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就像过来游玩似的,漫无目的地沿着岸边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了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上遍布苔藓和枯藤,隐约可见上面雕刻着“春湖”两个大字。
“这个湖叫春湖?”明泷不明所以,“哪里春了?”
谢柏风若有所思,“以前吧。”
正如明泷所说,若是此地阳光明媚,定是风光大好。每逢春季草长莺飞,也担得上春湖美名。只可惜现如今没落荒芜,便无昔日之盛况了。
这么一说,明泷也观察起地面来,脚下的泥土虽然并不干枯开裂,但只有细微发黄的矮草和耷拉下垂的焉花,颇有萧瑟凄凉之感。再细细看去,其实也算花草遍地,只是不茂盛罢了。
谢柏风观察石碑时,恰巧看见碑下有一朵娇小但挺拔的黄花,他摘了下来,递给明泷。
明泷大喜,魔尊这是开窍了?迷上她了?送花示好?
“这时玲花能报时,你带在身边,便不会分不清时辰,睡到晌午了。”谢柏风面无波澜,语气中好似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明泷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她默默地接过时玲花,不想言语。
时玲花有六层细细的黄色花瓣,白日每隔一个时辰开一层,夜里每隔一个时辰合一层,每日一开,天亮时是花朵,天黑时是花苞,看它的花瓣开合到哪一层便知道对应的时辰。现下是未时,它便是开到第五层。
明泷把时玲花对着湖泊,鲜花怒放与眼前的败落之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添冷清。她不由得叹息一声,要是能重现春湖的鼎盛时期就好了……
眼珠子骨碌一转,明泷心里生出了一个小主意,她微不可察地瞥了眼谢柏风,又迅速收回目光,喃喃自语:“也许百年前这里还是芳草碧连天,也不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谢柏风看着湖泊,不禁思索起来,若说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瞿见重把他的灵魄封印在了此处。既然封印之前是春湖盛景,也许重现往日美景能助他们找到一丝线索。
他腾空而起,双手施法,浑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四散开去,所到之处皆快速地变成生机勃勃的一番景象,就连灰霾的天空也变成了湛蓝色,湖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此间天地焕然一新,看得明泷心花怒放,像吃了蜜糖般欣喜起来。
在空中的谢柏风瞧见远处的湖面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异光,微微勾起嘴角,落到地上,“我们下湖。”
澄澈清湛的湖泊让明泷想到了一些画面,她笑着点了点头,“走。”
作者有话说:
明泷:等我给你来个湿.身.诱.惑~
第7章 (小修)
他们把小白留在岸上,两个人下了湖。
湖水虽然澄清,但是湖底太深,绿幽幽地让人害怕。明泷从乾坤袋里翻出长明灯给自己壮胆,仍觉得不够,便紧紧跟在谢柏风身后。
她左右张望,一不小心就结结实实地撞在谢柏风背肌上。
柔软如云之物紧贴在脊背,隔着衣物传来绵软触感,谢柏风喉结滚动了一下,飞速往前走了几步。
“碧玉宫。”谢柏风目视前方道。
眼前有一座翡翠颜色的宫殿,宫门处有一块宽大的碧色石块,雕刻着“碧玉宫”三个大字。
明泷想起书里的描述,道:“里面应该有一块碧波石,封印着你的灵魄。”
“嗯。”谢柏风轻轻应了一声,推开长满水草的陈旧宫门,走了进去。
宫殿内两侧都是长明灯,但有的亮着有的没亮,即使是亮着的也是灯火微弱,还被水草缠上,发出幽寂的绿光,衬得这座宫殿更加幽森可怖了。
明泷脚底发寒,悄悄抓住谢柏风的一角衣袖,而后越握越紧。偌大一个宽袖,都被她勒出形状了。
谢柏风觉得手臂被勒得慌,便道:“长明灯是依靠注入灵力而长明的,如此看来,宫殿的主人应是很久之前就离开了。此地当不会再出现一个绿衣女,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嗯。”明泷敷衍地点头。
什么红衣女绿衣女起码是个人形,出来了有魔尊去打杀,她倒是不太担心。可若是在这幽怖的宫殿出现一个鬼魂……她弱小的心灵可禁不起这吓唬。
明泷浑身已起满鸡皮疙瘩。
脚边突然踢到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一副人骨!
