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怡准备着递睫毛夹。
又问,“班长不是也去嘛,你怎么不搭他车?”
“公司消息传得快,见我搭他车走,明天新闻就满天飞了,那新来的主美Feynman巴不得大家给我多传几段桃色故事呢,再说了,老麻烦人家班长,多不好意思。”
“你不麻烦他,他才伤心吧。”
陈钦怡说起这个,“班长真挺痴情啊,高中毕业追着你去清华,毕业又追着你进同一家公司,到头来还是没机会,你做了别人的女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余葵手里的刷子一顿,“班长这样的人,是不会把前途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吧。他念清华,是因为清华很好,进公司,也是因为他哥哥也在公司总部任职啊。”
陈钦怡的神情有点复杂难辨,“你觉得他是哪类人?”
“目标精准明确,坚定自律的人。”
“这么概括,倒也没问题。”
陈钦怡微偏头看她,“就是因为他目标精准地定在你身上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你到哪儿,他追到哪儿。我觉得你一直对他有误解,像高中时候,他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借你笔记、卷子,对你的特别,全班人都看得出来,就你觉得他喜欢高年级的学姐。”
余葵:“我那时候问过他,他并没有否认。”
“但也肯定没有承认。”
陈钦怡笃定,“你瞧,这就是你对他的另一重误解,他不善情感表达,内敛深沉,但不说不代表没做。高一咱仨还在九班时候,我记得有一次,老雷让我们在表格里写大学志向,他填的是斯坦福。我那时一直觉得,不说读博吧,以班长对自己的人生要求,起码会读完硕士才出来工作,他家里又没有任何生计压力,结果念完本科就跟你一块儿投入职场了……”
陈钦怡一桩桩举例。
余葵的记忆缓慢复苏。
在时景转学来之前,班长是挺受欢迎的,当年姜莱讨厌她,不正就是为这个?
思及此,她叹气,“钦怡,假设事情是你分析的这样,我更得离他远一点,以免辜负耽误他。你知道的,我跟时景在一起了。”
陈钦怡也叹气。
“算了,不聊这个了,也只有对待不喜欢的人,才能保持冷静吧。”
地铁巨大的呼啸声里,陈钦怡失神的侧脸似曾相识。
踏出地铁站口那瞬间,余葵终于想明白,那分明就是她从前暗恋时景时候裹足不前、患得患失的模样!
难怪两人能做朋友,在喜欢谁打死不说这一点上,她们实在太像了。
宴厅门口立着两口子的结婚海报。徐方正比记忆中略微发福了一点点,新娘梁爽却更漂亮了。
夫妻俩不让拿份子钱,不过余葵还是买了份等价的新婚礼物。
进门后,她直接被向阳拉到了老同学那桌,特别大的圆桌子,宋定初还没到,其他在北京的人倒是聚齐了。
徐方正所言非虚,他果真把婚宴当同学聚会办了。
向阳顺手给她拆着碗筷,“叔叔上回寄来的樱桃真好吃,我们科室主任特别喜欢。”
“我爸也给你寄了?”
“我不就是他半个儿子嘛,给你寄一份儿,当然也给我寄一份。”
他说到这这儿,想起什么,“小葵,我跟你说个事儿,那晚我跟你爸视频时候,他的嘴巴看起来紫嘟嘟的,我听他说这段时间有点胸闷…我提了一下,他当时没在意,你劝劝叔叔,让他有空去做个体检。”
“胸闷?”
余葵立刻着急起来,“他没跟我说呀,严重吗?”
“别紧张,什么事儿也没有,反正你就当我这段时间在心血管内科轮转,瞧多了心脏病人,看谁都疑似,做个体检防患于未然,你也放心。”
余葵点头,当即打开手机给她爸发微信。
北京太大,虽然都在同一座城市读书工作,但多数同学好些年没见了,和记忆中的模样差别挺大,有的同学还在读研,交流内容就是导师和课题,出来工作的,聊的就是各自的公司,起哄旁敲侧击打听职位和年薪。
高中时候竞逐成绩,现在攀比社会地位,人类的好胜心永无止境啊。
余葵也没能幸免被cue到了。
“咱们那么多人,就小葵变得少,还和高中一样脸嫩,唉小葵,听说你现在在大厂做主美,我怎么记得你当年,报的是清华自动化系啊,怎么跑去搞美术了?”
