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说她心情不好,难怪大晚上会去蹦迪。
今晚是严叔先刷到的她的朋友圈,有意无意在他跟前念了一通,他就知道晚上的会是开不下去了。别说开会,这一路他总心神不宁,哪怕后来严厉说在酒吧找到她了,他也没能放下心。
向茗被他看得莫名,要不是他看不见,这眼神该用火烤来形容,“齐老板,怎么了?”
齐唤摇摇头:“心情不好?”他问得生硬,不习惯这么温情地关心一个小女孩。
向茗脑门六个问号轮番打转,谁心情不好?一点都没有啊。
严叔跟严厉愉快听墙角,眼神一对上,严厉胳膊撞过去,示意下午是他做代表的,现在该他了,于是,严叔露出招牌慈祥微笑,“皎皎,肚子饿了吗?”
严厉又撞过去,怎么能这么问。
“不饿的,我晚上吃了外卖。”向茗甜笑。
她感冒没好全,声音略沙哑,这会儿戴着口罩,就显得有些闷。听在齐唤耳朵里像是强颜欢笑,坐实她哭红了眼睛。
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没有哄人的经验。
一声微信提示音不合时宜响起,是向茗的手机。她举起手机解锁,跳出妈妈的名字。
她惊喜点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
妈妈说:【我跟你爸爸不会害你,听话。】
她问能不能不要嫁给齐唤,隔了一个半小时,妈妈回她听话。
但爸妈给徐佳诺的却是三个金光闪闪的大拇指。
对向茗来说,“听话”约等于“别闹”。爸妈至今还以为她只是任性胡闹,所以,从她离开上海开始,他们就没有给她一个电话或是微信,就连知道了她在南城,也没有只言片语,他们无非是觉得她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去。
她眼眶红了,怪齐唤的嘴开过光,他怎么就提前知道她今晚会心情不好。
严叔和严厉面面相觑,馊主意也不敢出了。
车里飘起了雪。
齐唤无奈探出手,他知道她大致的位置,但不清楚具体的,只觉得这辈子的脸可能都要在她跟前丢没了。他摸索着真皮座椅凹陷的弧度,再一点点往上,怕碰到不该碰的,他动作极慢,比举铁还累。
向茗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他犯抽抽,往后避了避。
“别动。”他轻呵。
向茗定住,眼泪水更加汹涌。
这人有毒,知道她心情不好,还骂她。
她忍不住吸鼻子,齐唤手僵住,几秒后,他估摸着差不多了,选择“着陆”。
触手温柔,比脑门更软。
向茗惊恐地瞪眼,眼泪水趁机滑进口罩。
!!!
不仅骂她,他还要扇她巴掌。
“pia”一下,汹涌的泪珠也落进齐唤掌心,他脸色黑了黑,盯了她一会儿,“对不起。”他手触电般挪开,在半空彻底静止。
向茗:!!!
他真要打她?!
她是怎么招他了?不就蹦个迪。
齐唤吐出口气,继续伸手,掌心顺利盖住她脑门。
向茗打了个哭嗝,往后缩了缩,脑门的大手忽然规律地揉了揉,她茫然地再次被定住,鼻子一酸。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她怪不自在的,但没动,任他蹩脚地揉着。
齐唤像是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揉够没有,只凭感觉继续,“不知道平时是谁一分钟能说300个音节?”
向茗本来就心情不好,反应慢,头顶的动作又让她有些分神,“胡说!我可是专业的,一个人平均每分钟只能说240个音节。”
齐唤又笑了,眉眼间都染上笑意,被灯光裹着,有点好看。
等她回过味来,哦,他说她平时聒噪呢。
向茗头一偏,对上他漂亮的眼睛,慢吞吞吐槽:“知道我心情不好,还消遣我。”
齐唤安慰过她的手下意识握拳,又缓缓松开。他先拉上隔板,再从口袋里取出耳机,不像从前只戴接电话的一只,这次他两只耳机一左一右都戴牢。
“你放心,我听不见。”他温和说。
向茗一怔,盯着眼前隔板上半部分的变色玻璃,心里头想的却是这玻璃隔音确实挺好的,她记得她堂哥也有一辆。
所以,翻译过来就是:有隔板,严叔跟严厉看不着听不见;我戴耳机了,我也听不见。
再提炼下就是:你哭吧。
向茗忽然就笑了。
她才不哭。
向茗从包里拿了包纸巾,把眼泪水擦干净,她故意对着他说:“那你转过去。”
齐唤侧目:“我眼睛看不见。”
向茗一噎:“小气鬼!”
看着他耳机,她反应过来,“你不是戴耳机了吗?为什么还能听这么清楚?!”
齐唤没话说,面色精彩。
向茗理直气壮上手动他右耳机,他不让,往后躲,被她还了一句:“别动。”
人老实了。
向茗把他耳机塞紧,扶着他肩膀硬掰过去,让他面对着窗。
没想到机场里高冷的帅哥有一天会让她“为所欲为”,向茗一点也不难过了。
最后,齐唤背对着她,淡淡问:“回家了?”