“啊!”明泷惊叫大喊,同时紧紧抱住谢柏风的手臂,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挂靠在他身上。
“都是陈年旧骨了……”谢柏风翻了个白眼,“枉你还是修仙之人,居然怕这些。”
“我修合欢道的……不用杀人……”明泷的脸紧紧团在一起,又害怕又委屈,声音低哑,已然带了些哭腔。
谢柏风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想到她一个正派女仙围在他这个魔尊身边,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冷冷道:“下去。”
明泷害怕极了,像拨浪鼓般摇头。
谢柏风沉了一口气,一脚踩碎那副枯骨,大袖一挥,宫殿内登时变得如青天白日般亮堂,全然没有了幽深的氛围。
明泷只好松开手,乖乖地从他身上下去。她仔细瞧了瞧这宫殿,一应陈设都是随意堆在地上,又脏又乱,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冒出一副骨头……
她轻轻用指尖掐着他一角衣衫,整个人悬空起来。
谢柏风皱起眉头:“你飘起来干嘛?”
“……地上脏。”
谢柏风:……
因为惊魂未定,明泷眼珠子转来转去的,警惕地望着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生怕再和枯骨或者别的什么来个亲密接触。
看着看着,她发现地上有一面八卦铜镜,镜面光洁,同此地格格不入。明泷扯了扯谢柏风,指着铜镜,“这个铜镜不同寻常。”
谢柏风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伸手拿起铜镜,想仔细端详,未曾想铜镜陡然化作大口,将两人一并吞噬!
而后铜镜哐当落地,碧玉宫重归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方才被谢柏风踩碎的枯骨,昭示着之前有人来过。
瞬息之间,明泷一人就从碧玉宫来到了一个静谧通明的房间,房内鲜艳明丽,当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房中摆放着一张梨花鱼纹床,雕花妆台上端放着几个红木小盒,和他们方才见到的那面铜镜。
可那面铜镜上没有八卦字符,又与方才的有所不同。明泷想伸手拿起它仔细端详,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过了那面铜镜!
她大惊失色,自己该不会死了吧!
赶紧上下摸摸自己,触碰到了实实在在的肉身,她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还没死,只是因为这里是幻境,所有东西都是幻象,触碰不到。
明泷在房内转了转,瞧见书桌上有几张绢纸,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字体:白阴蛊,在极阴之地风盛时下蛊,中者五日后会产生火烧之感,疼痛异常,一年后全身溃烂而死。若与纯白之灵双修,一次可缓一月之虞,终不得根治。
落款是银华,想必是这闺房之主。绢纸中下方还有几个颜色稍深的圆圈,看着像是不小心洒上去的水滴。
这银华小姐写白阴蛊之事作甚?
明泷想不明白,便把注意力放在“中者五日后会产生火烧之感,疼痛异常”这句话上,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其他事宜都与金鳞前辈的说法一致,这一句应当也是事实。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中蛊已经是第四日,得抓紧时间哄魔尊双修了。
她最怕疼了,可不想受火烧之苦。
她心里着急起来,四处张望想找到出口,可屋内的所有陈设都是虚幻的,根本没有机关,而门墙梁顶都是结界,以她的功力也打不破。
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明泷在房内烦躁地转圈。她忽的看见屏风后那扇窗,窗花是少见的银色,与白色窗纸几乎融为一体,但又有细微不同,那银花好似在发光。
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那银花,就在指尖与银花相碰之际,窗户开了!
刹那间白光耀眼,明泷本能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回到了碧玉宫中,脚边是那八卦铜镜,面前是眼眸深沉的谢柏风。
“魔尊!”明泷兴奋地大喊。
谢柏风是凭借高强的灵力硬闯出来的,正要再进去寻她,没想到她能自己出来,他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你怎么出来的?”
“我……”明泷刚想跟他说说自己的经历,整座碧玉宫不知为何晃动了起来。
“这里要塌了,走吧。”谢柏风毫无波澜地说道,一把抓住明泷的手腕将她带出碧玉宫。
方才他进了铜镜后寻不到明泷,想着她法力低微可能性命不保,不知为何心下一急,煞气外现,几乎将整面铜镜震碎,镜灵承受不住他的煞气,将他推了出来。
可出境之后依旧是不见明泷踪影,他想再进铜镜找她,恰巧她便出来了。
而她出来的刹那,他那控制不住的煞气竟瞬间消失无踪……
“这里怎么突然要塌了?”明泷一脸疑惑。
“方才我为了出铜镜用了煞气,可能是煞气将宫殿震塌了。”谢柏风云淡风轻般说道。
“嘶——”明泷倒吸一口冷气,魔尊恐怖如斯。
说话之间,两人便瞬移到宫殿之外了,碧玉宫就在眼前轰然倒塌,翡翠玉石碎裂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又激起股股水流四处流窜,游鱼被惊得往外围飞速逃开。
偌大一座翡翠宫殿,就这么没了。明泷不禁惋惜,同时愁眉苦脸,“这下宫殿变成废墟,想要找碧波石就更难了。”
她低眉垂眼,瞧见身旁那刻着“碧玉宫”的石块,灵光一闪,挽着谢柏风的左手,指着那石块,“试试这个?”