整桌目光瞬时都集中到余葵这里来。
作为一匹高考黑马,她当年的成绩,让一班很多学霸意难平。
时景一声不响转学后,她被曝是学委异父异母的姐妹,大家瞧着她被谭雅匀的拥趸针对,情绪低落消沉,高考结束后,更是从没在班级群发过言,猜想应该考得一般。
没料张榜那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高考竟然是她排名最高的一次。
网上现在都还能搜到喜报,学霸的执念通常比普通人深远,一个原本班级垫底的花瓶,最后分数比他们都高,越是发挥不如意的同学,就越对这事耿耿于怀,眼下见她身上简单朴素,都不免打趣几句。
“兴趣所致嘛。”
余葵淡定推谦,“画画比搞开发简单。”
“唉,可惜了,你应该褚梦麟学长吧?也是咱纯附毕业,是他们那届的高考年级第一。”
余葵,“认识,我们专业的嘛,我入学那年他大四。”
这个人还追过她。
“他现在在华为,研究机器学习方向,年薪过百万了。”
男生拿起手机,滑动列表展示人脉,“唉,要不我把学长微信推给你呗,他对你印象挺好的,前几年聊天,还说你特别可爱,学个数据结构都挂科。反正这种青年才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俩谈谈看嘛。”
挂科的话一出,话题楼瞬时歪了,一群人都兴奋起来。
“诶,余葵,你在清华还挂过科啊,所以改行去干美术吗?”
“信院的课程那么难啊,你们系挂科率高吗?我听说在清华挂科很恐怖。”
……
岔开拉郎配的话题,余葵松口气,微笑着逐一回答。
“确实挂过,我是个学渣,不过成绩差跟我从事美术行业没关系。”
“课程难度因人而异吧,在清华挂科代价确实很大,没法补考,只能重修,重修后那门课不管几分,一律按挂科前的0,加重修后的1.0共同计入GPA,挂超12分拿专科学位证,挂满20分劝退处理。我们班百分之十的人没拿到毕业证。”
……
虽早有耳闻,但见她说得那么可怕,还是纷纷倒吸口凉气,甚至都有人嘀咕怀疑起余葵是不是没拿着本科学位证。
宋定初就在这时候被伴郎领进来。
他把大衣挂在椅背上,笑道,“小葵,你快别唬人家了,不就挂过一科,第二年95分稳过,你这修双学位的自称学渣,别人算什么。”
“班长?!”
“人还是这么帅。”
宋定初的人缘很不错,众人都起身欢迎,挨个跟他寒暄握手,又听他现在和余葵在同一家大厂就职,纷纷感慨两人缘分深。
朝雅提议,“你俩要不干脆处处看好了,高中同学、大学校友、又是同事,多难得啊――”
“等下,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余葵赶紧出声打断,偷瞥手边的钦怡。
她脸上淡淡的笑,更像麻木,没什么特别的起伏。
朝雅被打断也不恼,端着杯子,挪了个椅子挤开向阳,在她身边坐下来。
“这有什么,还是你更欣赏刚才那位百万年薪华为学长,白给你长张漂亮脸蛋,人还是那么内向,大方点儿处处试试,说不定同学们明年就来参加你婚宴了呢。”
啊。
余葵头上掉线,摆手,“我暂时还不……”
她话音没落,朝雅想起什么,自己也叹口气,“当然,比着时景找呢,那是找不着了。话说,你俩当年关系这么好,他有没有联系过你呀?”
余葵欲言又止。
正琢磨着怎么组织语言,结束迎宾的新郎,在门口高喊一声――
“同学们大家看,谁来了!”
人们回头朝厅口行注目礼,整桌人忽然都安静了。
大概十来米距离,新郎陪着时景进门,不过所有人眼中都只倒映出时景的样子。他唇边衔着浅淡的笑意,温润从容,闲庭漫步。
宴厅的灯光,越发衬得他下颌线条流畅精致,喉结性感。明明穿着随意,别人的婚礼地毯,却仿佛走成了他的T台。
余葵口渴抿口水,瞥见身边呆滞的朝雅,赶紧跟着回头看,慢了半拍,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余葵心跳一紧,放下杯子。
“昨晚不是说赶进度,来不了吗?”
时景手搭在她椅背上,“我提前把实验室的事完结了,跟导师一块来的,正好买中午的车票,遇上堵车,还是晚了。”
第86章 第五个愿望
桌面的安静持续了近十秒。
还是陈钦怡率先起身,叫服务生在余葵身侧加把椅子,自己则又往左侧挪了一位。
大家终于陆续从震惊中回神,先后或热情、或拘谨地与他打招呼问候。就连餐厅交响乐队也在这时就位,应景地奏起门德尔松《仲夏夜之梦》。
“时景!未来大科学家!还是这么帅!”
