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
白悠悠鼓足勇气等了很久,却也没得来只言片语,夏天的风原来可以吹冷新鲜沸腾的血液,逐渐沉寂下去。
他为什么不说话。
白悠悠企图看清他的表情,只是在阴影中显得缄默冷硬,像是变成了一块毫无动静的石头。
就说自己是孤儿啊!还能骗取同情,来历对你很好伪造吧?可以轻易改变别人的记忆和思想,在这个世界里,你是无所不能的,你真是太犹豫了,让我来帮你吧。
宁溪听着脑海里的声音,喉头上下滚动着,抽回了手。
这件事,不行。
他退后一步背呈现出一种拒绝的态度,整个人像是刺猬一样,“我。”看到她逐渐失望的表情,心里好像有刀在搅动,牙关紧咬,挤出来一般地说道,“不想骗你。”
要是在这事情选择欺骗,他下意识觉得,就不会再有未来了。
可也不能说出实情,他害怕说出来她会吓得掉头就跑,这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无法逃避的恐惧。
她会厌恶他,恐惧他吧?现在这样的表情,是此生永远也不想看到的画面。
完蛋,难道她真的遇到了一个渣男?现在是并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以免日后被纠缠麻烦。
就像那个母亲语音里说的王楚生?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那样的德行?
爱情,果然是一件不值得期待的东西。
她像是预警到危险的小动物,立刻缩回了探出的触角,佯装自然地开口,“好吧,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那个,我有点累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楼梯道中。
宁溪站在原地,久久而立。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眼泪,可正因为如此连宣泄也做不到。
心脏好痛,扭成一团了,从鲜活到死去不过只需要几秒。就不会跳了,在静止中重复,不要走,不要走,请不要离开我。
他再次用手覆盖心脏位置,扪心自问。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她的原谅。
原谅?
不,你只需要消灭不稳定因素,本来都好好的,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了啊……
真的吗?
当然,你只会把事情搞砸而已,我都帮你那么多了,不是都很顺利,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我们是一体的。
尼西亚……你不懂人类。
这句话击溃了他的防线,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焦距,被黑暗彻底吞噬。
当,再次点亮。
邪恶的灵魂终于被放出来了,他的眼眸充满了沉郁,
“楚云乔,这个女人真碍事啊,我们果然还是应该……杀了她。”
“当她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肯定会非常伤心吧?到时候就一定不会纠结你的来历了。”
“趁虚而入,把她内心空缺处的一块填满,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样无论你是个什么东西,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她都不可能离开你了。”
“最后,去站在她的坟墓前就可以肆无忌惮嘲讽她的装模作样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嗯~”
“相信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要论起伪装和欺骗,疯狂和了解人心,他确实是不二人选。他露出了同年尧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语气都很轻柔,将一只手插在了口袋里,望着楼上的灯光,弯起了眼眸,
“呐!是她在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她自己找死的~你不会生我气对吧?”
只是稍微解释一下而已,这是很难的事情吗?白悠悠无法理解。
不会就这样断掉吧?真是一段短暂又无疾而终的恋爱,她心里郁闷,就这样想了很多,见不到宁溪的人,她魂不守舍走到办公室里去拿出了自己好久没用过的休息时睡觉用的小抱枕。
这段时间都偷溜去谈恋爱了,现在搞不好会被打回原状。
方姐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动静,睁开了眼睛,因为是午休为不吵到别人就极小声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没什么。”
“还没什么,这嘴撅得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白悠悠:方姐你形容向来有一套的。
“怎么?和宁溪吵架了。”
“没啊 ,就是心情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白悠悠还企图辩解。
方姐小小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眼睛说,“你是不是当我傻?我就坐你旁边,宁溪不说,你平时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她凑过来,“你们在交往对吧?”
“好了,不用否认了,要不是我把键盘吃了。”
“要不是知道你脸皮薄,我早就给你八卦广播出去了。”
白悠悠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一道,“那我谢谢您?”
方姐明显眼睛一亮,“可以啊,悠悠,不声不响来了个大的!”
“怎么勾搭到的,你是没见,办公室里好几个偷偷眼热的,借着各种机会靠近,最后居然给你不声不响地拿下了……不过我早倒是觉得也算在意料之中,要说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也不算完全拿下吧。”白悠悠说起来表情更加难过了,“还好你没说,因为马上就要谈崩了。”
“啊?”方姐表示疑惑。
白悠悠犹豫要不要告诉方姐,不过她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说和不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她索性把发生的事情,挑拣了一些说出。
——
消失的宁溪去了哪里?