谢柏风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心下了然,右手幻化出一把水剑,直击碧石!
碧石登时碎成数块,中央的白玉缓缓而出,入了谢柏风的眉心。那白玉的莹润光泽被他全然吸收,转化为他自己的肌肤光泽,在水里熠熠生辉。
“哇——”明泷看得眼睛都直了。
谢柏风避开她的目光,“上去吧。”
“我刚刚在铜镜里被伤到,灵力支撑不到出水了。”明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要负责”。
谢柏风身形一顿,转过头去,将明泷揽入怀中,飞身上岸。
同刚下湖那次撞进谢柏风胸膛不同,明泷这回全身与他贴在一起,感受到他健壮结实却僵直的胸腹,听到他尽力平复却还是跳得稍快的心跳,看到他殷红的耳尖,和故作镇定一动不动的喉结。
明泷不由得笑了笑,指尖一动,将水草缠上了自己的脚,就在快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忽的要往下掉,慌乱之中双手缠上谢柏风的脖子。
出水之后谢柏风看见了全身湿透的明泷。
她近在眼前,身躯轻颤惊魂未定,脸颊白里透红,往下滴着水,添了几分可怜与妩媚。
日光打在她脸上,好似整个人在闪着微光,长长的睫毛沾满水珠,眼眸水亮亮的,显得楚楚动人。红唇上零落分散着晶莹的小圆珠,像是沾着晨露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一饱口福。
谢柏风只看了一眼,而后猛地松开明泷,转过身去,飞也似地径直往林子里走,脊背僵硬嗓音沙哑道:“我去林子里融汇灵魄。”
还念了个净水诀将明泷全身烘干。
明泷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香肩玉色极其诱人,怎么就被烘干了呢?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他是不行,还是不喜欢女人?
明泷秀眉紧蹙十分郁闷。
一直等在岸上的小白看见他们出水,谢柏风急匆匆地走了,徒留明泷在原地,它便过来围着明泷转,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想哄她开心。
明泷眉头舒展了些许,蹲下想摸摸小白,却发现了怪异之事,她捧起小白的脸左右端详,“你一个分.身,怎么流鼻血了?”
作者有话说:
小白:因为本体流鼻血了。
第8章
明泷烦闷地抱起小白,去森林里找谢柏风。
这块林子离湖泊有些远,本来只是一些枯树,浸润了谢柏风的灵力之后,枯木逢春,枝繁叶茂,变得郁郁苍苍。有些飞禽走兽便从远处跑了过来,似乎打算在此地安家。
明泷走着走着,一只毛发油光水滑的松鼠从她跟前咻的一下窜到树上去。
它上的是一棵果树,直立站在长满果子的树枝上,两只前爪放在胸前,像是在搓手手。它盯着那莓红的小果子瞧了好一会,还动了好几下鼻子去闻它的气味,似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之后,它摘下一颗莓红果子放进口中吃起来,两颊的褐色毛发跟着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它的尾巴也翘起来一甩一甩的,似乎相当享受。
吃了许多颗之后它好像是吃不动了,又把莓红果子摘下来放进口中的颊囊,一颗一颗又一颗,直到将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跳下树跑掉了。
“很好吃吗?那只松鼠好像很喜欢这种果子。”明泷看着那只松鼠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也有些馋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只松鼠爬上那棵果树,也是那般吃饱之后再将口中塞得满满当当,然后脚步轻快地跑开。
明泷咂嘴舔唇,对这果子的味道好奇不已,便伸手摘了一个来吃,这果子散发着一股甜糯米的香气,无核无渣,汁水丰盈,果汁清润甘甜,十分爽口。
甜糯米味的莓果,真是特别啊……
此刻明泷也像那松鼠似的,对这果子爱不释手,她直接摘下硕果累累的一节树枝,想和小白边走边吃。
又陡然想起书里提到过这种果子,它名叫甜莓果,因为生长在万魔渊,所以鲜为人知,可以用来酿甜酒,只有甜味没有酒味,最适合不喜欢酒味又想一醉方休的人。
这果子可以当酒的话……明泷心里盘算起来,又摘了许多甜莓果放进乾坤袋,挑了一颗小小的喂给小白,“这个挺好吃的,我们用它做蛋糕吃。”
“嗷——”小白眉眼弯弯附和道,虽然它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是明泷做的东西都那么好吃,蛋糕肯定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