女的路数不好说。尤其那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咬伤自己手下的蛇,让程大龙十分忌惮。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可能承认。程大龙狞笑一声:“要是两个有钱人家私自跑出来游玩的少爷小姐,岂不是天上掉下来送给咱们的?抓回山寨去,不仅能要一笔赎金,那个妞……嘿嘿……”
扫了一圈七八个兄弟,程大龙笑容愈发猥琐:“看那柔柔弱弱的小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咱们兄弟一轮。大李,你今天吃了亏,到时把那丫头抓来,让你第二个!”
程大龙长相尚可,宽肩窄腰,看着还行,实际上却是好色之徒,品行低劣,被他抓上山寨糟蹋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受他影响,他的手下也都热衷此道,臭味相投。
大李虽然吃了亏,却是团队中理智尚存的一个,提醒头目:“当家的,大当家让咱们这趟下山进城,主要是为订购铁器,查看郡城的布防。咱们是不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程大龙大手一挥:“白天在街上不好闹动静,晚上偷偷摸进客栈,点上一盘迷魂香,神不知鬼不觉,怕什么?小孙,仔细说说他们住的那间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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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茯苓一进院门,小猫头鹰扑腾着翅膀从屋里飞出来,一头扎进她怀里撒欢。楚元攸酸溜溜地撇了撇嘴:“小破鸟肯定是故意的。”
“姐姐回来啦?”小猫头鹰扑棱扑棱地围着宁茯苓飞了两圈,最后落在她左肩,下意识地挺起胸羽,像是不想在气势上输给盘踞在少女右肩的灰蛇。
宁茯苓摸了摸猫头鹰手感很好的胸羽,笑着问:“睡醒了?白天有没有在屋里闹腾?”
猫头鹰骄傲地回答:“睡了一整天,一点都没醒。”
宁茯苓忍不住笑:“你还挺骄傲。那好啊,晚上打起精神好好站岗。今天我们出去,可是有点不太平……”
猫头鹰立刻吵闹起来:“出什么事了?谁敢欺负姐姐,我去啄死他!”
灰蛇幽幽对宁茯苓道:“让那只蠢鸟安静点,吵死了。小孩子真烦人。”
“好啦,你确实有点吵。”宁茯苓安抚住猫头鹰,先回来的陈飞和张大毛也迎了上来,宁茯苓招呼他们:“晚饭我少吃一点,喝碗汤、吃点菜就行。吃饭之前大家先到军师房里坐下,有事跟你们说。”
宁茯苓要说的自然是下午在街上发生的事。听完她的讲述,张大毛和陈飞先是怒不可遏,继而深深自责。
“我们不该自己上街闲逛,本就该陪在寨主身边的……”
“都怪我们。明天开始我们一定好好保护寨主,绝不再离开寨主半步。”
楚元攸也是满脸愧疚:“对不起,茯苓。我下午就想跟你说,都怪我没用,还不如一条蛇更能保护你……”
宁茯苓逐一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们不要这么介意。再说,这事情还没完呢,还有你们表现的机会。”
陈飞惊讶道:“还没完?寨主的意思是……”
“那伙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啊。”宁茯苓不以为意地撸着猫头鹰,“他们六七个人在我们两个面前吃了大亏,尤其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怎么看都很没面子吧?要是不想办法报复,简直愧对地痞流氓的名头。”
三个大男人都很无语,心想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为什么说的好像非常了解地痞流氓的心态啊?
“元攸,刚才咱们从郡守衙门回来的路上,我觉得好像有人跟踪。但那人估计是个老手,挺擅长隐藏行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跟到了客栈来……”
灰蛇幽幽道:“我也有感觉。跟了一阵好像不见了,过了一阵好像又出现了。”
楚元攸怒道:“真是无法无天,胆子也太大了!万方郡的衙门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吗?”
“你刚才还坚决不许人家派人来保护呢。”宁茯苓悠然道。
楚元攸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想了想,小声提议:“那要么……我反悔,让钱郡守马上派人驻守在这?”
宁茯苓笑出了声:“不到一天就反悔,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要脸干什么?脸比得上你的安全重要么?”楚元攸坦然回答,倒让宁茯苓有些羞涩,手上动作变得频繁又用力。猫头鹰“咕咕”叫着,觉得自己快被撸秃了。
“我尽可能不想闹得兴师动众,让人以为我们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宁茯苓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飞打断:“我们确实是不得了的人物啊。军师不是王爷么?寨主你……是寨主。”
“废话。”张大毛抓了他一把:“别插嘴,听寨主说话。”
“嗯,我就是想说——就算王爷要反悔,也不用急在今天。大家早点吃饭,吃完饭一起干活。”少女眼中闪着光,“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路数。”
“咕咕!”小猫头鹰激动地挥了挥翅膀,像是在表决心。
第66章 、没想到吧?
当夜云层浓厚,月光晦暗。已是深秋,入夜后格外清冷。
本朝并无宵禁制度,不过万方郡城并非繁华富庶之地,晚间还热闹的只有酒肆勾栏聚集的一条街。其余的街道巷子,行人寥寥。
过了子时,即便是最热闹的酒肆,也放下帘子、取下酒旗,打烊歇息了。
程大龙留下受伤的大李看家,带着其余六名手下,由白天跟梢的小孙带路,悄无声息地来到客栈门外的小巷。
空荡荡的巷子中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闭门熄灯。院中也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见不到一点光亮。
程大龙不由暗骂这对狗男女真会找刺激,寻了这么个隐蔽破旧的客栈,此刻不知在里面如何快活,说不定被迷魂香麻翻时还会撞见什么不可描述场面。
虽是色胆包天,程大龙也是做了准备的。见实地情况与先前打探的并无出入,他便挥一挥手,示意手下们按照计划行动。
来福客栈的院墙并没有修建得比周围其他房屋高多少。普普通通的土围墙,约有一人多高,稍微有点功夫在身上,再借助一些技巧,要爬上去并不困难。
几人眼看着身手最灵活的小孙没花多少时间便翻上墙头跳入院中。程大龙满意地点点头,等着小孙来给自己开门。一旁的老张掏出迷魂香准备了起来。
然而等了又等,门没有开,院内连个声响都没有。几人面面相觑,程大龙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他在里面磨蹭什么?”
没人答得上来。有人犹豫着说,刚才好像听到一声闷响,但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程大龙朝另一个人努了努嘴。
那人得到命令,依样画葫芦爬上墙头,还没看清院内什么动静,一团黑影呼啸着迎面扑来。那人猝不及防,黑影“嘭”地一声撞在他脸上,吓得他大叫着失去平衡,从墙头摔了下来,躺在地上痛呼不已。
其他人这才看清一只小猫头鹰在半空里“咕咕”叫,转了两圈又掉头飞了回去。
程大龙恼恨地骂了一句脏话,心知这动静一闹,院里的人八成被惊动了,立刻命令手下:“把所有的迷魂香点着了扔进去!”
迷魂香本来是打算翻进院子之后用于室内,扔进院子能有多少效果实在很难说。可是让程大龙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不甘心。何况还有个小孙陷在院子里。
从墙上摔下来那人被搀扶起来,伤得不重,咧着嘴告诉程大龙:“我看到小孙躺在院子里,好像昏过去了,旁边还有一根木头……”
程大龙骂道:“小孙那个笨蛋,莫不是跳下去时摔了?真他娘的没用!”
正在不甘心,又有手下“哎哟”一声惊叫:“蛇!当家的,有蛇!”
“又有蛇?”程大龙闻蛇色变,接连不断又有人叫喊:“老鼠!哪儿来这么多老鼠?”
“啊呀这些老鼠咬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