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凝,你从不了解我,我小气的很。我怎么可能放过你,看你自从荣华富贵,妻夫和睦,女儿成群?我可做不到。从你回头找我的那一刻,我便决定了,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尝背叛的滋味。一次不忠,终生不用,我要让你夫离子散,不得善终。”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状若癫狂的状态了。
他眼中的恨意犹如实质,刀剑般刺到冀北王的身上,冀北王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善解人意的江摇吗?
不,也许自己从未看清过他。
她是对不起他,没有遵守两个人之间的承诺。可是这么多年,她已是尽力补救了啊,甚至为了讨她开心,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
若不是因为爱,她何以至此。
冀北王突然丧失了解释的力气,事已至此,就算辩解还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彼此之间,除了恨,已经没有了其他。
冀北王也懒得辩解,如今就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之极。
“好。你无情,也别怪我,不顾念你我之间多年的情意了。”冀北王恨恨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抬步就往外走。
江摇突然觉得恶心,情意?哪里还有什么情意?她连问都不问一句,不给解释的机会,杀了晏儿,灭了江家,怎的还有脸提这两个字。
他知道冀北王不会放过他,不觉得后悔,只是悔恨不该连累到家族。
他看着冀北王离去的身影:“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好下场,温千凝,我等你。”
他早就在她的饮食里偷偷的下了缓慢的药物,原是等着温阮继承世女之位便让其发作的,可惜计划夭折,便一直按捺不发。
有这药在,她也撑不了多久。
江摇眼前一片模糊,想起江晏,绝望而又痛苦的流下了眼泪。
他对不起他的孩子……
冀北王走后,很快有狱卒上前,扯了一根白绫,缠到了江摇的脖颈上。
而另一侧,温折玉和阿策从隐蔽的角落走了出来,两个人并没有看江摇死前的情景,而是并肩往外走。
一直到上了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后来,温折玉将阿策扯到了一处酒楼的包厢里,她瘫坐在椅子上,让小二娘上了吃食,才闷闷的舒了一口气。“这场戏看的可真没意思,就不该去。”
阿策手肘支在桌子上,目光幽深,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看的温折玉心头发毛,左右环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浑身有没有哪里不妥,奇怪的开口:“怎么了?想什么?”
“哼!”阿策收回了目光,纤瘦的手指捏着茶杯无聊的转来转去。
温折玉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无奈的笑了起来:“你不会觉得,我会像她一样……”
阿策冷不丁抬头,骄横抬眸:“你敢吗?”
“你说我敢吗?小祖宗?”温折玉起身,殷勤的将他手里的杯子掏了过来,倒上茶水:“且不说如今那月扶摇盯我跟盯贼似的,但凡有一点做的不妥,恨不得就要将刀架到我脖子上。单说你,小祖宗,我若真有旁的心思,你那双刀可是厉害的很,我哪里敢试。”
“若我家世不显,又没有武功傍身……”
“那不就是当初清溪县的小白莲吗?”温折玉好笑的接口,放下茶壶,凑上前去,状似无意:“你啊,只要一个难过的表情,就可以把我治的死死的了。你还记得那日在清溪县,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你哭着说……”
“闭嘴!闭嘴!”阿策起身紧张的去捂她的嘴,双颊倏然飘上两朵红云。
温折玉被止住了想要出口的话,耸了耸肩,不甘心的坐了回去,摇起了扇子:“唉,不让说便算了,自从你找到家人之后,便不似以往那般依赖我了。说不得什么时候,我都要排到那月扶摇的后面去了。”
“我……我没有……”阿策有点心虚,他自婚后,对月府的好感确实与日俱增。
其实倒不是因为月扶摇,更多的是因为柳绯殊。
他性情温柔又体贴,很多话都会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跟他一起说话不用费心想太多,十分的自在。
那种感觉跟他当初在清溪县跟木槿一起时很像。
而且,柳绯殊会经常到府教他识字,读一些文章给他听,还会讲到一些各地的奇闻异事。
温折玉最近因为帮三皇女夺储的事,私底下的小动作很多,十分忙碌,根本没时间陪他做这些。
