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满脸凄楚,泫然泪下:“可怜的小攸,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贼,竟然这样委屈自己……那女贼到底有什么妖法,竟然迷得小攸神魂颠倒……”
太后把脸埋在猫毛里,哭声更大:“哀家的命好苦啊……一个没有用、一个不听话……哀家活着有什么意思……先帝为什么不带哀家一起走啊……”
皇帝血都要吐出来了,只好往地上一跪,大包大揽:“母后请息怒,都是儿子们不孝。儿子这就去训斥元攸,让他来给母后请罪。不过母后,选妃的事,您看元攸这么不情愿,是不是暂缓一下……”
太后莹莹哭泣一阵,抱着猫点了点头,低声道:“先过了年再说吧。这么个闹法,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皇帝如释重负,立刻起身:“儿子这就去,定会好好教训他。”
“慢着。”太后带着哭腔道,“不许打他,骂也不能骂太狠了。”
皇帝:“……”那还教训个毛线?
来到太后寝宫旁专门为楚元攸准备的宫室,皇帝下了步辇,让所有人等在外头,独自走进殿中。他那个活宝弟弟早已听到脚步声,躺在床上扮演绝食,背对着殿门。
皇帝没好气地说:“起来,楚元攸,是朕。诺,给你带了莲花米糕和盐水杏干,快起来吃。”
楚元攸一骨碌掀开被子爬起来,咧嘴笑得阳光灿烂:“皇兄对我真好。”
皇帝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真可爱。
两兄弟一母同胞,年龄却相差了十一岁。皇帝知道弟弟跟自己不一样,从小就顶着一张漂亮好看却没没心没肺的笑脸,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母后偏心弟弟,实在也怪不得母后。
就连自己,不也如此纵容,甚至大逆不道帮他一起诓骗母后?
如今弟弟对自己说,他遇到了心爱的女子、想要与对方携手白头,做兄长的心里真是又失落又好奇……
“皇兄,你怎么看着我发呆?我是不是吃得太好、不像是绝食七天的样子?”楚元攸嘴里塞满了莲花糕,说话含混不清,漆黑的眼珠圆溜溜亮晶晶,写满了无辜。
皇帝又被狠狠地萌到了,轻咳一声:“母后松口了,选妃的事过了年再说。你待会收拾一下,去给母后请罪,说点好听的哄一哄,别再急着提那个女山贼的事……”
“茯苓不是山贼!”楚元攸很不高兴地打断,“大石头山寨也不是山贼窝了。皇兄不也听柳易说过了,将大石头山寨改成军寨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件事再说。”皇帝敷衍道,“总之上元之前不要再出任何篓子,让朕清净地过个年吧。今年冬天天候异常,受灾的郡县很多,朕真的很累。”
楚元攸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皇兄,心想做皇帝真辛苦,还好自己不是长子。
皇帝叹气抱怨:“国事也就算了,家事也不省心。你以为是谁害的?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一竿子把那些名门贵胄的女儿全都得罪了?你知道朕要花多少心思安抚他们的父兄亲族么?你跟母后就只会给朕添乱子……”
楚元攸咽下嘴里的杏干,小声说:“我知道错了,皇兄。可是你和母后真的不知道,茯苓是多么特别的女子。我不想听你们说她是女贼……”
皇帝也很无语,心想上次收到情报的时候还只说“有些暧昧”,怎么过了三个月就变成了了“非她不娶”?柳易这个情报工作做得也太差了。
“元攸,你真的想娶一个没有任何出身的民间女子做正室?”皇帝换上了稍许严肃的口吻,“要是纳妾,怎么都行,母后也不会强烈反对。”
楚元攸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皇兄还不明白么?茯苓根本不是可以屈就为妾做小的女子。我要是敢这么跟她说,她会直接让我滚蛋。”
皇帝淡淡一笑:“听你这样一说,还挺狂妄?”
楚元攸叹气:“皇兄你又理解错了。你怎么就不明白茯苓有多好?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过了上元节我就走。到时你把封国范围重新划定、国都迁都、还有山寨改制的诏书一块准备好,给我带回去。”
被弟弟教做事皇帝在无语之余决定给弟弟一点教训:“元攸你别想太美了。母后暂时放弃给你选妃只是为了过年。等过了年,你觉得她会把这事给忘了么?过了年母后没事干,说不定不把你的妃子定下来,她都不会让你走。”
楚元攸如遭晴天霹雳:“不会吧!母后难道一开始就打算骗我回京然后不让我走了?”
