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去并不是完全臣服,体力越差越无法控制精神丝和夏娃之卵。
季沉嫣的精准度开始变差。
精神丝被挣断了一根,又一根,再一根,渐渐已经被扯断了许多。
季沉嫣初生的精神海受到重创,疼痛使她呜咽了一声。
所有事,好像都这样。
看似得到了希望,却在最后一刻又反转。
顾东树深深看向了季沉嫣,一把将她手上的引爆器抢了过来。
他抱了必死的决心。
顾东树闭了闭眼,终于让季沉嫣看清了他的手臂。
青紫肿胀,感染的迹象。
季沉嫣死死瞪着,表情慌乱:“你……”
顾东树:“在打开设备的时候,距离太近,我就不小心沾染上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还好,第一个解锁的人是你,第二个解锁的人是我。”
第二个解锁设备,就意味着会染上脓液。
季沉嫣嘴唇发颤,渐渐的,全身都在颤。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不能放弃!
顾东树一把将季沉嫣从侧边推了出去,瞳孔黝黑坚毅:“季沉嫣,记得,要做人类的向导。”
季沉嫣更加心慌:“你做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顾东树露出了笑容,忽然按下了第一批次的引爆器。
爆炸随之响起,烈火在一瞬间冲了出来,快要将他的头发都燃烧起来。
他还有好多话想说――
‘谢谢你告诉了我是有意义的。’
‘如果早相遇几年,你应该不会承受残缺向导的命运,我不会对你遇到的事坐视不管。’
‘那个时候,我也一定会教给你很多东西。’
他并没有家人,他和父亲都是被收养。在他的认知里,老师和学生就是最稳固的关系。
他也想教季沉嫣一些事。
季沉嫣的身体朝后跌去,头一次瞧见他笑得如此轻松。
“永别了。”
季沉嫣双手朝前伸出,想要拽住他,却发现顾东树很快在爆炸和烈火当中,孤独的用一只手举起了自己的狙击枪。
碰、碰、碰。
那最后的声音,宛若丧钟,为季沉嫣吸引了畸变种的注意力。
雨声、雷声、子弹声。
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首悲壮的挽歌。
顾东树举起引爆器,深深凝视着自己的父亲:“我代表全人类,给予你最崇高的死亡。”
季沉嫣跌坐在地面上,畸变种便要袭击她,可惜因为第一批次的爆炸冲击,让它身躯无法站稳,从而为季沉嫣制造了逃生的时机。
在第二批次的爆炸来临之前,季沉嫣被马丁和权月死死往外拽出。
季沉嫣慌乱的看向权月,又余光瞥到了赶来的谢绝:“救――”
然而火光变得更大,猛地冲出了大门。
权月立即做出了石墙,火焰朝着两边猛烈吹出数米。
然而爆炸的强度实在太大,石墙开始生出了裂痕,可见爆炸威力之大。
季沉嫣连最后那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她在内心狂喊――
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
车站摇摇欲坠,柱子朝下弯曲,若非权月异能做出的好几堵石墙,那一刻所有人都要被爆炸席卷进去。
谢绝带起了所有人,朝着更远处狂奔。
他死咬着下颚,眼底染上了沉痛。
第二波爆炸开始,柱子和天花板铁皮只在一瞬间便倾倒了下来,大半个车站被毁。
季沉嫣失去力气,便只能看着耀眼的火光。
耳膜里嗡嗡作响,除了爆炸便再也听不清任何声音。
车站……塌了。
人类的造物,如此轻易间便被夷为平地,就像是崩坏的文明。
季沉嫣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砸落:“你们去哪里了?路上遇到什么了?”
只差半分钟啊!
权月自责的低下了头,鼻音浓浓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遇到了西部基地的接应哨兵,跟他们进行了一波交锋。如果不是禹双成赶到,我们也不可能赶过来。”
浓重的阴霾落到了所有人的身上,还伴随着压低的抽噎声。
暴雨尤大,雷光如天裂一般,照在了众人的脸上。
季沉嫣呜咽着,眼眶浮现了雾气:“西部基地……接应!”