所以,他跟柳绯殊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连带着,对月扶摇这个姐姐也亲近了许多。
阿策抿了抿唇:“你若不喜欢,那我……”
“别别别。”温折玉怕他信以为真,叠声道:“没有让你疏远他们的意思。”
温折玉搬了桌椅,离阿策近了些许,认真的看着他。阿策眸心微压,有一丝隐秘的惶然,让温折玉瞬间后悔起来。
他内心敏感,不该说那样的话逗他。
阿策素来不爱施粉黛,可他眉目清雅,不似庸脂俗粉,本也不需要铅华作修饰,眼含春水,入艳三分,在他身上有一种纯澈与娇媚诡异的结合感。仅仅是这样单纯的盯着她,仍旧会勾的人心中春潮翻涌。
而阿策对此懵懂非常,仿佛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温折玉不由的又离近了一些,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叹气,语气又柔软了不少:“不过是逗你罢了,月家的人待你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我的阿策傻得很,一颗心都在我这里呢,哪里是别人抢得走的。”
阿策被温折玉眸子里的深情晃了眼,心跳蓦然加速,一时没有接上他的话。
温折玉余光里看到他用拇指揉搓左手掌心的小动作,心中发笑,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是那么容易被她几句话引得害羞起来。
“胡说……”阿策故意不去看她,将目光放回桌上,拿起筷子:“我饿了,快吃饭……”
说着又去推她:“离这般近作甚,玉姐姐你坐回去。”
“好好好。”他们在外面本也做不了什么,温折玉也不打算逗人逗得狠了,笑嘻嘻的坐了回去。
饭吃到一半,隔壁包厢的门开了。
两个人本无意窥听,奈何这酒楼的隔音不好,两个人又有武功再身,比一般人都要耳聪目明。
一道清晰而又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
“主君,这事,绯殊不能做主。”
“你为何不能做主?你哥哥他本就与月家有婚约在身,当初可是被你钻了空子你才能加进月家。如今不过是想进府做个侍君,你居然敢不应?!”
温折玉与阿策相互对视一眼,俱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惊疑。
第九十二章
是柳绯殊。
阿策的耳尖动了动, 继续听了下去,结果隔壁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跟巴掌甩到脸颊上清脆的声音。
阿策眉头一皱, 当即就要站起来, 温折玉拉住了他的手, 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即使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具体身份,通过对话也大概能够听得出来,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他们不好管, 再说这样盲目的冲上去,柳绯殊该如何自处。
阿策看出温折玉的意思,冷着脸做了回去, 眸子沉的吓人。
温折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两个人继续听了下去。
“混账东西,别以为你攀了高枝, 我就奈何不了你,别忘了你爹爹还在家里卧病不起呢。如今月扶摇位及御史一职, 你一个庶子怎么配得上人家?”一个尖锐刻薄的男声道。
柳绯殊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温软,只是其中蕴含着明显的委屈:“主君爹爹,我是庶子, 可兄长当初逃婚另嫁, 妻主没有迁怒于我, 已是万幸,如何还能再收下兄长呢。”
“你是她的正君, 后院的事情, 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柳绯殊迟疑了好一会儿:“不……不行……”
“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眼看着隔壁又要动手, 阿策情急之下突然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哑着嗓子变换了音色扬声骂道:“呸,这上的是什么茶,难喝死了。”
温折玉惊诧的看着他,没料到他的嗓子里竟然还会发出粗犷的男子声。
阿策脸色微红,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而隔壁也立刻停下了接下来的举动。良久,就听到那个中年的男子压低了嗓音道:“这什么酒楼,隔音也太差了。先不说了,吃完饭你带我们先住进月府再说。”
柳绯殊还是没有回应。
那人又道:“怎么,还不允许我们做亲家的走动走动了?”
……
“玉姐姐,你说,姐夫他会让那些人进府吗?”