向茗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红了眼圈,很轻“嗯”了一声。
齐唤按键,让严叔开车。
一路无言。
到小区车库,齐唤没急着下车,先摘了耳机问:“去散步吗?”
向茗正准备开门,看向他,“你不是很忙?”她猜他可能担心她心情没恢复好。
齐唤沉默,他晚上确实还有个会。
神助攻墙头草严厉立马点开手机,他翻看齐唤的行程表。晚上有个跨境会,隔着时差,估计会开很晚,按理说这会儿该去做准备了。他犹豫了下,没提,只看着他俩。
“暂时不忙。”齐唤嘴角噙着笑。
严厉明白了,联系秘书分别通知变更会议时间。
其实他这一路还有些犹豫今晚他的自作主张,但这会儿又觉得挺对,不枉他挨了这顿骂。至少齐唤从没有为谁改变过行程,皎皎是第一个。
电梯里,兵分两路。
齐唤跟向茗到一楼,去他们常结伴散步的小道。往常他们七点半肯定到楼下了,这会儿已经快十点,说是散步,就是瞎走。
她还穿着高跟鞋,他回忆,他们不在一块的时候,她似乎更偏爱高跟鞋。他听着她细高跟的落地声,比往常走得更慢。
齐唤不问向茗为什么不开心,她也没主动解释。没有严叔和严厉在,两个人独处,反而安静了。
只有两道影子被灯火拉得特别长。
“去坐会儿?”他提议。
向茗没有反对,一直到之前他们也坐过的长椅,她仰头看月亮。
今晚月亮很圆,又大又漂亮,有种朦胧美。
向茗心大,已经将联姻跟爸妈不开心那事抛到脑后,她侧脸看身边的人,今晚他能在,她其实挺感动的,所以,礼尚往来,“齐老板,我能连你耳机吗?”
齐唤也扭过头,两个人单方面对望。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点了头,给她开通耳机权限。
向茗低头用手机连上他耳机,抬眼,一只手将耳机送到她跟前。
黑色的、磨砂材质。
“齐老板现在不小气了呢。”她笑嘻嘻接过。
齐唤还是一言不发,戴好属于自己那只。
向茗播放之前录好的录音,她改编过的三只小熊的故事。
齐唤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看她。
向茗得意,塞紧耳机,“齐老板,我都感冒了,你不至于还要我亲自上阵吧?”
齐唤阖眼,嘴角微扬,“嗯。”
她眨眨眼,也闭上眼。
听严厉说他失明后一直失眠,鬼使神差的,她给他录了故事,第一个就是成功把他哄睡的三只小熊。她记得那天南城下了一天雨,她坐在客厅的地毯,录了一下午。
至今,她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也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还有可能永远都送不出去。
但是,她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十点半,两个人各自回家。
向茗洗漱完躺在大床,手机从她发蹦迪的定位开始,消息很多。她之前没什么心情看,这会儿点开,闺蜜群居然也有99+。
她从最早一条开始翻,没等翻完,跳出“QH”的字母头像。
“齐老板,延时服务是要收费的。”她盘腿坐好。
手机里一声笑,低沉又性感。
向茗打开语音扬声器。
齐唤回家后在书房静坐了很久,齐越问他孙宥的进度,变相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然后,他点了一支烟,没有抽,任它燃尽烫到手指,他给她打电话。
“明天有空吗?”他不答反问。
向茗托腮,盯着他头像,“那要看是什么事。”
齐唤扯了扯唇角:“农场。”
“还没处理完?”向茗秒懂。
“嗯,还差点。”其实孙宥已经答应了,明天是去谈细节。
向茗不知道,只当他的事情棘手,“服务费呢?”
“两篮草莓。”
她气得脸红:“上次草莓是我摘的,钱也是我付的!”
齐唤找出她今晚发给他的录音,转发到另一个手机,“你确定?”