若不是他们,又怎么会延误时机!
许久,都没等到第三批爆炸。
季沉嫣猛然抬起头:“等等!你们听听,第三批爆炸没来!”
难道顾东树有救?
而且因为暴雨的缘故,第一批次爆炸和第二批次爆炸,远比之前预料的小了许多,应该是雨水侵湿了一些炸药,没有触发出来。
季沉嫣宛若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唯一的浮木,赫然挣脱了众人,朝着车站狂奔。
一定有救!
季沉嫣来得近了,才发现夷为平地的车站里面,站立着一只庞然大物。
等烈火和硝烟散去一些,季沉嫣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那只畸变种弯下了腰,将顾东树抱在了怀中。
它的身上一片焦黑,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是爆炸所产生的影响。
畸变种……保护了顾东树?
季沉嫣一边跑一边凝视着前方,发现在畸变种的怀中,突然传出一阵枪响。
她脸上染上了欣喜:“顾东树还没死!是他开的枪!”
由于爆炸的影响,畸变种甲壳里的东西,突然呱呱坠地,外壳完全裂开,展现出了里面一颗淡粉色的卵。
分明那么小,却用那么大的甲壳包裹着它。
因为顾东树的开枪,才让它落到了地上。
畸变种倒在了地上,钢筋全都砸落了下来,整个车站都只剩下废墟。
“生日、生日快乐。”
它的模仿之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复眼转动着,时而放大时而收紧,渐渐没了声音。
顾东树眼眶湿濡的看着它,喉间哽塞凝噎。
最后一刻,它冲了过来。
火光之中,是它巨大的畸变身躯,微微弯腰的模样。
明明是一只畸变种,最后还要履行父亲的职责吗?
顾东树很想问――
‘你的猜想成功了吗?吃下夏娃之卵有好处?所以才会比一般畸变种多出一点人性?’
‘所以……才会救我?’
顾东树死死的压抑着,泪水无声的随着雨珠落下,微微扬起了头。
该结束了吧。
直至在最后,顾东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父亲――
若世界没有光,他便用骨血做干柴,试图熊熊燃烧。
他想要用自己的死,去开启正确的人类未来。
哪怕这点微光,很快又要被熄灭。
所有人都在这股庞大的洪流之中,顾东树自己也不例外。
畸变种倒下了,它护着的人,便展露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季沉嫣站在了更远的废墟处,她看到顾东树缓缓侧过身,身上因爆炸而血肉模糊,一只手已经没了,空荡荡的袖口,被烧得焦黑。
畸变种的确保护了他,却无法完全保护他。
季沉嫣脸色煞白:“顾……顾东树?”
顾东树没能转过身来看着她,很快便倒在了地上,眼瞳微微失神,五脏六腑都出了问题。
顾东树额头留下的血,将他的眼睛都染花,看不清前方的东西。
所有一切,都在他的眼瞳里模糊。
他的血肉摊在废墟之上,像是一朵血色的花。
暴雨之下,烈火久久不散,水与火之间,构成一副极其强烈的冲击画面。
顾东树:“季……沉嫣,我,我……”
他喉咙里的血太多,不停的往外渗出,连想表达的意思也说不出来。
顾东树只是努力的,朝着她扯开了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喜悦的笑容。
季沉嫣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死死用手捂住了嘴唇,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可她不敢发出呜咽声,还要努力假装着:“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顾东树的笑容更大。
顾东树的手指向了那颗夏娃之卵,示意她收下。
季沉嫣:“……”
季沉嫣再度走进,她弯下腰,悄然将夏娃之卵收到了腿套当中。
顾东树:“谢……哥,拜托……你……了……”
那句话说出的瞬间,季沉嫣的心脏狠狠抽疼了起来。
与此同时,谢绝也赶来了这个地方。
他的额间青筋凸起,看向了那只畸变种,眼瞳血红一片,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
还有西部基地接应的哨兵们,耽误了时间,他们也统统该死!
上天为什么总在夺走他的家人?
