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这妻夫二人甜甜蜜蜜,冀北王那边却是已经吵翻了天。
江晏躲在江摇的怀里号啕大哭,似是伤心到了极点。而江摇则心疼的一边给他抹眼泪,一边跟冀北王抱不平。
“妻主,这玉姐儿,未免太不随性了些。您这个亲娘去请,怎能说不来,就不来呢……”
冀北王脸上也是挂不住,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个江摇在场,更是觉得尴尬,冷冷的哼了一声,有意再让人去催,但想到温折玉回京之后的表现,桩桩件件,哪里把她放在眼里过。
想必再请,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她只能压着怒火对着下人挥了挥手,让人下去,故作平静的道:“小意是新嫁郎,又是月家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他既病了,我们也不好太过,以免外人觉得我们做长辈的不慈。”
江摇错愕的瞪大了眼睛:“那他欺辱阿晏,顶撞我的事,这便算了?”
江晏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哭声顿时止了下来,一脸无措的盯着江摇。
“明日,我去上书陛下,请封世女,等陛下应允之后,冀北王府分家另过就是。以后,谁也不见谁,落个清净。”
冀北王说完,看了一眼喜不自胜的江摇,跟同样喜不自胜的江晏,颇觉心累。说完便回书房了。
冀北王拿起笔来,很快写好了一份奏折。
世女之位,是她早就应允江摇的。
她与江摇是青梅竹马,当初娶肖缙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之举,江摇温婉体贴,善解人意,眼里心里只看的见她一个人。当初知道他要另娶的消息,整个哭成了泪人,差点在她面前撞柱自尽。
她好不容易才拦住,一时心软,应了他侧君之位。
可她知道肖缙根本就不会允许,那人心高气傲,整日里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边,怎么可能允许她纳侍。
好在江摇单纯,几句话就被哄住,愿意给她时间,先做了她的外室。
肖缙生下温折玉没多久,江摇便也给她生了一个女儿。温折玉出生于王府,千娇万宠于一身,而温阮则在一个清冷的小院子,可怜巴巴的出世了。
冀北王自觉更应该偏疼温阮一些。
再后来,肖缙离世,冀北王本想提江摇为正君,谁知遭到肖缙哥哥,也就是当今君后的阻拦。于是更是恨毒了看不起她的肖家,连带着温折玉也越来越不喜。
所以冀北王写这封请封的奏折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一想到今日江摇脸上的喜色,冀北王不知为何,又觉得刺眼了起来。
她还没死呢,江摇就恨不得赶快让自己的孩子登上世女的位置,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盼着做亲王了。
自己的存在,可会碍着他的眼?
若说是前几年,冀北王心存愧疚,无论何事,是无不允许。但慢慢的,江摇掌了家做了冀北王府的男主人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愧疚便时不时的淡上几分。
其实江摇也没有那么完美,他为人处事,还是小家子气了些。之前撒娇耍赖都算可爱,不过不够聪明,偶尔的小心眼,一眼就能看穿。
就像今日之事,他撺掇着自己寻玉姐儿的麻烦,不过是因为这请封世女的事,拖的太久心里不安罢了。
可这请封折子,女帝能批吗?
冀北王心里也没个底。
……
“小舅舅,你说,这折子能批吗?”冀北王走后,江晏从江摇怀里露出了头,小声地道。
“放心。”江摇倒是信心满满:“我问过了,册封世女与别个不同,一般全凭在位亲王的心意,女帝不会过多的过问。”
“那就好。”江晏将吊在半空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松了口气,想起今日的事,嘴角撇的老高,万分不忿:“待以后我做了下一个冀北王的主君,看那月写意还如何猖狂。”
江摇心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有月家做后台,就连王女都不愿招惹他,以后啊,你也离他远点,以免多生事端。”
江晏脸色一白,没想到从小最疼爱他的小舅舅也会说这样的话。
忍忍忍,什么都让他忍。
江晏越想越气不过。
本来他来冀北王府,第一眼看中的就不是整日阴沉沉着脸的温阮,而是爽朗大气,风华无双的温折玉。温折玉也并没有因为他是小舅舅带来的而为难他,反而多有照顾,说话温声细语,极其和善。
分明也是对他有意。
偏生就因为她不是小舅舅的女儿,做不了以后的冀北王,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可是看到温折玉娶了夫郎,心里到底是不自在的。
更何况,还是个身份那么高的夫郎。
——
次日,温折玉从小挽口中得知了阿策与江晏冲突的始末。
原来是这江晏借着探望为由,亲亲热热的凑上来,说是想要跟阿策交好,实际上打的却是他那几匣子首饰的主意。
阿策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的小心思,便故意让人将匣子抱了上来,一件一件的介绍,末了还要问一句,“江弟弟可喜欢?”
