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是在电话里简单的交谈几句，具体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不过只看阵势、再加上多年以前的经验，他也判断出是什么事情了。
“亲戚家的孩子，过来给我帮忙的。”男人接得理所当然，似乎一点也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女教师气得嗓音尖利，“你怎么能让正常上学的学生放弃学业来给你帮忙呢？就算是亲戚家的也不行啊。”
听到学业两个字，男人差点忍不住破功。林景苗是什么情况，他很早就从纪白嘴里听过了。
绞尽脑汁为林景苗开脱，奈何胳膊拎不动大腿。
不管他怎么说，女教师都是一口咬定林景苗上夜班做网管比其他人性质更恶劣。
强硬将人带回学校，因闹腾的动静太大，许多寝室都是灯火明亮，兴奋吃着十年一遇的瓜。
由于没抽查到女寝，寝室楼很安静，与黑漆漆的夜色融为一体。偶尔有一两个散发着光晕的屋子，女老师一个人押着林景苗回寝室。
亲眼看着她合衣睡下，才打着哈欠离开，查寝抓人做思想教育，她早就被这一系列动作弄得精疲力尽。
这个晚上林景苗过得还算安稳。
而另一边的男寝就很凄惨了，校长、主任精神好得一个顶俩，轮番上阵，很快就有学生不堪折磨，席地睡着。
领导挥手，让其舍友抬回床上。
其余人看见了有样学样，不一会功夫，鼾声遍地，没办法一一验明真假，索性让学生们蒙混过去。
又到了一周一次的升旗时刻，这次没有一个人迟到，所有人都注视着校长手里两页A4纸，好奇上面的内容，对昨天发生的大型逃校事件津津乐道。
就算是女生也早在早自习与朋友们交流了一波最新消息。
甚至有好事者搞来离寝人员名单，供人观赏，凡是看过的人皆对名单上提到的人投以敬畏的眼神。
第40章 第四十阵晚风
落针可闻的办公室, 林妈与景苗相对而站。安静又压抑。其他老师都在上课或者外出。
林妈眼底酝酿着风暴，满脸写着烦躁。
上班途中突然被老师通知来学校，想也知道没好事。
陈丽妍细数昨晚发生的事情, 从夜不归宿说到兼职做网管，一点细节没落，林景苗听得自己脑海里都能圆满复述昨天的场景。
说完事情经过，陈丽妍咕噜噜灌了一大杯水，收住话头靠在椅上休息。
她执教五年, 从没遇见过林景苗这样不堪管教的学生, 全部的耐心都花在林景苗身上。不管是苦口婆心的规劝，还是强制性给她执行条条框框, 直到耐心用尽, 林景苗也没能变成她理想中的模样。
这次要不是校长发话, 她根本不会费力气把林妈叫来学校。
听到第一句话起林妈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眼底的风暴漩涡愈发强盛。
去帮亲戚看店子？
林妈从中找到疑点：“我们家哪有什么开网吧的亲戚, 老师是不是弄错了？”林妈保留着几分侥幸问道。
“学校确认过了，并且老板也亲口承认，看起来就很像一般叔侄的相处模式。”
陈丽妍冷酷打破她的幻想。
“好啊, 林景苗你还学会撒谎了！要不是老师告诉我还准备把我蒙在鼓里多久？！”她当然能从老师的言辞间看出对女儿不管不顾的态度。
又气又怒。
气景苗的不懂事, 气景苗不知危险晚上还不回寝室。
怒老师冷漠的态度, 也怒景苗的不争气。
抬手就是重重的巴掌, 声音清脆又急促, 一听就知道没留情。
林妈的突然爆发吓了陈丽妍一跳, 急忙分开两人, “请冷静一些, 孩子不能这么教育。”
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呼声，陈丽妍叹气, 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拉开大门赶走躲在窗户外面听墙角的学生，再转身回来，林妈又对景苗动了手。
左右脸颊各留下五指分明的印记，林景苗倔强流着泪，不吭一声。
平日里深受林景苗倔强性格困扰的陈丽妍此刻也为之动容。
“你能不能学点好？啊？”
“非要气死妈妈是不是？”平日里累积的怨气一旦爆发是很恐怖的。
就连陈丽妍也无法确认，眼前这个竭斯底里神态疯狂的女人，与之刚进门时知性优雅的人是同一个。
她也不敢劝，她也不敢问，端着一杯早已凉掉的茶缓解尴尬。
墙上的时钟分针缓缓走动。
林妈似乎是发泄完了，红着脸去拉景苗的手。
手指还没触碰到对方就被一把甩开。
林景苗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里带着难以理解和哀伤：“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啊，为什么要逼我？？”