虽然表面上爱答不理,但那么多年了,他早就默许了‘谢哥’的称呼。
谢绝声音压抑着轻微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话保持平稳:“季沉嫣就是我的刻印向导,你选得很对,把她拉到了07小队。”
顾东树眼瞳失神,最终化作满足。
唯一放不下的,现在也能放下了。
车站塌陷得更加厉害,在一瞬间全都砸落了下来。
这便是顾东树不想让他们久留的原因,尚未触发的炸弹,不知何时会再次爆炸。
那落下的石块和钢筋,就像是形成的一座坟茔。
顾东树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他不停的干咳着,想要把喉咙里的血全都咳出来,好说上那句他一直想要说的宣誓。
他没能成为哨兵。
这是他的遗憾。
顾东树的手已经被炸毁了,还颤巍巍的抬起了空荡荡的臂膀,举在了自己的脑袋边儿,做出了一个敬礼的姿势。
“我……顾东树……”
“宣誓……”
“我愿……在……甄选中……战斗……”
直至最后,他连那句话也没说话,便彻底的闭上了眼。
季沉嫣躬着腰,哭泣声终于压抑不住:“呜呜呜。”
她知道那句话。
哨兵在入伍时,都会说的一句话。
但那句话并不属于普通人和向导,顾东树自然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以我的实力,并不配成为地支。’
‘我没有觉醒为哨兵。’
顾东树的苦涩自嘲还萦绕在耳边。
季沉嫣的面颊全是眼泪,随后,她又缓缓立直了身体,语气又缓又沉,沉得好像要坠入深海。
“我,季沉嫣,在此宣誓――”
“我愿倾我所有,在自然的甄选中,战斗到底。”
权月和马丁也赶了过来,深深的看着季沉嫣。
往年仅有哨兵的宣誓,现在普通人和向导也说出了口。
――她代替顾东树,把话说出了口。
季沉嫣泣不成声,转过了身,趔趄的朝前跌去。
那颗夏娃之卵,就好像继承了顾东树和顾不去的一切,而她也即将要吃下它。
她将继承他们的一切。
季沉嫣不再回头,离开了那个地方。
再见,顾东树。
再见,我的老师。
我将前行。
季沉嫣走出了站台好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呼吸滚烫又急促。
高烧、结合热。
或许人人期待的高匹配刻印,将会在今日诞生。
第49章 精神刻印
(三合一包含评论5400加更)精神刻印+禹双成出场。
中间观测站。
空旷的荒野上, 伫立着一座直立的铁塔。
外圈布满了铁网和荆棘,以及无数自动火力装置。
整个铁塔线条粗糙,几乎没有任何精细的地方, 塔身生出多处损坏,也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年。
贺义坐在最高观测点,一口又一口的喝着小酒:“嗝, 今天又是岁月静好的一天。”
伙伴看着他醉醺醺的脸,忍不住劝诫:“你值班的时候, 能不喝酒吗?万一遇上畸变种袭击怎么办?临近的中间观测站发来信息,说刚好吸纳了一批受难人员, 而且附近还传来了爆炸声, 我害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义满是酒气的凑到了望远镜面前:“哪儿来这么多畸变种……不信的话让我用事实来证明给你看……”
刚好爆炸声的方位,一辆装甲车一跃而出。
装甲车全速加大的马力,就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
贺义的酒全醒了, 后背发寒:“真、真……真有畸变种!”
他立即丢了酒瓶, 赶忙按下了按钮。
紧急警报声,响彻在中间观测点的铁塔之内。
[请注意, 畸变种袭击。]
冰冷的广播声, 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尚留在铁塔内的七八人愣住了, 赶忙穿戴了全副武装,面色凝重的朝着外面举起了枪。
贺义拿枪走到了铁网密布的大门口, 谨慎而害怕的等待着。
[3。]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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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内心默默数着分钟时间, 果不其然, 一辆装甲车便要朝着荆棘密布的铁门撞过来。
两边对峙达到巅峰。
贺义抬手:“不做感染测试就想进入中间观测站?准备开枪!”
马丁迅速从装甲车上跳下来:“等等。”
贺义瞪眼:“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在被畸变种追击?报上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