皇帝小得意:“说不准哦。所以,你仔细想想,该怎么哄母后放你回去,把那个女……女寨主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她到底有多好,才是正经事。”
第90章 、除夕夜
除夕这天,大石头山寨摆了一天的流水席,邀请山下陆家庄的村民们随时上山来吃饭。
一整天,山寨大门敞开,厨房炊烟不断,餐厅菜肴常新。陆家庄的村民们扶老携幼,陆陆续续上山,几乎全村出动。免费饭菜并非他们的唯一目的,大家也都想亲自来跟宁茯苓道一声谢,说一声祝福。
宁茯苓对山寨的未来很有信心,因而流水席也办得大方,给足了预算。为了活跃气氛,她拿出了现代营销中的“限定”概念,规定时间、限量供应特调奶茶,大受欢迎。
流水席也不都是白给不赚。上山赴宴的村民,多多少少都会带点礼物过来。有的是自家腌制的酱菜,有的是鸡舍里抓来的两只鸡,有的是攒了几天的一篮鸡蛋,还有的只是地里一把青菜……
总之,有钱的多给点,没钱的少给些。如同过年走亲戚一样,去亲戚家吃饭,谁也不好意思真的两手空空。
还有友情捐赠的。村里的烧鸡店听说山寨要办流水席,立刻上杆子要求赞助一百只烧鸡,分文不取。烧鸡店自从得到宁茯苓的指点改了配方,生意立竿见影好了起来,口碑越传越远,现在都有人专程从临近县城来买烧鸡。店主打算过了年就去郡城开店。
还有早先那个穷困养殖户赵二,在宁茯苓的帮衬下,羊越养越多。这次听说山寨宴请,赵二尽管还算不上富裕,义无反顾拿出两头最好的羊贡献给流水席。
不论大石头山上,还是山下陆家村,人人感谢宁茯苓,并非是嘴上说说。
到了晚上,村民们都下山回去自家过年,厨房将流水席收了,旋即变成了除夕大宴。凑了整个山寨的桌子也还是不够,最后连木工组的库存木板都用上了,让所有人能坐在一起。
热热闹闹的除夕夜宴,天气也很给面子,虽说没有月亮,但夜空晴朗,星光熠熠。山头上灯火通明,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宁茯苓让大家不必顾虑,尽情吃喝。连当夜站岗巡逻的人手也缩减到最少,并且缩短了换班的频率。即便是几次结怨的小石头山寨,她也不觉得他们会在除夕夜来偷袭。
过年这件事,从古至今,在这片土地上一直是最最要紧的。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过了年再说呢?
“寨主,给咱们唱个曲吧!”
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壮着胆子大声提议,立刻得到了应者云集。
“是啊是啊!我们想听寨主唱曲子!”
“寨主声音那么好听,唱曲一定也很好听!”
“寨主,唱吧!唱一曲吧!”
宁茯苓面对一张张热切的面孔笑而不答。她唱歌没问题,几首拿手曲目,即便清唱也广受好评。问题是她会唱的都是现代歌曲,她觉得唱出来,大家不见得会认为好听。
钟晋出声压制:“别瞎起哄!要听曲,自己下山去城里的茶坊听。寨主唱曲给你们听,你们多大的脸面?”
宁茯苓忽然起了一点点捉弄人的心思,笑着拉住钟晋,对众人道:“唱也不是不会唱,就怕唱出来大伙觉得不好听,怎么办呢?”
众人见有戏,赶忙七嘴八舌地恭维,这个说寨主唱什么都好听,那个说寨主看似自谦实则只是不想给兄弟们听。
宁茯苓等众人又劝过一轮,笑吟吟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大伙立刻秒懂,一桌一桌口耳相传,很快整个场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二百多人的目光或远或近,全都在宁茯苓身上。宁茯苓有一点小紧张,更多的还是激动和兴奋。
她扬声道:“承蒙大家不嫌弃,当时支持我做寨主,这一年来又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咱们山寨才能发展壮大,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我相信,只要大家继续努力,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说得好!”张大毛带头鼓掌,大声回应,“只要有寨主带着咱们,大石头山寨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山寨!”
宁茯苓噗嗤一声笑了:“还有天下第一的山寨这种说法?咱们啊,也不用想着跟别人比什么的。只要靠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过日子,什么时候都堂堂正正做人,老天爷都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众人有说有笑,有人笑话张大毛,有人赞颂宁茯苓。黄武忽然大声来了一句:“寨主的曲子呢?还唱不唱了?”
陈觉笑道:“寨主不唱你要唱吗?”
“我唱了有人听么?”黄觉白了同袍一眼,“别捣乱。你想想我们能比王爷更早听到宁寨主唱曲子哎!”