江晏当然喜欢,喜欢极了,闻言双眼放光,忙不迭的点头。
阿策砰的一下将箱子盖了回去,得意的翘起了下巴。“是了,我也喜欢。”
“若非我喜欢,妻主也不会源源不断的送这许多给我。”
江晏震惊的看着他,当即脸就黑了。
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讨要,黑着脸去跟江摇哭诉,江摇便寻了阿策过去,装模作样的说江晏快要大婚了,想让阿策给他添妆。
阿策只作不懂,懵懂的看着他们:“江主君,我自幼在乡野长大,不懂咱勋贵世家的规矩。这添妆是个大事,我得问问妻主。添哪个,添多少,都要捋个章程出来。”
江摇自然是不能让他去问温折玉,否则这事不就黄了吗?好说歹说,非要留下阿策,拿长辈的身份施压。
温折玉听到一半就明白了。
阿策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他进入王府之后,端的又是一副小白花的架势,难怪江摇敢直接跟他索要东西。若是真的晓得阿策骨子里有多狠,似他们那种欺软怕硬的,只怕站都站不住。
小挽话说到一半,见温折玉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勾着,微微的泄露了一抹笑意,就知道她并没有因此对自家主子有什么不满。
小挽道:“主君也没做别的,只是要走,可江主君的人非要拦着,他就……”
“他就如何?”
“他就喊了声小八,小八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直接将拦主君的人腿给踢折了。如此一来,便没人敢再拦。”
“哈哈哈。”温折玉乐不可支:“踢的好。”
说话间,正巧小八推门进来,对着温折玉躬了躬身:“主子,宫中来消息了。”
温折玉目光一凝:“如何?”
“一切如主子所料。”
果然……
冀北王的折子被女帝驳回了。
“驳回了?!”
收到了这个消息的冀北王异常震惊,她原以为请封世女一事本就是水到渠成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分家的准备,没想到女帝一个字,否了。
在她看来,温阮当不成世女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女帝为何会驳回这奏折,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冀北王想了无数个可能,一时间脑海里混乱不已,但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女帝想让温折玉袭位。
那怎么能成,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偏疼温阮惯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若她百年之后,温折玉怎么能容得下同母异父的妹妹。
可笑她还在为温阮担忧,这边温折玉就遇了袭。
是在去相国寺的路上,被一群杀手围攻,同行的不仅有她的主君,还有半路偶遇的月扶摇。
第八十八章
月扶摇被凌空掠过的一道剑光吓得浑身僵硬。
她是个实打实的书生, 一出生就跟笔墨诗书睡在一处,别说杀人,杀鸡都没见过。
当杀手们左挥右斩一刀将愣神的车夫砍到在地时, 她才对着再次袭过来的刀光有了反应。
月扶摇脚步不稳的迅速后退两步, 刀光却迎面而上比她的速度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是阿策飞身而起, 一脚踹飞了犹自溅血的长刀。
那是来不及逃开的车夫的血。
“小意……”根本没有恐惧的时间, 月扶摇彻底反应过来, 她不会武功,凑的太近只能是累赘,连累别人照看。左右快速的看了几眼, 趁着阿策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退出了包围圈子。
阿策的手中没有武器,他折断了一个杀手的腕骨, 抢了他的刀。
目光中不见任何惊惧,反而隐隐透着一丝兴奋。
他其实不会用刀, 但出门没带武器,只能算聊胜于无。
温折玉在一旁时刻关注着他,见他嘴角抿笑, 像是只被关了许久乍然出笼的狼犬, 对着猎物蠢蠢欲动, 只能抚着额头唉声叹气。
“留几个活口。”温折玉压着嗓子嘱托。
“好。”阿策笑得眯起了眼,软糯糯的应了一声, 接着浑身气势骤然大变, 如同突然间腾空而起, 携卷着烈焰的火凤, 朝着人群直直的冲撞而去。
在冀北王府的这段时间也好,月府备嫁的时间也好,他都是压抑着本性,装作单纯无害的模样,实在是憋了太久了。
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化成一缕缕寒霜,坠在阿策精致的眉眼上,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冷硬又霸气。
月扶摇手指颤巍巍的扶在一旁的树干上,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如鬼魅的男子是他平日里看着乖巧可爱的弟弟。
她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温折玉被阿策抢了先,满身功夫没有用武之地,又不敢上去抢他的风头。索性刷的将扇子摇开了,潇洒的退到一边,用胳膊肘抵了月扶摇的肩膀:“好看吗?”
