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颜是要萧初在京都城大肆散布她要连夜赶回江宁调兵遣将以确保九皇子萧熠能够顺利登基的消息,毕竟眼下萧齐羽驾崩,朝局动荡,全城戒备,楚煜是绝不可能现身的,但是如若她出了京都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昼夜兼程,必定轻车简从,这是楚煜动手再好不过的时机,凭着眼下楚煜想置她于死地的心思,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待得萧初大步出去后,萧颜转眸看向旁边的谢城,“恐怕今晚要委屈侯爷了。”
听言谢城朝萧颜走近两步,“怎么?”他鹰眸阴沉,“怕我误了公主的事?”
话音未落,萧颜迎上谢城深长目光,“上次侯爷分明是故意放走的楚煜,不是吗?”
说及此,萧颜眉眼间隐约透出几许警惕。
谢城一分不落的看在眼里,他怎么不晓得萧颜此刻想法?
她以为他这么做是想待得日后同楚煜联手对付她。
不由地,一抹寒意在谢城漆黑眼底蔓延,如同冬日雪后天地间凝聚的冷雾。
事实上谢城上次故意放走楚煜并非萧颜所想的那般道理。
谢城那么做其实是为了能够直捣敌巢。
毕竟如若不放虎归山,谁也不晓得是否斩草除根,已无后患。
就在这时,萧颜冷声倏忽划过耳畔,将他思绪一下拉回眼前。
“还请侯爷留在这里歇息一晚。”
话音未落,从门外进来一人,是安亲王府的护卫统领。
他,谢城自然是认得的。
不由地,谢城唇角微勾起一抹阴晦弧度,“没想到我竟如此叫公主不安。”
无论如何谢城都没有想到,萧颜为了防备他,竟然叫来了安亲王府的护卫统领。
更加让谢城没有想到的是,萧初竟也当真同意了。
谢城如何不清楚,这安亲王府护卫统领不仅身手极好,更是打小便跟在萧初身边的、无有不应的心腹,除他自己之外,萧初从不让任何人支使。
不由地,谢城回想起方才萧初对萧颜的关怀备至、对他的敌意目光,轻顿了下,又冷冷启唇如是朝萧颜道:“不知公主什么时候同小王爷关系如此厚密了?”
事实上这安亲王府护卫统领是萧颜特意同萧初借来的人。
毕竟除他之外,恐怕整个京都城再没人能够拦住谢城。
听言萧颜冷眼看着谢城,“本宫同小王爷本就有堂表之亲,关系厚密难道不该?”
对于谢城来说,这话实在是火上浇油。
倏地,心头一股怒火倏地窜高上来,根本不受控制。
话音未落,他兀地伸出手拦腰挽过萧颜,将她紧紧按在怀中。
“谢城你……?”始料不及地,萧颜瞳眸兀地张大。
“你放开本宫!”尽管萧颜掌心用力推拒着谢城,但终究无济于事。
“萧颜,”谢城微微侧脸,贴近她芳香耳鬓,声音低沉着一字一句道,“我还没死。”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谢城那双阴沉无底的鹰眸,“你这话什么意思?”略带疑惑的目光微微思索着,难道说谢城有意要对付萧初?可是据她所知,谢城同萧初并无过节?难道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思及此,萧颜眉眼倏忽变得凝重,“谢城,你想对小王爷做什么?”顿了下,“不管你想对小王爷做什么,我都不允许。”
一时见萧颜如此在意萧初,谢城目光忽的更沉,漆黑深邃的眼底仿佛蛰伏着头生怒的猛兽,恨不能跳出来一口将萧颜吞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这话带着分明的怒意、强烈的震慑和凌厉的杀气。
听言萧颜眉目倏忽一紧,“你敢!”她朝他如是威胁道。
眼下楚煜的事情还没解决,萧颜怎可能让谢城伤及萧初性命,岂非和功亏一篑?
目光凌厉着盯着谢城,“你若敢动小王爷分毫,我必叫巫氏百倍偿还。”
话音未落,谢城兀地一把推开萧颜,往外步去。
却在门边时被护卫统领拦住了去路,他鹰眸凛冽,“让开。”声音极沉若雄狮低吼。
事实上方才谢城同萧颜的对话护卫统领都已经听见。
不难想见,眼下谢城是要去对萧初不利。
护卫统领怎可能让步半分,“除非侯爷杀了我。”
话音未落,银光倏忽闪过护卫统领眉心。
是谢城从腰际凌厉抽出了软剑。
却就在这时,“噗”的,谢城单膝跪地,软剑抵地尽力支着身子。
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四肢无力,抬眼看向来到面前的萧颜,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萧颜身上的曼陀罗香粉,方才他一时怒极,竟忽略了这个,不由地,一抹懊恼在他眉心一掠而过。
萧颜居高临下迎着谢城投来的冷戾目光,“方才可是侯爷主动同本宫亲近的。”虽然是门窗洞开,但谢城同她贴的极尽,难免闻得曼陀罗香粉发作。萧颜转眸看向守在门外的侍卫,“还不好生扶侯爷进去歇着?”
