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委员叹口气。
“校草的人气太可怕了,他以后不进娱乐圈真的可惜,那么多人抢着给他送水,我看他肯定不用我们管了,要不先去找班长吧,他在沙坑那急行跳远呢。”
余葵倒是想留下,却又没有理由。
生无可恋抱着几瓶脉动,回头遥看了人群好几眼,才依依不舍跟上大部队。
没走两步,只听时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葵,我水呢?”
那嗓音听上去清冷微暗沉,气息也不似往常平稳。
余葵一回眸,便感觉四下的目光灼灼落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小跑到他跟前,递上脉动。
时景才跑完,就沿着跑道朝前走,学生太多,一眼看过去黑压压都是攒动的人头。
他心知肚明,余葵在这种需要肢体拼抢的环境中,是绝无能摸着前排的。视线干脆从最外围开始眺望搜寻,也幸亏他眼亮,及时逮着了即将跟随班级离开的女孩。
真是小没良心!
时景心里气得仰倒,还得努力平复呼吸拨开人群,朝她走过去。
以少年所经之处为中心,辐射半径范围内分贝都降了几度。
直到远离人群后,他才拧开瓶子,仰头喝了几口,气息平复问她。
“我刚才要是没叫住你,你打算去哪儿?不是来看我比赛的吗?”
男生一身白蓝色运动衣裤,黑发垂落额前,薄亮的汗水渗在白皙的肌理表层,顺着瘦削精致的下巴往下滴,肌肉均匀紧致。
少年的英俊中已初具成年人的性感。
非礼勿视…
余葵心里使劲念咒,迫使视线从他喉结上移开。
小声答道:“刚挤不进去,大家就说先去支援跳远的同学,反正也有那么多女生给你送水。”
“跳远的同学,宋定初?”
他脚步顿住,外套甩了搭在肩上,挑眉,无奈问道:“余葵,他们一说,你就跟着去了?”
少年盯着她看,看得余葵心里发毛。
她不知怎地,升起一股红杏出墙被逮个正着的心虚感,赶紧打哈哈:“大家都走了,留我一个人更挤不进去了嘛,下次我……”
她话音没落,突然感觉脑门一痛。
双手捂上去,才意识到时景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她诧异缓慢睁大眼,不可置信问道:“你敲我头干嘛?”
时景不想说话,拔腿朝前走。
女孩小碎步跟在身后,边揉脑袋边叹气,“我本来就不聪明,你不知道我为了保持不掉出前六十磕了多少核桃,弹一次我得死多少脑细胞――”
时景丝毫没有反省自己,“跳个沙坑而已,需要你在边上搀扶还是递水?”
余葵却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你不是生气了吧……”
话音才落,男生猝不及防停下脚步。
眼前一黑。
她再次结结实实撞在时景背脊上,脑门冒金星,来不及喊痛,就见他白T恤上完整盖了个自己化妆后的脸印子,连口红都完完整整。
完蛋!
余葵大惊,伸手想试着轻轻擦掉,还没触上,他已经转回身。
她心虚至极,噌地一声收回手,背在身后,努力用无辜的眼神对上他视线。
幸好时景并未发现,他擦掉额间的汗,沉下声。
“余葵,我当然生气。那些给我递水的人,我都不认识,谁知道随便喝了会不会出问题,你拿着水走了,我怎么办?下次这种情况,不要随便乱跑,就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找你,知道了吗?”
余葵小鸡啄米点头。
时景还要再说什么,她举手保证,“我知道了,我真的听进去了。恭喜你呀,跑了年级组第一!”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少年心里总算舒坦些。
两人又说了几句,其间,余葵心不在焉,余光不停偷窥他背后的布料,手底下比划,正紧张不知该找什么机会下手,忽然听主席台播报自己的名字。
“高三(1)班余葵同学,听到广播,请迅速到高三女子组1500米起点处检录。”
广播重复了三次,余葵如闻晴空霹雳。
时景皱眉。
“我记得你没报名。”
余葵也慌了:“对啊,我体育那么差,怎么可能报长跑。”
两人抵达检录点,裁判老师一看人来了,叫人塞给她两块布料。
“余葵,快点儿,就差你了,脱了外套,衣服前后别上号牌,热热身,下一组准备。”
时景立刻挤到起点处,跟负责老师交涉。
“赵老师,余葵她没报这个项目,会不会是名单搞错了?”