他离开了公司。
走出大厦后的宁溪正寻找着自己的目标,此时正午,这样的人,应该还是很好找到的。
果然,没过一会他就锁定了目标,和一个穿着黄色衣服身上标着袋鼠标志头上戴着头盔的小哥轻撞了一下。
“对不住啊,对不住。”赶路的外卖小哥,急里慌忙地给他道了歉。
宁溪扫了一眼,摇头说没事。
因为实在赶时间,外卖小哥并没有多言,就提着外卖盒就离开了。
宁溪继续往前走,无人察觉到他身边光感正在呈现扭曲形状,在他深黑眼眸底泛起一阵银光,原本身上办公室白领惯常打扮的白衬衫西装裤,分解重组改变成了和刚才那个外卖小哥身上的同款崭新外卖服。
在宛如镜子一般反光的玻璃面前站定。
他那张摘掉眼镜,把头发往常捋开,露出一张惊才绝艳的脸,露出高挺完美的鼻梁,形状姣好淡薄的嘴唇,在眼睑下点缀着一颗黑色小痣,无声诱惑。
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他望着这张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的长相,熟悉是因为这是见过面孔,陌生是因为记忆还尚未完全融合,共存的多重灵魂并不完全认同。
混乱的认知还没有统一。
就比如现在掌控身体的灵魂,他轻轻笑着,回忆着 ,最后用一只手单捂住半张脸,露出的瞳孔泛着透明,像冷血动物一样冰冷无情,吐露的声调黏腻如蛇信,“谁是坏人?”
过了一会后似乎发出讶异,用天性凉薄的声音说道:“啊,好像我就是~”
他对着镜子似乎在用对着别人的语气和镜子里的人,轻扯起嘴角,“你们去当好人,既然谁也不愿意动手,那就让我来好了。”
“就算是喜欢也有不同的方式。”
“由我来承受罪恶和贬斥去帮你们解决这个最大的隐患。”
在眼角边上露出的那颗尾痣,太显眼了,他用手指轻轻抹去,将它隐藏起来。
不止于此,随着这一抹,他整张脸都模糊了一下,然后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只是气质还是充满了邪恶,他手掌摊开,黑框眼镜在手心里变形,和刚才外卖小哥一模一样的头盔出现,他拿起从头上扣下。
随后轻抬起下颌,手里捏着锁扣,“咔嚓”一声戴好了明黄色的头盔。
他的半张脸陷进阴影中,只露出那轻扬的嘴角。
看着自己的形象,他不由眼眸半眯,慢慢咧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真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正面人物形象。
而且随着他的调整,眼神里肆无忌惮的光收敛下去,整个人都不再和刚开始一般狂妄,疯癫。
像休眠期的火山,慢慢沉寂下去,变成了一个隐藏面目的完美犯罪者。
·
当他提着外卖敲门出现在楚云乔面前,她戒备问道:“你是……?”
“您好,这里有您的外卖。”
“抱歉,我从来不吃外卖,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点?”
“可我核对地址,确实是在这里。”他心里啧了一声,然后慢吞吞抬起头眼眸中翻涌尖缩成一个点,又从中间张开了平滑如镜的炙冷银光。
“现在呢?确定吗?”
无法用言语说现在的感觉,楚云乔半开着门,突然感觉到神志一阵恍惚,对了,她今天似乎确实想吃外卖来着?
不,她从来不点的。
与意志违背的念头出现,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改变,只因楚云乔是一个生活作息极其规律的人,在她身边很少有意外发生。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他感觉到意外。
明明无论是李部长,老板娘,其他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随意改变,她却还在企图挣脱控制。
原来如果遇到意志坚定的人,是有可能失效的吗?
看来是以前遇到的人都太软弱了。
不过,她还真是难缠的人。
可惜不能好好玩弄一下。他心里遗憾想,像现在这样能够出现的时间可不多,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他估计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了。
必须一举成功,于是他心念一动,加大了力度把整个眼瞳点亮如新月银辉。
这种程度如何?
“嗯,是我点的,谢谢。”楚云乔再难招架,大脑里一片空白,原本的挣扎神色消失了,略显呆滞的双手张开手掌朝上。
搞定了。
他笑得愈加开朗,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确定了说话者的心意确实转变,然后语气都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原来是您弄错了啊,好的,祝您用餐愉快哦!”
