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无双——望烟【完结】
时间:2022-12-07 15:28:23


  无双和龚妙菡一起,乘马车去往大佛寺,也算是打着陪同小姐踏青的旗号。
  料峭春风,从山门下往上看,青石山一片长青的松柏,佛寺卧在半山腰处,耳边听见一声钟鸣。
  因是龙抬头,佛门慈悲,僧人在山下支了粥棚,给一些穷苦人施粥。不管是外地逃难而来,亦或是单纯像讨一杯佛缘,队伍排了老长。
  龚妙菡翘着脚看,满是惊奇。她没怎么见过穷苦人,看见人蹲在路边喝粥,甚是奇怪。
  旁边的无双对这场景确很熟悉,当年她同样逃过难,被母亲带着混在人群中,即便身上有银子也不敢拿出来,会出人命。
  她们出自富贵人家,旁人一看便知,再瞧着几个高大健壮的护院,没人敢凑过来。
  郁清示意这里太乱,让两人去寺中。
  可龚妙菡是谁啊?恩远伯府中的小祖宗,除了龚拓谁也治不了她,一定要转转。
  这没走几步,就一个小黑影子窜出来,直接将这小丫头撞了个趔趄。她哪遇见过这个,当场抬手指着几步外的男童:“郁清,把他绑起来!”
  男童很瘦,看样子八九岁,乱糟糟的头发挡了半张脸,闻言站在原地。
  郁清无奈,他一个大男人的,怎好去抓一个孩子?再说,不是龚妙菡自己非要往人堆里钻的?
  这时,人群中冲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上来一把就揪住男童,不问缘由拖着就走。
  “放开我!”男童蹬着脚挣扎,怀里仍死死抱着领来的馍馍。
  男人骂骂咧咧,一脸狠戾的横肉:“赶紧跟老子回家,整日瞎跑。”
  瘦小的男童哪是男人对手,小鸡子一样被提着走了,毫无招架之力,还在声嘶力竭呼喊:“我不是……”
  话没喊出就被男人捂了嘴,朝一辆停着的旧马车走去。
  无双追上几步,伸手臂拦住对方:“把人放下!”
  男人瞅着面前的娇小娘子,眼中先是露出邪光:“小娘子,我管自己儿子呢!”
  “他不是你儿子,你俩的口音不一样。”无双直接戳破。
  郁清一听,手中佩刀一提,一个箭步过去将刀刃架在男人肩上。对方浑身一哆嗦,瞥见刀身上的官府刻纹,顿时双腿软掉。
  另外几名护院收到眼神,快步上去拦住想驾车逃跑的同伙。
  事情发生在转瞬间,负责秩序的僧人也跑来,帮忙制服拐子。
  男童终于挣脱,瘦小的身子撞在地上,护在怀里的干馍咕噜噜滚进尘土里,顾不得疼,赶紧爬着去捡。
  无双把人拉起,盯着孩子的脏脸:“家里人呢?”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逃难母亲拼命护着三个孩子,生怕被人趁机拐走卖掉,明明母亲也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为她拼命的时候披头散发,声音尖利……
  龚妙菡小受惊了一把,乖乖留在婆子身旁,又可怜那男童,像她就从来不知道挨饿的滋味。
  最近趁乱拐人的事常有发生,郁清想把这三个拐子送回官府,便将龚妙菡好无双交给了僧人照顾。
  “小姐,我把他送回去,你去寺里等我。”无双指指男童。
  龚妙菡也想去,但是在婆子制止的眼神中退却下来,又担心还有拐子同伙在,便叮嘱道:“那你小心。”
  说完,她把自己放在兜里准备买零嘴儿的碎银,塞给了无双。
  无双应下,龚家的兄妹当真性格不一,龚妙菡嘴硬心软,而龚拓光风霁月的外表下,心黑的很。
  有僧人陪同,无双顺利送男童找到了母亲。是山下简易的草棚,僧人们收留难民去岁匆忙搭建的,后面一直用着。
  女人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见了儿子回来,紧紧将人抱住。
  无双放下心,又添了点儿钱一同给了女人:“天暖了,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对人笑笑,转身离开。
  “娘子留步,”女人从草堆里,盯着无双背影,“你可是观州人氏?”