“是。”侍卫应声忙做。
不由地,萧颜目光郑重着投向面前护卫统领,“今晚……”
未等说完,护卫统领已然心照不宣着道:“公主尽管放心。”
……
来到太初殿外正值暮色四合时分,入耳一片戚风惨雨的哭声。
一时萧颜站定在胡永莲面前,“好了,整个下午还哭不够吗?”
眼下萧齐羽尸身已经入殓同棺椁一起抬去了太庙停置,待得诵经三日后会正式入皇陵。
听言胡永莲忙用袖子拭了泪,抬眼对上萧颜垂眸,“公主这么晚了还未出宫?”
事实上萧颜这次来是有话要同胡永莲说,“公公还有心思管本宫出不出宫?”顿了下,“眼下看来公公才是该尽早出宫得好。”
萧颜如何不知?
每次改朝换代,皇宫内苑都是一次极大清洗,尤其是这些先朝的宫人内监们。
往往新帝登基后,这些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老人们必是不得留的。
或是陪葬、或是暗诛。
无论如何胡永莲是打小看着她长大的人,又从未作践过她,私心不想胡永莲丢了性命。
“公公若是出宫无处可去,公主府大门随时为公公敞开。”
不难想见,胡永莲已入宫二十多年,眼下就算是出宫恐怕也早已无家可归。
听言胡永莲瞳孔倏地张大,忙行大礼磕头道:“奴才感念公主大恩!”
待得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经黑透,萧颜故意轻装简行,身边只带四个侍卫随从便启程出了京都城,按照计划往兔山方向驰去。
眼下已时值深秋将要入冬,虽月明如水,但阵阵夜风从萧颜水红牡丹妆花绒缂丝披风灌入,身上还是颇觉凉意的。
此刻郊外两边挺拔的枫杨也不断生出“簌簌”响声,目光所及,落叶伴着秋风卷起纷飞,就在这时,忽听见“咻”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冷箭已从萧颜耳畔兀地划过,凌厉地撩起她一缕鬓发,分明只差了半寸,这冷箭便贯穿她脖颈而过。
萧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后背也是冷汗淋漓,毕竟如此惊险的情况,谁遇上又能全不生怕呢?所幸很快萧颜镇定了心神,想必定是楚煜现身了,兀地,拉了缰绳停下,调转马头等候,一时间她目光所及,果然是楚煜领着轻骑朝她追杀而来。
第89章 算计
待得来到面前, 萧颜神色从容着朝楚煜如是问道:“王爷定要赶尽杀绝吗?”
听言楚煜只冷唇轻启:“国仇家恨本王时刻不敢忘。”
分明地,说及此楚煜本淡定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倏忽漾出一抹冰雹般的凛冽。
国仇家恨?呵!听言萧颜不由地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笑。
“如今这话说得好生正义凛然!”
目光凌厉如刀子般的朝楚煜割去,“王爷恐怕已经忘了究竟谁才是始作俑者!”
听言楚煜心头猛地一震, 目光也不禁跟着一颤。
萧颜这话说得这样明白。
实在叫楚煜感到醍醐灌顶!
此前他从未如是想过,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是啊,是他!原来一切都是他的缘故!
如今想来,若非是他几欲兴兵攻打南萧, 眼下东楚又何至于此?
事实上他才是始作俑者、他才是东楚最大的最不可原谅的罪人!不是吗?
就在这时, 夹道两边的茂密林木倏忽簌簌摇动。
一阵声响入耳,楚煜思绪兀地回到眼前。
深长目光投向萧颜, 此刻她轻勾起的嫣红唇角, 分明娇媚却透着深沉的算计。
楚煜这才陡然反应过来, 他中计了!
是啊!新帝还未登基, 眼下这个时候萧颜怎可能轻易离开京都?况且, 就算是要调兵遣将,萧颜又何须亲自动身前往?如今细想来,楚煜才发现了这许多不合理之处。
此前他是太心急太想置萧颜于死地了, 才会一时忽略了这些, 才会毫无防备地掉入了萧颜投他所好布下的这个陷阱。
目光所及, 此刻四周已被安亲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
楚煜知道, 无论如何他不能束手就擒, 必须得想法子突围出去。
毕竟只有如此, 他才会有一线生机。
一时思及此, 楚煜倏忽扬鞭催马朝前冲去。
不出他所料地, 周围侍卫全被冲散,宛如杯盏中被热水冲搅凌乱的茶叶。
就在这混乱之下, 楚煜经过萧颜身边兀地伸出手将她拦腰掳挟。
“你想怎么样?”