四下哄闹,男老师置身人群中烦不胜烦,正忙着往记录表上填数据,抬头一看,才生出两分耐性,挤出笑容。
“是时景啊,刚跑完怎么不去休息?这个不可能出错,名单是各班提交上来的,体育部今早反复核对后才打印交到裁判员手上。”
另一边,余葵被稀里糊涂别上了号牌。
忽地在人群中瞥到(1)班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体委,她忙转身把人喊住,“张逸洋!”
余葵问:“我根本没报1500米,名单上为什么会有我名字呢?”
“我写的。”
张逸洋坦然承认,“腿那么长,跑1500米有什么难的。”
她傻眼。
“不是,你给我报名,起码应该问过我意见吧?我都没有同意,怎么能把我名字写上去。”
“问了你就会答应?”
张逸洋冷嗤,“每班三个名额,凑不满要扣分的。班里就那么几个女生,不能因为你刚插班,就连这点班级荣誉也没有吧,平时成绩拖班级平均分后腿也就算了,连这点小事都还推三阻四。”
班里有不少男生暗恋谭雅匀,体委正是其一,话说到这里,余葵哪里还不明白,因为那晚上更换举班牌人选的事,她被针对了。
此时跟张逸洋一道走的,也都是他一个宿舍的朋友,虽觉得他这样不太好,但也都只是暗地拍他肩膀,扯扯他袖子,劝他别说了。
众目睽睽下,余葵深吸一口气。
“1500米我可以跑,但你必须向我道歉。”
“道歉?不就是凑个数嘛,又没人指望你拿名次,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我也跑了男子1500米,我是不是该叫全班人给我道歉呐。”
余葵还要再说什么,手腕被人带住。
回头一看,正是时景。
她本来没那么脆弱,不知怎么回事,这瞬间看见他来,眼眶忽然有点儿涨。
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还没开口,便听他低声问,“余葵,要弃权吗?不行我去跟老师说,没关系的。”
张逸洋耳朵尖,听见了,不爽道:“怎么没关系?有人缺赛扣三分,时景你即便拿三个冠军,也才刚抵平而已。”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烦请你把嘴巴闭上。”
少年冷飕飕看向他:“如果不是你擅做主张,这些问题都不会出现,余葵既往有呼吸道系统病史,放心,出了问题会第一个追责你。”
见几人都被唬愣住了,余葵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
事情闹大之前,她反手抓住他手腕,把人拽到一边。
偷瞥那边一眼,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患过肺炎?”
时景咳两声。
“向阳说的。”
事实是余葵去年,那天放学被篮球砸进医务室,他跟校医费心询问来的情报。
那时候他俩都还不算熟。
“向阳这个大嘴巴…”
余葵吐槽完又解释,“其实没他说的那么严重,是轻症的,当时医生还说让我痊愈后多运动才好,这个1500米我可以跑,顶多累点儿,就是觉得这么去跑了憋屈。”
“那就跑吧。”
时景问检录处体育部的学妹借了根皮筋,站在余葵身后,替她把头发一缕一缕抓起来,扎了个小揪,缓声安抚,“你只管比赛,其他的交给我。”
余葵是个运动废,顾着跑步紧张,没注意到,这一幕有多暧昧。
看在旁人眼中,少女低头在调整衣服上的号牌别针,而那位向来清冷不可一世的校草,竟然极尽温柔地替她扎起头发,两个人简直是恋爱实锤了,操场上那么多人都不避嫌。
不远处,一班某女生眼睛一亮。
忙推搡身边的宣传部长一下,指着两人道,“看,我没骗你吧?”
“校草不爱高调,你要真想找他,顶明晚晚会主持的缺儿,谁劝都没用,还不如找余葵帮忙,说不定能劝动他。”
男生诧异:“她俩真在谈?”