“你……这是什么话？”林妈有些不知所措。
“以后都别来管我了！！”
林景苗大力推开林妈，跌跌撞撞冲出门口。
林妈本来就没站稳，这一推更是摇摇晃晃，后腰撞上坚硬的桌角，急剧的疼痛让她提不起力气。
捂着腰往下蹲，眼睁睁看着女儿跑远。
林景苗凭着一口气直冲回家，三两下收拾好衣服物品，提着半人高的行李箱游走在街上。
只要离开那个逼仄的家，去哪里都好。
林景荷是在下午接到景苗不见的电话，急忙和老罗请好假，坐出租赶回家。
一看见她林妈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都是我不好，不该对景苗发脾气的。”
林妈不停地自责，林景荷心蓦地一酸，环抱住林妈，安抚道：“妈，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林妈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稳，“她们学校昨晚查夜不归宿的情况，去网吧抓到了当时在上班的景苗。”
“听老师讲的时候我气不过就打了景苗两巴掌。”
“您打她了？！”林景荷震惊地发问。
自从十岁之后，林妈就再没打过姐妹二人。
说起这个林妈就忍不住自责，“我当时气昏了头。”
林妈领她来到景苗的卧室，衣柜被翻得一片狼藉，床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放在书桌边上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我追不上景苗，一到家就发现她清完东西不见了，打她手机也打不通，我把周围找了个遍，这孩子到底去哪了啊！”
林妈跌坐在床上，掩面而泣。
林景荷反而冷静下来，思考景苗会去的地方。
她福至心灵，想到景苗经常会提起的两个人名，纪白和思思，这也是杀家组合里的核心成员了。
赶紧催促林妈给老师打电话，问两人的联系方式。
林妈死马当活马医，要到两组电话。
林景荷第一个拨打的号码是思思的，她认为女孩子之间关系更好一点。
“是思思吗？”
“是？”传来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清冷声线，林景荷顿了顿。
“我是林景苗的姐姐，想问问她有没有去找你？”
“林景苗？”
“她不是被老师送回家了吗。”思思困惑，显然对上午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林景荷挂断电话，冲林妈摇了摇头。
林妈泄气地往旁边一歪，碰到压迫又立刻坐正。
林景荷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掀起一角衣衫，鸭蛋大小的淤青映入眼帘，想来刚才妈妈就是不小心碰到这里，才举止奇怪的。
她抿了抿唇，心中早有答案，却也没戳破。
只是回客厅拿了医药箱，轻轻为林妈涂上红花油，小幅度揉搓。
不顾林妈的催促，完整地上完一遍药。
“你快去给景苗的朋友打电话吧，我这心里不踏实，一点小伤不要紧的，过两天就好了。”
纪白和思思是完全迥异的性格。
她才报出自己的名字，纪白就兴奋地叫了声姐姐。
如果面对面交流，纪白一定能看见她的脸上写了个巨大的问号。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顺口了。”看过景苗在林景荷面前偃旗息鼓乖顺如猫咪的样子，林景荷高大的形象就深深刻在他的印记里。
“我想和你见一面，聊聊景苗的事情。”
“好呀。”纪白一口答应。
为图方便，林景荷直接约在学校附近的小吃店。
第41章 第四十一阵晚风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就点了他们推荐的套餐。”
林景荷把餐盘推过去。
纪白坐下，餐盘上鸡翅薯条的分量惊了他一脸，只抓住冰可乐灌了一大口：“姐姐, 使不得，这太客气了。”
“就当是请你吃晚饭了。”
盛情难却，纪白不自在地吃完汉堡，外加半盒爆米花，擦擦唇角的油渍, “我吃好了。”
林景荷难掩焦急, 全部的希望都押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你知道景苗去网吧兼职的事情吗？”
“知道啊，那家网吧我们经常去的。”
像是微风拨开云层看见阳光, “快带我过去！”
意识到自己抓住了纪白的手, 她急忙松开, “对不起啊, 我太激动了, 希望你能带我过去。”
手上还依稀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纪白愣愣地点头。
网吧的招聘启示又重新贴了上去。
