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从周兴身上明显察觉到不服,只是那点不服到底没有被他宣之于口。
“为什么可以溜进来?”沐钰儿完全不心虚,反而镇定反问道。
“东面起火了,卑职以为是玫瑰园的事情,就打算带人去救火,一时不慎出了岔子。”他倒也直接,“这事大统领已经罚过卑职了。”
“着火了?”沐钰儿扭头去看陈策,“怎么会着火呢?”
陈岑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那些幻术师在我负责区域内联系,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着火了,我也吓了一跳。”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说起来,我还没拜访过公主殿下呢。”
“殿下如今就住在北面。”陈策领先一步,为她带路,“玫瑰园马上就完工,殿下索性就住在那里,日夜督促,免得有人偷懒,赶不上进度。”
沐钰儿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头看着另外两人:“两位朗将就不必陪了,陛下千秋盛典在即,事务繁多,不敢耽误两位时间。”
叶华笑说道:“卑职今日还未给殿下请安,不如一起。”
周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沐钰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也跟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司长先请。”叶华说道,“听说您和陈朗将之前打过交道。”
“在案子上见过面。”沐钰儿背着手和气说道。
“是啊,司长的武功很是厉害。”陈策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
周兴扫了一眼沐钰儿。
叶华立马夸道:“早就听闻张司长武功高强,您是他的徒弟,想来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赐教一二。”
“自然可以。”沐钰儿笑说道。
“卑职也想赐教赐教。”周兴硬邦邦说道。
——这届手下不好带啊。
沐钰儿一边点头,一边心中慢慢悠悠想着。
——可不巧,我最喜欢啃骨头了。
她背着手,笑眯眯想着。
—— ——
“殿下召沐司长入内。”侍女恭敬说道。
沐钰儿瞳仁微微睁大。
竟然只见她一人。
其他三人也识趣,各自叉手离去。
沐钰儿随着侍女踏上台阶,宽大厚重的宫门在眼前被缓缓推开,露出富丽堂皇的帘布。
“司长这边请。”内殿的侍女脚步轻盈而来,和气地伸手迎人入内。
沐钰儿理了理衣服,把腰间的长刀交了出去,这才低眉顺眼走了进来。
帷幔被层层挽起,偌大的木质镂空屏风输在内外殿的交界处,只隐约从雕刻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正斜卧着一个红衣女郎。
“卑职参见公主。”沐钰儿行礼。
“起来吧。”红色的衣裙微微晃动,“入内吧。”
沐钰儿犹豫一会儿,还是绕了过去。
千秋公主正揉着额头斜靠在巨大的隐囊上,见了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何时来的?”
“半个时辰前,金凤大统领带我先认识了其他三位朗将。”沐钰儿老实说道。
千秋公主嗯了一声,半晌没说话。
沐钰儿便也安静坐着。
“你知道你为何会来这里吗?”好一会儿,千秋公主冷不丁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说:
本来可以把这个情节写完的,结果临时有工作,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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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玫瑰求
朗将
“陛下下旨。”沐钰儿镇定开口。
千秋公主注视着面前的沐钰儿, 眸光在她身上新作的衣服上一扫而过,冷不丁开口说道:“这缎子不错。”
沐钰儿眸光微动,盯着千秋公主蓦然灼热的视线, 犹豫片刻后还是轻声说道:“这是陛下赏赐的。”
千秋公主一怔,艳丽的丹寇微微一动,在深褐色的靠几上发出细微的刺耳声音,但那声音点到为止, 所有情绪都被她收了回去。
许久之后, 她轻笑一声,淡淡说道:“罢了,你出去吧。”
沐钰儿被公主殿下反复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还未相处个所以然来,就直接被公主身边的侍女强硬请了出去。
她背着手走了几步, 突然又停了下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其实早就做好了, 陛下不过是让那几个宫娥稍微修改一些尺寸而已,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能得了一件新衣服。
——殿下是看到这件衣服不高兴了。
——一件衣服为什么不高兴?