在他看不清面容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然后就把手上提着的饭盒举起来落在她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有两更~
第76章 现实世界(十八)
方姐捧着养老人员专用枸杞红枣茶, 轻嘬了一口感叹,“原来是这样啊。”
“你的闺蜜确实是为你好,她完全为你考虑, 说得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关于爱情, 我也有自己的一点经验之谈。”
“没有一段感情是能够完全顺利的,遇到坎坷是很正常的,那么你现在是想要放弃吗?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呢?”
“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方姐看着她沮丧的表情, 不由笑了笑,“可他也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你就单方面把他直接打入死刑了?”
“你看, 他没出轨,没见异思迁,也许是家庭拮据不想告诉你, 或者是其他的。”
“别那么快盖棺定论, 再等等看。”
“你这实心眼的, 我怕你错过以后直接缩壳里再也不出来了, 你还年轻, 应该去享受青春, 就算是碰了南墙也有试错成本,只是你闺蜜说得也对, 留个心眼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方姐的一番话, 把她从那种完全郁闷到阴云密布的心情解放出来。
而在消失的中午过去以后,宁溪像是开了窍一样, 明显变得很会讨好人, 和那天晚上完全回答不出问题的木讷简直判若两人。
白悠悠心里有着这样的困惑, 关系变得亲密就能轻易发现他的失常。
只是保持了沉默的白悠悠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了, 她设下了一道心理防线。
与此同时,另外一件对白悠悠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其他人眼里却非常令人眼热的差事落在了她的头上。
被叫到办公室以后李部长丢给她了一堆资料,“沈如瑶请假了,这是她手上最近在谈的几个大单子,基本都敲定的差不多了,你盯着点。”
“沈如瑶说成了以后业绩就算你头上,好好干。”
她随手翻了翻,心里一惊,按照提成比,她至少也可以提好几万,原来她们部门不是划水部门,而是没好单子而已。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想也知道这种从上面分配下来,肯定就直接被头部几个拿到不可能落在她手上。
有钱的事谁高兴呢?
但一想到这可能是沈如瑶谋害她而给出的补偿,她心里又感觉复杂难言,也没那么高兴了。
和性命相比,钱又能有几个价。
·
正在融合年尧记忆的宁溪无法完全自控,当那个邪恶灵魂存在的意识占到主体,性格就变得极其的危险,容易做出出格的事情,就像是在悬崖峭壁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失足粉身碎骨。
得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今日有雨。
天上的雨滴像是断线的银帘,淅淅沥沥降落人间,打在雨伞上发出霹雳吧啦的响声,飞溅起朦胧水雾。
白悠悠今天忘记带伞,宁溪送她回去,过马路的时候为她张开雨伞倾斜,淋湿了半个肩头。
虽然嘴里没说,但白悠悠都看在眼里,她一时之间心头复杂,可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以后不要送我回家了。
她正想这么说。
一辆红头大卡诡秘地从雨雾中穿行而来,白悠悠嘴里的话被死死堵在了嘴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是宁溪抛下了伞将她扑开原地,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翻滚了好几个圈,白悠悠躺在浅浅的水面,被雨水浇得透心凉。
她爬起来,看到那辆大卡拖着红色尾灯飞驰消失,居然在市区内居然开出了高速公路的速度。而且明明差点就撞到人,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冲过去马上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烂司机!?
白悠悠心里愤怒,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看到车牌号,现在也抓不到这个差点肇事的司机。
她扭头望着保护她而不知有没有受伤的宁溪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他缓缓摇头,“没事,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
还好都平安无恙。
夏天的雨下得很大,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又是在淌成小溪波的地上滚了几圈,又是站了这么久,没有一处不湿的。
但宁溪还是去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黑色雨伞,将它遮在了白悠悠的头顶上。
“你刚才,对我想说什么?”表情平静地问道。
这,怎么说得出口。
他刚才救了她一命,可她之前开口却是想说,两个人最好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她心里叹口气,仰头看着暴风雨被遮挡在伞外,但她也失去了看到天空的视线。
于是从他手上接过雨伞,将它移开,再顺着冰凉的金属铁杆往上去按下了卡锁的刀片扣子,毫不犹豫地收了起来。
现在平等的站在同样的风雨下了。
白悠悠宁愿就这样和宁溪一起淋雨,这样她感觉到自由多了。于是再举目。在他那双更湿更黑的眼眸,他一头柔软卷发,有点乱乱的,像一只即将被丢弃还对人类充满信任的小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