  无双脚下一顿,多久不曾听到的乡音,她回头打量女人。
  作者有话说:
  女鹅要开始准备跑路。

第17章 
  无双的确是观州人,未曾想会在此听见乡音,当年逃难出来,再未和家乡有过半点联系。不知对方是如何知道?
  好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女人指了指无双裙边的一朵刺绣紫海棠。无双了然,观州风俗,二月二这日男子修发,女子则会在裙上绣一朵紫海棠,求一个好寓意。
  男童很懂事,给母亲端了水来,妇人喝了也压下咳声,嗓音这才清楚了些:“谢娘子恩德。”
  “是我家小姐的意思。”无双客气笑笑,往四下看了眼,简易的木墙哪里都透风。
  她在难民堆里待过,并不嫌弃这里脏乱,有时候世道就是这样,没办法的。
  “我叫云娘,姑娘留下名姓,将来恩情必报。”妇人脸蜡黄,看起来病得厉害,“夫家是安西曹家,我儿叫曹泾。”
  无双听云娘说话有礼,倒不像一般人家。心中更加凄然,怕也不是遭难的殷实人家罢。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好好照顾孩子。”她看看男童,那般稚气,已经为母亲出去寻找吃食,是个好孩子。
  今天出手相帮,完全是在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今更想起了母亲。乱世道,很多孩子会被拐走,而父母根本没能力去寻找,最后不过卖掉成奴。
  云娘想让曹泾跪下谢恩,被无双拦住,摸摸孩子头顶:“以后准备去哪儿?”
  “夫家没了,我想身子能好起来,就带着泾儿回观州。”云娘暗淡的眼中有了线光亮,“虽然那里也没有什么,但是总能有个开始。可现在我这副样子,根本走不动。”
  “回观州?”无双垂眸,忆起韩承业的话。
  他说有人去韩家老家打听过她,其实想想能寻她的无非就是兄姐,可惜韩家搬走,后面克氏嫌弃韩父名字太凶,耽误儿子前程,又给改了个看似文气的名。如此,即便想找她,也找不到了。
  既然能去那边寻她,是否也曾去过家乡,或者他们就在家乡?
  “娘子?”云娘唤了声,“你在观州可有亲戚?”
  无双回神,摇了摇头:“当年大水,我也是逃难出来的,家早没了。”
  “世事无常,”云娘安慰了声,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走一步算一步。”
  无双不语,眼中滑过一抹轻愁,面对云娘这个外人,也就没加遮掩情绪。她看得出,云娘病得厉害,苦于困顿用不上药,完全是看老天收不收这条命
  这时,等在外面的婆子不耐烦了,憋着气儿探进头来:“双姑娘,时辰不早了。”
  无双也知自己不能久留,与云娘母子告别。
  “娘子,”云娘压低声音,胸中提起一股力气,“若有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云娘。今日你救了泾儿,是我们的恩人。”
  墙边躺着的难民翻了个身,两人停止了话语,随后无双离开了草棚。
  大佛寺的钟又敲了两下,震得山峦都在颤动。
  闲杂人等进不来寺院,更遑论难民。寺中香火缭绕,大殿中僧人们虔诚的唱着经,给人一种静谧深沉之感,与山下的情形对比鲜明。
  龚妙菡没兴趣听经,倒是一直惦记着刚才的男童,拉着无双一直问。
  无双只说是西面来的难民,把人交给了母亲。龚妙涵这才放下心来。
  晌午用完斋饭,无双在佛寺正殿点了一盏长明灯,祭奠父母。
  她跪在蒲团上,祷告良久,希望得到父母的指引。
  来上香的人不少,尤其是年轻女子,憋过了漫长的严冬,终于可以出门来走动,能去的地方不多,上香是最普遍的选择。一年之计在于春,她们自然是来求姻缘的居多,大都有家母陪着。
  无双看着案上的签筒,心中羡慕那些母女。这样想着,便也走上前去拿着签筒摇起来。
  哗啦啦,签筒中的签子来回转着,忽的,一只从中跳了出来,落在蒲团旁。
  无双此时也是诚心的,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姻缘不一定会有,可还是想听一听,于是拿着签子出去。
  庙祝五十多岁,一把花白山羊胡,刚刚为前一对母女解了签,抬头看眼无双,伸过手去:“娘子也算姻缘?”