陈觉恍然大悟,立刻热切怂恿:“宁寨主,唱一曲吧,大伙都特别想听。您要是不唱,这年简直过不了。”
宁茯苓笑着按住想要再度发声压制的钟晋:“我也没说不唱啊。刚才那段开场白本来是想说今晚破例唱一曲,被张大毛打断了呢。”
众人又去骂张大毛。等到了一阵,宁茯苓再度抬手,压住了全场的喧闹。
开口唱了一首英文老歌、《我心飞扬》。
宁茯苓知道自己唱什么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索性唱个大家彻底听不懂的。她就不信在座的会有人能听懂英文。
因为是清唱,节奏感太强的歌曲唱起来效果不好,她便选了一首节奏舒缓的经典曲目。
一时间,少女悠扬的歌声回荡在静谧的宴席上。每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每个人都竖着耳朵用心倾听,每个人心中所想都相差无几。
寨主在唱什么?
不知道,反正挺好听的。
寨主唱的为什么听不懂?
不重要,说不定是祭祀山神老爷的曲子,山神老爷爱听呢。
有人视线不经意间看向周遭,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树上已经聚集了许多飞禽。那些鸟品种各异,体型有大有小,但不约而同,都站在树梢枝头,静静地听着少女的歌声。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看到了百鸟汇集的奇观,愈发惊愕地认定他们的寨主并非凡人,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和神奇的力量。
这首歌的音域很高,宁茯苓唱的时候做了降调处理,但依然大部分在高音区。唱完一段,她的嗓子已经有点吃不消,便借着一个悠长的高音停了下来。略短,不过也没人听得出来。
现场在沉寂片刻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炽烈的欢呼喝彩。两百多人欢呼鼓噪,响彻山间,几乎要把山都掀没了。
宁茯苓倒是脸红了,轻轻说了几句“见笑”之类的话,淹没在众人的鼓掌喝彩之中,无人听清。
甫一落座,耳听群鸟齐鸣,围着餐桌盘旋飞舞。小猫头鹰如同一颗小炮弹般落在宁茯苓肩膀上,兴奋地扑腾着翅膀大叫:“姐姐你好厉害!你刚才唱的是鸟语吗?怎么我好像有点听懂了呀。”
“你听懂才怪。”宁茯苓笑着轻戳小猫头鹰的脑门,“净瞎说。”
席间的热烈气氛就此被推上一个新台阶。随后斐红云带着铁匠组表演了打铁花。子时一到,木工组又点起了爆竹。在竹子被火灼烤发出的爆裂声响中,众人一道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子时末,宴席才最终散去。众人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唱着歌哼着曲,说说笑笑各自回宿舍。宁茯苓和斐红云依偎在一起,在钟晋的护送下回到住处。
钟晋大概是今晚喝酒最少的人,只在宴会开始时与大家共同举杯,全程保持清醒。
三人当中,斐红云醉意最深,被宁茯苓和钟晋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踉跄。
走到斐红云的房间门口,钟晋迟疑了:“寨主,我进去不合适,但你一个人的话……”
宁茯苓身高比斐红云矮,力气也没有年长的斐红云大,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一个人扶不动。你别扭捏了,钟晋,帮忙要紧。”
钟晋沉默下来不再多说。两人合力把斐红云扶进屋里,到床边坐下,宁茯苓柔声道:“红云姐,你稍等一下,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洗把脸。钟晋,要不你回去吧。”
钟晋应了一声好,宁茯苓也转身去打热水,斐红云忽然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的钟晋,咧嘴一笑:“钟晋,你今晚为什么不高兴?”
钟晋一愣:“我没有不高兴啊。”
“不止今晚……”斐红云喃喃自语,“不止今晚……你不笑、也不喝酒……”
她抬起头,双手搭上钟晋的脖子,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很帅气,不输给军师。我想看你笑,钟晋。”
钟晋呆住了,走到一半的宁茯苓也原地愣住。两个人呆呆地看着斐红云就着这个姿势缓缓倒向钟晋,缓缓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茯苓:我吃到了什么瓜???
其实钟晋和红云这对一直在我计划内,红云先喜欢钟晋的~
第91章 、同迎新年
正月初一,宁茯苓在温暖的触感中醒来,发现花豹躺在自己身旁,眯着眼睛静静看着自己。
她伸长手臂搂住花豹的脖子,顺势揉搓豹毛,喃喃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点都没发觉呢。新年好啊,豹爷。”
花豹沉声道:“你个小丫头,昨晚睡得还挺熟,看来喝酒不少?”
宁茯苓确实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道:“就喝了一点。可能是睡得太晚了吧,我也没想到会睡那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