沐钰儿摸着绸缎细密的针脚, 光滑的面料, 忍不住扭头去看背后巍峨森严的宫殿。
华丽宽大的宫殿是肉眼可见的繁华,屋檐飞翘, 瓦片严密, 墙面刷的是掺着米汤的浆, 红色的柱子笔直耸立,窗格,门纹一条条一杠杠, 森严整齐, 墙壁上金箔勾勒的花纹围绕着整个大殿蔓延而来, 在日光下暗光流动。
她盯着看了许久,莫得生出一丝寒气,最后慢慢吞吞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得走着。
“殿下,沐司长走了。”许久之后,宫娥的声音自帷幕后传来,轻飘而淡然,好似空气中一缕抓不到的游魂。
千秋公主半靠着,眉心的红色落梅正中贴着的半粒珍珠落了光,便又格外的光泽,殿下的娇媚的面容也显出几分朦胧的冷感。
“把柜子里的蜀锦……”许久之后,殿下轻声说道,“都烧了。”
宫娥的身影晃动,发出细微的动静,角落里沾满了侍女,可偌大的宫殿内却在一瞬间好似空无一人,只剩下塌上那件华丽的红色衣裙。
——她走到这一步,便回不了头了。
—— ——
集仙殿内,随着容成嫣儿读完最后一本奏折,殿内很快就陷入安静之中。容成嫣儿跪坐在一侧,眉眼低垂,安静地宛若精致的木偶。
“你是何时来到我身边的?”许久之后,陛下轻声问道。
“仪凤二年。”容成嫣儿垂首,低声说道。
“原来这么久了。”陛下身形未动,深紫色的袍子自腰间垂落下来,娜声音便混着淡淡的沧桑,“那个时候太子也二十二了吧。”
容成嫣儿眉心微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哪位太子。
——明仁太子。
那一年,陛下和太子的关系已然紧张,高.宗病弱,皇后权重,皇子长大,整个皇宫早已不复之前的和平。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的骤然压低,眉眼露出难得的几分惆怅,片刻之后才喃喃说道,“倒也可惜了。”
容成嫣儿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从不曾见陛下露出如此疲态,从后宫到前朝,从才人到皇帝,这位带着她一起走上白玉长阶的女人从未露出一丝软弱,好似南薰殿中那些高高悬挂的帝王画像,威严沉默,不苟言笑。
思及此,她低着头,沉默地隐藏在阴影中。
只是陛下突然开了这个追忆的口,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冬日和煦的日光落在殿内的万兽熏炉上,嶙峋尖锐的爪子攀附在铜山上,狰狞向上,栩栩如生。
“扬州的事,你看着办吧。”陛下终于开口说道,“扬州自来就是九州之一之地,重中之重,藩镇横行,这些年被他们搅得细碎,弄得民不聊生,完全没有丝毫仁心。”
“若是能斗出个一二倒也能算得上能耐。”陛下淡淡地呲笑一声,显出几分讥讽。
容成嫣儿的目光落在右边那一叠折子上。
“你挑选几个人去东宫,盯着太子,切莫再被妇人迷了眼。”
容成嫣儿点头应下。
“至于相王……”陛下沉默片刻,“那个武夷人的事情就交给他办吧。”
容成嫣儿眸光微动,片刻之后才低声应下。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继续说下去,不由悄悄抬眸去看,却不料和陛下的视线直直撞在一起,立马跪伏在地上。
“我记得千秋第一次见你时才十岁。”殿下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官,平静问道。
容成嫣儿心思回转,可落在嘴里还是轻声应了一声。
“说起来你们也相伴了八年。”陛下身形微动,紫色绣袍上的水波纹好似翻动一般,安静沉默却又气势汹汹。
“是。”容成嫣儿身形伏得更低了。
陛下打量着面前之人,不由喟叹一声:“那你跟了我多久。”
“过了上个月初八,已整整二十五年了。”容成嫣儿低声说道。
“二十五年了。”陛下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当年轻的时候,有无限的野心是好事。”
容成嫣儿大惊:“奴婢不敢。”
“为何不敢。”陛下眉心一动,眸光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那一年,她才十三岁,长得格外瘦弱却也惊人的美貌,不经意地闯入她赏花的院子里,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看到了彼此的未来,那日起就免去其奴婢身份,让其掌管宫中诏命,与其共赴险境。