  无外乎他这么想,女子年纪轻,不是妇人打扮,今天又是神仙日子,便也就随口问出。
  无双攥着签子,犹豫着要不要送出。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直接将她的签子抽走。
  无双一惊,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龚拓。他一身平常打扮,大概是忙完了牛头岗的事,过来这边。
  他手指捏着签子,嘴边一抹薄笑,正研究着上面写了些什么。
  “公子,”无双唤了声,伸手想拿回签子,“我抽着玩儿的。”
  龚拓手一抬轻易躲掉,随后扔给了庙祝,薄唇轻启:“烦劳先生解一下这签。”
  二月的阳光洒在男人脸上,五官明显立体,面皮白净,却有行伍之人的修拔有力。
  庙祝慌忙接住,这才将签拿来眼前,捋捋胡子一副知晓万事的样子:“这样啊。”
  无双不问,边上龚拓眉眼多了丝笑意,瞅着她,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小尾巴。
  “姑娘的姻缘,”庙祝从开始的从容,到如今的疑惑,完全的写在脸上,“看似是中上签,可似乎过于曲折。”
  “姻缘?”龚拓齿间送出两个字,半垂眼帘,“好好说。”
  无双皱眉,心中叹了声。
  对面庙祝只专心看签,好像为了更精确,他拿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随后终于搁下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每个人的过程不一样,这个老朽无法探知,但是签的结果是好的。”
  “先生,”无双走过去,伸手捡起签子,“我不算了。”
  “哒”,龚拓往案上扔了银钱,视线落在无双脸上,话是给庙祝说的,“说出来。”
  庙祝看看两人,觉得既然结果是好的,说了也无妨,便清了清嗓子:“红嫁衣,琴瑟和鸣,儿孙福泽。姑娘会得嫁良人。”
  无双听完,只觉头疼得厉害,这样的好结局怎会是她的?这庙祝为了赏钱,竟也糊弄人。而且,还是当着龚拓的面,他现在定然心中觉得好笑吧。
  好笑她一只笼中雀儿,会得嫁良人。
  作者有话说:
  狗子:呵,哪个不知死活的良人?

第18章 
  “走吧,该回去了。”龚拓提醒一声。
  无双跟上,在外龚拓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她也不用像府里时那么多规矩束缚。
  大殿后面,无人的竹林幽径。
  “无双,信吗?”龚拓问,一张俊脸微侧回来看她。
  无双嘴角浅笑,整张脸柔和温婉:“人自然会捡着好听的来说,世子不信神佛鬼魅,便当这些是消遣罢了。”
  “我是问你。”他停下来,面对她而站。
  庙祝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说的分明就是一家主母。大红乃正妻嫁衣颜色,琴瑟和鸣便是夫妻恩爱,还有儿孙……
  他养的无双会嫁人?
  无双眨眨眼,噗嗤笑出声,赶紧抬手挡在唇边,眼角勾着妩媚:“那我信,世子会让我出嫁吗?”