“这谁知道呢,说像吧,没那么像,谈恋爱毕竟要受处分的。不过我听说,余葵跟他家在一条公交路线上,平时一块儿上学放学,很能培养感情,现在又坐前后桌,两个人就更熟了,我们都默认余葵是全校跟他关系最好的女生。”
女生顿了顿,“其实时景从北京那种国际大都市转来,人挺傲的,跟别人都隔着点儿什么,对余葵是真的很特别,可能他在这边,没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也挺孤单的吧。唉,这么一说,还有点儿好磕……”
第50章 第三个愿望
从初中开始,每逢体育课,余葵只要一听要长跑,就不自觉紧张心跳,手脚发软。形成惯性之后,哪怕她现在每天骑车上下学,体力跟过去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还是下意识恐慌。
枪声一响,她起步的动作就比周边慢了半拍。
这下心更慌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大步闷头追上去――
风从耳边掠过。
跑过半圈之后,余葵恍然发现,靠着腿长,她竟然超越了大半组的人,来到了小组中游。
咦?
大家都这么不能跑的吗?
余葵没兴奋几秒,便因为前期冲得过猛,呼吸开始急促,脚下力气减弱,逐渐不听使唤,第一圈跑完到来时景跟前时,班里一群人大声鼓励她――
“小葵你别慌,就剩两圈半了。”
还剩两圈半!
余葵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幸好时景及时伸手搀了一把。
裁判老师赶紧提醒,“别碰运动员啊,咱们不兴搀着跑。”
余葵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有气无力问:“帮、帮我看、看前面、还有、几个人?”
“还剩四个。”
时景不放心,下意识追出两步。
犹豫两秒,怕她再崴一回,干脆追上去,跟在内圈线外陪跑,“我知道你现在很累,小葵,但你得匀速呼吸,均衡节奏,保持现在的名次跑完就已经很棒了。”
余葵本来也想着能跑第五名也挺好的,余光撇到心上人陪跑的身形,她突然觉得这样放任自己不行!
时景都在男生里跑了第一,她怎么能跑第五呢!
一生要强的女人绝不认输!
于是,她咬着后槽牙,又加速往前跑了一段。
第三圈时,前面只剩下一个同学。
此时,她浑身已经虚得使不上劲儿了,连摆臂都费力,胸腔里像是在拉破风箱,呼啦呼啦烧得嗓子和耳朵痛,只剩意志力在强撑着躯体机械往前。
“还剩最后一百米。”
少年一直如影随形。
余葵闻言,突然笑起来。
这么累的时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扬起唇角,喘息告诉他:“这、这是我从小,第、第一、次跑、倒数、以外的、名次。”
少年眉头微皱。
“别说话,说话会岔气。”
“我不。”
余葵上气不接下气地拒绝道,“得、说。我、我跑第一,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儿?”
时景被她逗笑了,无奈答应,“行,你先试试看,别强求。”
跑第二也答应你。
话音落下。
余葵用尽所有的意念驱动,向五米开外的第一名发起冲刺。
事实上,她浑身已经榨不出一丁点儿余力,但在过去这一年里,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头,撑着她忍受漫长的痛苦,在成山成海的题册中,度过无数个枯燥疲惫的夜晚。
每往前迈一步,她就告诉自己,离喜欢的人更近了一点。
7分19秒。
她抢先半个身位撞过终点线。
跑道两旁猛然爆发一班同学的欢呼声。
余葵偏头看了一眼满脸惊诧的第二名,唇角的笑容扩大,淡定地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再然后――
身子一歪,屁股不受控地瘫软坐倒在绿茵坪上。
欢呼变惊呼。
时景赶紧伸手扶她,“刚跑完不能坐,你快起来。”
余葵整个人都往后仰,她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没有一处不痛,只能耍赖,艰难喘息:“我人、都快、没了,还管它、能不能坐。”
女孩的小揪散了一些碎发下来,沾了汗水贴在细白的颈上,细小的绒毛在夕阳下缀着金光,随呼吸一起一伏,妆也花了,眼睛弯弯,眼线晕了一些在眼角,像小熊猫。
但时景就是觉得她现在特别可爱。
站着偏头笑够了,才在她对面蹲下,“说吧,你刚才想让我答应的事儿,是什么?”
余葵颤巍巍抱着瓶子喝水的手顿住。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先说来看看。”
余葵张口欲言,但还是忍住,“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喔。”
朝夕相处了这段时间,她对校草的了解与日俱增,知道他多少是有点儿洁癖和偶像包袱在身上的。每天上学,自行车架都要擦得一尘不染,打完篮球会立刻洗头洗澡,要让他知道,自己T血衫背后有个人脸粉底印子,还穿着满操场跑……
少年指骨抵住下巴,遮挡笑意,清了清嗓子肃正脸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只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