出了酒楼许久,阿策都在闷闷不乐。就连温折玉给他买了糖人都没能让人露个笑脸出来。
“估计会,他们依礼拜访,柳绯殊没有理由阻拦。”温折玉回道。
“我让蝶杀将他们扔出京都。”阿策怒气冲冲的道。
温折玉捏了一把他鼓成包子似的,已经有了不少肉的白嫩的脸蛋:“先别轻举妄动,你姐姐可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主。放心,她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月扶摇在阿策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样子来,但温折玉对于她的本性看的却是十分透彻,那人处事果断,也是个腹黑的主。
不然也不会在知道阿策身份的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囚禁月如意,断了月池延的管家权,将计就计,将阿策嫁了过来。幸亏这人是阿策的姐姐,对阿策存在着一份补偿的心理,如今已经在背地里偏向了赵云寰这一派,否则,此人必是她们夺权路上的一个劲敌。
阿策闻言仍旧担忧不已,温折玉提醒他:“你若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不如偷偷派手下将柳绯殊的父亲从府里弄出来,否则,在别人的地盘上,终究是有些不安全。”
以往她混迹花楼,跟狐朋狗友玩耍时听说过不少豪门大家后院里的腌臜事,主君想要对底下的夫侍做点什么,简直是太容易了。人命轻薄如纸,不值钱。这也是温折玉当初喜欢小白莲却不敢让他进府的原因之一,就是怕他在江摇的手底下没有自保之力。
而她作为女子,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人身边,终究是鞭长莫及。
阿策点点头,回去就派钩吻去了柳绯殊的家乡。
而第二日,他也得到消息,跟柳绯殊在酒楼里说话的一个是柳家主君,一个是如今守了寡的柳家嫡子,如今俱已住进了月府。
阿策一直关注着月府的消息,时不时的还要往那边跑上两趟,过了好久,才猛然发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温折玉了。
不,确切的说,是温折玉特意在躲着他。
阿策终于将心思收拢了回来,唤来小八:“郡王最近在做什么呢,怎么许久不来后院了?”
小八是个男暗卫,平常会守在他身边保护,之所以问他,是因为他跟随侍在温折玉身边的小九是一对。
“这,属下不知。”说完似有哀怨的补充了一句:“属下已许久不见小九的踪迹了。”
阿策抿唇:“这主仆二人,在搞什么鬼。”
“属下听说。”小八吞吞吐吐的看了阿策一眼,“听说郡王殿下前两日在外昏厥过一次,清醒后便去找了谈神医,直到第二日很晚才回来。”
“什么?!这种事怎么才说?”阿策大为火光,抬步就往温折玉的书房走。
小八紧随其后,紧张的喊:“是郡王殿下不让说,怕您担心。”
阿策很快到了书房,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又转去门房,得知一大早温折玉便又出了门。
以前温折玉时长去三皇女府上商议正事,但都是乔装打扮,从不会从正门走。这是去哪儿了,阿策担忧不已。
他寻不到人,又不甘心回去,便想着在门口等着。站了不多会儿,便见王府里一阵阵骚动,属于王府的私兵身穿甲胄,各个神色严肃,从门口鱼贯而出。
阿策拉着小八避开了,拦住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这是要做什么?”
“王女有令,命我们速速敢去青石巷。”
说完迅速回到了队列之中。
青石巷?
阿策回眸对小八对视,想起一件事来:“谈神医,是不是就住在青石巷?”
之前谈神医一家住在温折玉买给他的别院,后来两人大婚之时,他们搬了出去。小八点点头,附和了他的疑问。
阿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对谈神医一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非是亲人,却又亲人无异。不说谈神医救过他几次性命,当初在清溪县,他身受重伤期间,就住在谈家。谈家夫郎待他如同亲子,丝毫没有在意他囚过谈嗅嗅的事。就连谈嗅嗅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也总是阿策哥哥的叫着,心里对他一点芥蒂都没有。
再说冀北王,自从江摇死后,她看起来苍老了不少,有种心灰意冷不问世事的意思。对于温折玉,也亲近许多,嘘寒问暖,极尽安心。
只是温折玉时常不在家,阿策是个男子,作为婆母她不好有过多的关心,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阿策最不耐烦的就是应付虚情假意的关注。
一个整天忙于跟女儿联系感情的人,突然调动起这么多的私兵,怎能不令人生疑。
“去看看。”阿策暗示小八,两个人出了府门,立刻旋身上了高墙,一路沿着翘起的屋檐向着谈府飞掠而去。
直到到了谈府门口才停下来。
阿策定睛一看,果然见一对对人马正往这边赶来。而谈府里,兵器交接的打斗声已经到了尾声,很快几不可闻,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厉喝声。
阿策跟小八跳到了院子里。
“温折玉,你他爹的姓温,不姓谈!!你居然眼睁睁看着这个奸妇对我动手?!”
温折玉这三个字一出现,阿策心下便松了一口长气,连忙向出声的地方看去。
果然那熟悉的声音正是冀北王发出的,含着汹涌的怒气。此时她正与谈神医在激烈的交手,只是明显的不敌,手里的兵器,那把锋利的长剑已经被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