向茗语塞,对,齐老板追着她加微信要钱,最后加上了又没收,瞧他这斤斤计较的样子,她猜是大老板日理万机忘了点收款了。
她果断又发了个50的红包。
齐唤听到手机提示收款,笑了笑,“再加两篮孙宥种的小番茄。”
向茗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故意勉为其难的语气:“那行吧。”今晚他也帮了她。
齐唤说“好”,结束通话。
向茗回到闺蜜群,蒋舒艺几分钟前又艾特了她,问她蹦完迪没有:【好了好了,回家了。】
蒋舒艺骂她:【消息不回,几个意思?】
向茗“嘤嘤嘤”撒娇:【给齐老板讲故事呢!】
余笙直接回了一串省略号。
向茗好奇,艾特余笙问:【艾玛,难得余总今晚不加班?】
余笙确实还在加班,她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跟那位齐老板怎么回事?】
她是看到“齐老板”这三个字才出现的。
向茗抱着手机,想了想:【什么怎么回事?】
她把今晚他来接她的事情说了一遍,跳过了妈妈那段。
群里默契静音,许久,余笙开门见山:【发张齐老板的照片过来,我查查。】
向茗盖好被子,调暗了床头灯:【姐妹,你太煞风景了。】
小时候她交朋友,大伯总会让人把除了同是圈里世交外的人查个底朝天,说是怕有人别有目的接近她,她会受伤。她虽反感,但知道大伯是为她好,就没有反对。
只不过现在她都长大了,查背景这套她是真做不出来。
向茗觉得自己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不用查他,没必要。】
余笙意外地坚持:【至少让我看看人。】
向茗沉默,不想因为这个跟闺蜜争论:【哎呀,亲爱的笙笙,我知道你最爱我啦,可我想知道的我会自己去问,我不希望是借助所谓的背景调查。又不是并购,还来个尽调啊。】
余笙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她重新戴上眼镜,在群里回:【行吧。】
然后,她私聊蒋舒艺:【找机会问皎皎要张齐老板的照片,最好还有名字。】
蒋舒艺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有点犹豫:【其实不至于吧,皎皎没那么傻。】
余笙打字:【她还不傻?你翻翻记录,她最近提起“齐老板”多少次了?这问题还小?】
她没法心平气和去对向茗说,已经忍了许久才找的蒋舒艺:【那位齐老板没问题最好,她傻,我总不能看着她犯傻。】
蒋舒艺被噎得语塞,但她知道余笙就是这脾气,外冷内热,其实都是为了向茗好:【也对,不管她跟齐唤联不联姻,查查清楚,双重保险。】
两个人就这么敲定。
蒋舒艺去找向茗,也是私聊:【姐们,咱不查,看看帅哥总行吧?从你到南城机场,你都说了多少回大帅比了,我得看看有没有我哥帅!】
向茗收到消息,没想到两位闺蜜已经背着她把她归为了傻白甜本傻:【我没照片啊。】
蒋舒艺无语:【拍!独占帅哥可耻!】
向茗想想也是,答应了:【明儿去农场,给你拍大帅比!】
蒋舒艺松口气:【等你~】
*
翌日,刚好周六,天气出奇好,但也热。
向茗防晒衣长裤包裹得严实,反观齐老板,短袖T恤外套薄衬衫,还是英俊潇洒。
不过,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一改平日的高冷范,多了些斯文与禁欲。
向茗看呆了,手痒,真想立马拍下来,然后私藏。
到农场,齐唤说自己有事,让严叔陪着她,她看的却是严厉,“不用,让厉哥跟我一起呗。”她觉得严叔毕竟年纪大,还是跟着他静态运动的好。
严厉一听,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眼睛直勾勾看着齐唤,猛摇头。
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想这么告诉他。
齐唤皱了眉:“严厉是我助理,不是你的。”
“好吧。”向茗没话说。
齐唤带走严厉,严叔问她:“去海边吗?”
向茗疑惑:“有海?”她只看到山。
严叔带她去:“有,农场另一边就是海滩。”
向茗因为带着严叔,不敢撒欢玩,想想去海边也好。
绕过大半个农场,豁然开朗。海浪翻涌,波光粼粼,细软的沙子要比上海的两个城市沙滩更自然。因为周六,海边人多,有小情侣,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家长。
向茗低头百度了下,南城的海没有被完全开发,娱乐设施少,大多是当地人周末来踏浪。
她看严叔,想问问他要不要去踏浪,“严叔。”
严叔会意,摆手指着略显简陋的几个遮阳蓬,“你去玩吧。”
向茗脱了鞋,卷起裤管加入踏浪大军。
海水比想象中凉,海浪一波接一波打湿了她卷起的裤管。她跟着踏浪的小朋友奔跑,最后,她站在海里,任海浪在她腿上打起浪花。
是自由的味道。
她用手机自带相机拍下海天一线的美景,发在闺蜜群:【超漂亮,以后一起来南城度假!】
蒋舒艺第一个跳出来点赞,顺便又提醒她别忘了今天的任务。
向茗想起齐唤,同时把照片转发给他,也发了条语音:“超漂亮的,齐老板!”
他看不见,但她觉得未来某一天,等他复明后能感受到她今天的快乐。
还有……
昨晚睡前,老师给她发消息说,台里通过了她的新策划案,意味着她得去电视台报到了。
可她没有一丁点方案被认可的兴奋感。
某位忙碌的齐老板果然没回。
严叔看着拥抱大海的女孩,忍不住记录下画面,然后,发给齐唤,他私聊问严厉:【事情都谈好了?】
严厉秒回:【差不多了,哥还在跟孙先生谈。】
其实电话里也能解决,可齐唤还是亲自来了一趟,严厉猜是为了带向茗散心。毕竟昨晚在车上,她确实挺难过的,他都不敢问。
严叔说“好”,又叮嘱:【皎皎在踏浪玩,问起来怎么说,知道吧?】
严厉话里藏不住的骄傲:【我比您懂。】
严叔一本正经:【懂就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严厉回了个哭唧唧的表情,遁走。
齐唤过来的时候,向茗正跟个小朋友在海里踢球。严叔扶着他过去找她,刚好在海岸线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