眼下萧颜被楚煜死死扼在怀中,咽喉处更多了一抹锋利的凉,只她消消一动,匕首便会割断她咽喉。
骏马伴着寒凉的夜风飞快向前疾驰着,不知往何处去,极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萧颜咽喉叫她分毫不敢动弹,反射出的凌厉冷光映入萧颜眼帘,叫她心头不由地生出一片凛冽。
“你说呢?”听言楚煜唇贴在萧颜耳畔声音极沉的如是道。
“在公主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引本王就范时便该想到会因此丢了小命。”
听言萧颜心头兀地一紧缩,毕竟眼下情况看来楚煜说来的不是空话,尽管萧颜心里十分的紧张惶恐,但终究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镇静,“你……”
本想要出声威慑,但还未待得她后面“做梦”两个字说出口,耳畔便兀地划过一声闷哼,听来带着几分难掩的痛楚,与此同时,映在眼前的冷光倏忽一晃,还未反应过来,那死死抵住她咽喉处的匕首已倏地落下。
发生了什么?
一时眉眼带着疑惑的回头,一支染血的锋利的五菱箭头始料不及的映入眼帘。
萧颜瞳孔兀地张大,此刻冰冷月光将上面鲜红衬得分外油亮刺目,叫萧颜不由地寒噤入骨。
冷箭从楚煜后背贯穿至前胸,此时此刻他银白色衣袍已被浸染得血迹斑斑,目光所及,后面来人是谢城。
竟是谢城!萧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去。
他分明一身墨色劲装,腰间的银色缎带在夜色中尤为醒目。
无论如何萧颜没有想到,眼下她竟会见到谢城,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不是该在宗人府吗?
就在这时,倏忽生出一个猛烈的踉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颜只感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了出去。
一时漆黑大地在她眼前急遽放大,却兀地,腰际一紧,下意识垂眸看去,一只手臂从后面伸来及时的挽住了她。
不是谢城还能是谁?待得稳稳落在那坚冷的怀中,萧颜微微侧脸,目光投上去,“你……?”
谢城自然知道萧颜想问的是什么。
不等说完他便冷唇轻启,如是道:“抱歉,让公主失望了。”
萧颜抬眼紧紧望着谢城,但谢城却始终未垂眸。
“你把护卫统领怎么样了?”听言萧颜忙朝谢城如是问。
“还能怎么样?”话音未落,谢城漆黑眼底分明更沉了三分。
“你杀了他?”萧颜目光着紧,如是试探问。
“不然呢?”顿了下,谢城微微垂眸,凌厉着眉眼,冷戾着声音朝萧颜如是反问。
话音未落,身后倏忽传来一人喊声:“侯爷!”
很快人来到面前停下,是谢城麾下的校尉。
“人已经抓住了。”
不难想见,他说的人是楚煜。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朝他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跟随谢城多年,自然能够会意。
待得校尉退下,谢城目光落向萧颜,“怎么?公主认为我会放过他?”
萧颜眉眼隐约带着忧虑,听言她对上谢城深邃无底的鹰眸,朝他道:“毕竟上次侯爷便是存心放走了他,不是吗?”
话音未落,谢城微微压下了身子。
一时间两人脸面凑得极尽。
谢城黑碧玺般的瞳眸紧紧攫住萧颜眉眼,叫她仿如身坠悬崖峭壁、万劫不复。
倏忽地,谢城阴沉冷戾的声音如冬日寒风般的凛冽划过萧颜耳畔。
“公主也太自以为是。”顿了下,“杀你对我来说,根本如汤沃雪、轻而易举。”
谢城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是啊,他若要杀她根本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又哪里需要同楚煜联手呢?
“那你是为什么?”听言萧颜眉心微拧带着思索的朝谢城如是问。
顿了下,“斩草除根。”谢城凌厉着朝萧颜道了这四字。
斩草除根。
萧颜这才明白,原来谢城是怕有漏网之鱼。
待得回到府邸后,校尉将楚煜斩下的人头提至前厅。
定睛看了那副生得极清雅的面容,萧颜方才敢确信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其他人呢?”顿了下,萧颜抬眼朝校尉如是问。
眼下萧颜已经明白,事实上此前谢城放虎归山是为了伐其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