见到纪白，网吧老板显得很意外, 两天没洗的头发黏糊糊贴在脑门上：“小白, 这是？”
林景荷说明来意, 网吧老板恍然大悟, “原来是姐妹呀, 怪不得我瞧你眼熟呢。”
“景苗？她今天上午来找过我, 让我把这几天的工资结给她, 当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场。”
林景荷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但没空去理会。
呼吸急促问道：“那你知道她后来去了哪吗？”
网吧老板遗憾地摇头。
到了这，线索又断了, 林景荷低落地走出网吧，天色变得黯淡，对于景苗的担心也更上一层楼。
烦闷地踢走路边的小石子，一路走一路踢，竟然踢出些许的节奏感。
突然想到林景苗几天前找她要钱的事情，低喃：“景苗那么缺钱阿。”
跟在后面沉默不语的纪白听了个正着，加快速度赶超在她前面。“我可能知道景苗去了哪里，如果真的离家出走，她的第一选择一定是去找顾陌！”
林景荷眨眨眼：“顾陌是谁？”
纪白深吸口气，想了许久的措辞才回答。揭好朋友的老底还是很需要勇气的！“顾陌是我们去酒吧玩一起认识的，他是酒吧的驻唱歌手，人长得很帅气。看见他的第一眼景苗就和大家说要追他，还让我们帮忙配合。”
说到这，纪白不经意去看林景荷的表情，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才放心地继续讲下去。
“连续几天我们都陪景苗在酒吧蹲人，只是顾陌出现的世间都很随意，连续去了一个星期才见到他三面。景苗没耐心等太久，点了首情歌，在顾陌唱到一半的时候走上台去和他合唱，我们几个在她的威胁下被迫起哄‘在一起’。大家都没想到，景苗真的会牵着顾陌的手在我们面前宣布正式在一起了，听说他都二十岁了！”
说起年龄，纪白很是忿忿不平。
“顾陌的生日快到了，景苗和我说想送他吉他才在我叔叔的店里兼职的。”
林景荷嘴角抽搐，她没想到自己妹妹会是个如此痴情的人，从别人嘴里听到林景苗的形象总是和记忆里认知的相违和。
联想到秀靡山庄林景苗捧着手机一刻不消停的反常状态，一切都有了解释。
“麻烦再带我去一下你说的酒吧。”打扰了人家这么久，她挺不好意思的。
酒吧位置还有点远，纪白带她来到一条经常闲逛的街，林景荷怀疑地张望：“这里不像是有酒吧的样子。”
纪白没有解释，绕进一条隐蔽的巷子，走两步就看见内里最高的建筑，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写着：缪斯酒吧。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同。
进去之后，林景荷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在太过天真。
五彩的灯光炫花她的眼睛，脚下的台阶也看不大清，劲爆的音乐声更是震得她耳膜发疼。
说来惭愧，这是她第一次来酒吧，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走在前面的纪白回头，见她落后太多，有意地停下来等她。
颜色不停交错的灯光照耀在纪白的脸上，林景荷只能看见纪白的嘴巴一张一合，无法分辨他到底说了什么。
屈服于周围的环境，林景荷扯着嗓子吼：“你！说！什！么！”
纪白自然也听不清，主动走回来，覆在她耳边，用高分贝的嗓音说道：“这里路不平，你拉着我，不容易摔跤。”
这回她听清了，犹豫片刻拉住他的手臂往里走。
有了引路人后不安感果然褪去很多，纪白熟练穿过喧闹的人群，直奔卖酒的吧台。
调酒师两三下调出颜色妖异的鸡尾酒递给客人，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小弟弟，我调的酒度数很高的哟，怕你回不了家。”
纪白涨红了脸，飞快扭头瞄了眼林景荷，梗着脖子粗声道：“我找顾陌。”
调酒师收起调笑的表情，“他辞职了。”
“今天？”
调酒师点点头，“就今天。”
“顾陌走得很突然，你们要找他的话我只能告诉电话号码。他是从外地来的，平时也不太和我们交流，关于他的情况知道最多的可能是他的小女友吧。”
调酒师在酒吧待了一年，由于五音不全的原因，他格外喜欢唱歌好听的人。
顾陌的出现，可以说是完全对了他的胃口，可惜的是顾陌只在工作的时候唱歌，也从不答应他的k歌邀请。
调酒师屡屡碰壁，但并没有消磨热情，每次轮到顾陌上台表演的时候他总是很关注，不错过一星半点。林景苗那场令人瞩目的搭讪事件他自然也没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