“真没想到,这辈子大伙儿还有机会再碰面。”
“前段时间在央视看到你的新闻,我们都呆了,我跟哥们儿说,这人我同学,以前常跟我打球,他们都不信。”
“说话,时景你怎么去军校了……”
比起高中时期生人勿进的男神,成年时景风姿更添了几分坚毅挺拔,言谈却随和许多,一一回应大家的寒暄,席间攀比之风戛然而止,气氛陡然温柔和谐起来。
多少人青春时遥不可及的梦啊。
女生们尤其不想在这样风光霁月的时景面前,谈论世俗,着急把自己变得蠢不可耐。
朝雅捋了捋头发,犹豫几次才鼓气勇气,打算和时景说话。
头一抬,却正好撞见桌底下,时景把手机递给余葵。
他偏头,轻声温和地与她说着什么,余葵闻言点头,接过来便熟稔地输入密码,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朝雅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这显然不是好朋友范畴能解释的亲密了。
她知道两人上学时就关系好,但也绝没到这个地步,回想人来之前,余葵的欲言又止,此时再重新理解,似乎又有了别的含义。
她咬唇,片刻后直接发问――
“同学们刚才还说给小葵介绍男朋友,现在这情况…时景,你俩是在一起了吗?”
时景挑眉,“小葵刚才没说?”
他含笑看她,颇有点幽怨地叹一声,“哦,原来我见不得人呐…”
余葵听着像撒娇,耳朵立刻就麻了,赶紧摆手,“误会误会!我这不是刚要拒绝嘛,你就来了。”
两人的互动仿佛一道惊雷,把整桌人炸得目瞪口呆,向阳更是差点起身,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被身边的宋定初一扯,极力找回理智,按着自己坐下去。
众人看向余葵的眼神中只剩钦佩。
“可以啊,咱班人生赢家就数你了余葵,不声不响拿下咱们附中校草!”
“当年贴吧磕你俩CP那群人,火眼精睛没磕错啊,我今晚回去就把那贴顶起来,告慰大家。”
有人小声驳斥,“贴吧那么多时景的迷妹,告慰还是重创,这可说不一定。”
“你俩在一起时候没通知,喝喜酒的时候可不准再忘了!”
……
余葵心跳加速,耳朵滚烫,快被周边拉满的关注度灼到头上冒烟了,时景却仍然淡定自若,貌似还因周边一声声祝福眉眼舒展,心情愉悦。
有人八卦,“诶,我特别好奇,你俩到底谁追谁呀?”
“不明显吗?”
时景偏过头凝视余葵,他眼尾染着笑意,眼眸明亮灼人,声音却特别平和地、给出大家想听的劲爆答案,“我追的。”
“小葵脸皮薄,我要不厚着脸皮,现在还躺在她黑名单里。”
此话一出,气氛又被推到新一轮高潮。
几乎没人能想象时景厚脸皮死缠烂打的模样,缠着要余葵详细展开讲讲,她面红耳赤正为难,时景又一次不动声色帮她把话茬揽过去。
起哄声中,余葵收到了向阳发来的短信――
向阳:你俩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小葵:你干嘛,质问我。
向阳:不是,你上大学那会儿为他哭得有多惨,边吐边发烧送进急诊,住了一星期院,眼睛还肿得像大桃子的事,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
小葵:都是误会,怪我没问清楚,关时景什么事嘛。
向阳: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如果今天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小葵:sorry…但我都25了,可以自由恋爱吧,告诉你,你肯定给我泼冷水。
向阳:我现在也想给你泼冷水,你冷静冷静吧,跟他在一块儿,你整天担心那些女的往他身上扑,日子得多累,再遇到什么事,都像以前一样哭吗?
余葵的指尖飞速输入,回复还没打完,抬头便见时景看过来,心虚按熄自己屏幕,继续用他的手机给姑姑回复。
她前两天送了姑姑一套最新上线的限量联名皮肤,姑姑今天刚上游戏,得知她现在坐时景旁边,立刻勒令时景把手机交给她,要跟她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
说实话,握着时景的手机,余葵感觉呼吸急促,感觉心像在咕嘟咕嘟熬一锅麦芽糖,甜稠得发胀。
整个席间,时景左手边的位置是大热门,陈钦怡一走,不停地换着同学过来聊天敬酒,手机再有消息进来,他只分神看一眼,便全都放任余葵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