一转眼,那个出口成章的女郎也如此年纪了,也有了各自的心思。
“有野心是好事,人若没有野心便会成为花瓶里的花,只等着枯萎。”陛下终于移开视线,淡淡说道,“只我们除却野心还需片刻仁慈,因一己私欲弄得百姓卖儿鬻女,那便不是野心。”
容成嫣儿身形僵硬。
“是欲叡难填的妄想。”陛下的声音微微加重。
容成嫣儿背后惊出一声冷汗,沙哑说道:“奴婢谨听陛下教诲。”
“起来吧,”陛下淡淡说道,“你且须记得,你们的一切都是朕给的。”
“是,奴婢谨记。”容成嫣儿恭敬说道。
—— ——
沐钰儿花了一下午的时候,把整个曲园走了一遍,四两拔千斤地说了一车轱辘的嘴皮子话,到最后说的口干舌燥,不得不回屋子喝杯茶,解解渴。
“司长有空?”陈策的声音传了过来。
沐钰儿忙不迭放下茶盏,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之前被那些大师炸坏的地方修好了,司长要去看看嘛?”陈策笑说道。
沐钰儿嗯了一声,随后问道:“这些大师要表演什么幻术?”
“好像要腾云驾雾什么的。”陈策也跟着嘟囔着,“我也不清楚。”
沐钰儿走了几步,冷不丁说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群和尚呢,不如借这个机会,现在去看看。”
陈策嗯了一声,随口说道:“之前在街上不是碰到了吗?”
沐钰儿脚步一顿。
“啊,是,我之前是金吾卫出来的,所以有几个朋友,之前喝酒听到的,司长别介意啊,那群日本人一直神神叨叨的,许是又犯神经了。”陈策呐呐解释着。
沐钰儿扭头,打量了陈策一眼,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在金吾卫呆了多久?”
“一年有余。”陈策说,“怎么了?”
沐钰儿笑了笑,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最近金吾卫换人了,想和他们打个交代,想问你新来的你认不认识,能不能引见一下。”
陈策叹气说道:“原先那个倒是认识,只是被调走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去哪里高就了,新来的是千牛卫调进去的,最近洛阳事情太多,陛下觉得金吾卫散漫,就换了一拨人。”
沐钰儿嗯了一声:“所以你现在和金吾卫里面的人都不认识了?”
陈策无奈点头:“司长想要的事情,能在现在金吾卫朗将中说得上话的,都被调走了。”
“真是可惜了。”沐钰儿嗯了一声:“说起来,你家的玫瑰花开了吗?”
“刚种下的,哪里这么快。”陈策笑说道,“下次开花了请司长过去赏花饮酒。”
“原来你喜欢玫瑰。”沐钰儿笑说道,“如今洛阳大都流行牡丹,每年的牡丹花评比一个赛一个隆重,你倒是另辟蹊径,怪不得公主殿下对你另眼相待。”
陈策眸光微动,下意识追问道:“公主殿下刚才提起我了?”
沐钰儿按刀的手一紧,眼睛微眯,片刻后含糊说道:“不过是随意聊了几句,大家都提了一遍。”
“原来如此。”陈岑盯着沐钰儿看了一眼,垂眸说道,“还以为是之前起火的事情,让殿下对我有了意见。”
“怎么会呢,那也是那些大和尚们的不对。”沐钰儿安抚着。
两人很快就来到那群和尚休息的地方,还没见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沐钰儿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那个小和尚立马转身回了院子。
“哎,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陈策不悦说道。
沐钰儿慢慢悠悠说道:“算礼貌的了。”
很快陈策就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长人缘还挺,有个性的。”陈策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一群大小和尚,摸了摸鼻子,无奈说道。
沐钰儿点头:“好说好说。”
“大师好久不见啊。”她笑脸盈盈看着那个大和尚,显出几分难得的和气来,“曲园的安全现在由我负责了,现在来询问一下你们准备在陛下的千秋大典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