月扶摇面露疑惑:“什么?”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阿策的身手,便是女人,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的。这幕后指使真是舍不得下血本,请这十几个打手,还不够他松范筋骨的。唉……”温折玉扇子摇的惬意,在本就冰冷的冬日里带起阵阵刺骨的寒风。
月扶摇被冻的一个哆嗦,不动声色的离她远了一些:“单知道阿策功夫好,只是……”
只是听得再多,终不如亲眼看见来的震撼。
“他这样也好,总不会被人随随便便欺负了去。”月扶摇感叹道。
温折玉笑了笑,没说阿策这副身手,是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方才得到的。
不一会儿,地上兵器散乱,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尸首。没有哀嚎呼痛的人,阿策下手一向敏捷狠辣,招招动的都是致命点,还没等对方觉出痛苦,就已经丢了性命。
只留了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囫囵人。
阿策将刀倾注内力一掌拍飞,锋利的刀尖穿着那人的腋下,将其订在了地上。
他意犹未尽的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脚步轻快,眉眼弯弯的朝着温折玉走了过来。
阿策眉峰轻轻抬了一下,邀功似的示意温折玉去看:“玉姐姐……你要的活口。”
温折玉眸间带笑,奖励的朝着阿策的脸颊亲了一口:“厉害……”
月扶摇脸撇向一侧,后悔自个儿不该跟他们凑在一起。
冀北王府。
江摇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他的脸上肌肉僵硬,肉眼可见的紧张。
大脑里也是一片混乱。
至今仍不明白,自己怎的就一时冲动,去寻了杀手刺杀温折玉了呢。
江摇紧张的攥紧了手帕,紧咬的牙关里泄露出了一声咒骂。不该怪他心狠,只怪这碍眼的东西挡了他阮儿的路。
只要她死了……这冀北王的位子,只能是阮儿的。
几十年的筹划,不就是为了今日吗?谨小慎微的在这王府里关了这么久,要是最后还是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他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但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温折玉的消息传过来。
“吱呀……”
门开了。
江摇身子猛地一颤,回过头去。
是嘟着嘴不高兴的江晏走了进来。
“小舅舅……”
江摇脑袋里乱成了一圈乱麻,还不忘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来:“晏儿,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阮姐姐,小舅舅,我觉得他好像不喜欢我,总是对我冷着个脸。怎么办啊。”江晏摇着江摇的胳膊,如往常一样的撒着娇。
江摇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哄他:“乖孩子,你们青梅竹马,阿阮自然是喜欢你的。”
这话说的敷衍,江晏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他还欲在说,忽然有人推开了房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是江摇的贴身仆役。
“主君,京兆府来人了,王女让您,让您出去……”
江摇急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那奴役摇摇头:“只说是跟郡王殿下有关,具体什么事,奴才不知。”
江摇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难道是温折玉出事了,被京兆府的人发觉,过来报丧来了?他不敢想其他的原因,害怕一旦坐实,就要跌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摇狠命的攥了攥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外面走去。而江晏心里纳罕,也跟着跟了上去。
江摇刚走到院子里,还没等看清来人是谁,就听到一声厉喝:“抓起来!”
他顿时软了半边身子。
……
冀北王在第一时间入了皇宫,求见女帝。此时女帝正在君后的那里陪着小憩,听说是冀北王来了,微微皱了皱眉。
君后肖璨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用指腹在女帝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着,力道适中,本是十分享受的时光,可惜被打断了。
女帝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