  “不会。”龚拓想也不想,笑着看她。
  无双缓缓收了笑,好像只当这件事是笑话,随后越过龚拓,往前走:“小姐在午休,我去叫她。”
  她缓步前行,长裙曳地,擦着落在径上的竹叶,婷婷袅袅。他比谁都清楚,那一副身段有多迷人,以及她眼角挂泪的模样。
  若是她穿上大红嫁衣,一定是最夺目耀眼的,他突然很想看看。
  龚拓自知给不了庙祝所说的那些,无双的身份根本不能成为他的正妻,不过他宠爱她,不会让人给她委屈吃。
  “记好了,”他对着女子纤瘦的背影,字字清晰,“即便是将来的主母,我也不许她苛待与你。”
  无双回头对人弯腰做了礼。
  回过身来,脸上的温和早就凝固,身上没有一处不疲惫。自从将盼兰送出去,她便想着自己如何脱身。她在等,等龚拓离京,她知道他今年会出使番国。
  机会就在那时候罢。
  这厢,龚妙菡好容易收拾好,被婆子服侍着从山上下去。
  龚家的马车一直等在山门外,那边粥棚里的僧人已在收拾,地上零散的坐着几个难民。
  一群官差走来走去,正在和僧人谈论着什么,隐约听着是关于拐子的事。果然,回来的郁清正在跟龚拓汇报。
  龚拓不知听了什么,抬步往这边过来。
  龚妙菡先是迈着腿跑过去,小脸儿一绷:“哥,你得彻查此事。”
  “何事?”龚拓问。
  “拐子啊,”龚妙菡比划着,伸着小手指着远处的草棚,“那个男童差点被拐走,幸亏被无双救下来,后面送了回去。”
  说着,还想拉着龚拓去草棚里看,生怕自己说的他不信。
  无双上去拉回龚妙菡,劝了声:“小姐,那种地方你去不得。”
  “我就去看看,给他留些吃食。”龚妙菡解释。
  “胡闹,”龚拓眉间一皱,手臂一伸挡住小丫头,“你是什么身份,去那种地方?”
  “我去罢,小姐把东西给我,先上马车回去。”无双从婆子手里接过一个包袱,而后看龚拓,“世子也莫要过去了,那妇人染了病症,有些厉害。”
  随后她走向草棚,身影消失在草檐下。
  龚拓知晓无双心软,便由着她去了,正好有衙役过来,说起了最近拐人的乱事。
  等了些时候,眼看日头即将没到山后,无双还是没有回来。
  龚拓盯着那排茅草棚,最终踏步过去。
  却在这时,无双走出来,神情无甚变化。
  回城的路上,龚拓没有骑马,而是和无双同坐马车。
  他看着安静坐在身旁的女子,一直想着她穿红嫁衣的样子。她容貌极盛,完全可归为祸水之列,他喜欢她一身艳丽颜色,可是从未想过给她正红。
  以后的正妻,他会要求温婉端庄,行事得体大度,这样无双也不必一再谨慎,担忧。
  心中哂笑,不过一庙祝故弄玄虚罢了,他还在这里瞎寻思。有空琢磨些儿女情长,倒不如想想下个月出使北越。
  日子一天天过,墙头的玉兰率先开放,院子里一片花香馥郁。
  龚家与黄家年前想定的亲事,到底是没了下文,具体缘由谁也不敢说。现在府里在忙另一件大事儿,便是世子出使北越国。
  大渝在南,北越在北,两国边境多年来摩擦不断,最近的一场战争是六年前,以北越撤退为结尾。也就是那次,少年龚拓一战成名,于马背上将对方主将擒拿。
  是以,这次出使今上极为看重,使团人选也格外在意。文武搭配,武便是龚拓,都说文为主武为辅,但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以龚拓为主。
  他熟悉北越,北越人也知道他,让他去既可扬国威,又可让对方见识下大渝的青年才俊。
  安亭院也在议论这件事,说是人一走就要大半年,再回来就入秋了。他们还有一个关注的地方,那便是胥舒容,是否真的能再此耗下去?毕竟,就算议亲,那也得半年之后。
  外面天好,像被洗过了一样干净,暖阳熏人睡。
  没有风,花枝静止,几只调皮的雀儿蹬着腿儿跳来跳去。
  没什么事做,婵儿和巧儿拉着无双到了院中,拿出一只毽子,踢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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