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开出公司不远，他就接到齐瀚电话。
“父亲”两个字跳动，他迟疑，应该是替傅家姐弟说好话的。
他冷笑，接起，“爸。”他冷淡招呼。
齐瀚闭口不谈傅瑾文的事：“最近工作忙吗？”
两个人都不是会温情的人，打温情牌谁都别扭。
齐唤没留情：“您有话就说。”
齐瀚僵了一下：“听说昕昕最近跟着在实验室？”
齐唤讥诮的笑，没回应。
傅瑾岚一边吃水果一边听，心里头算盘打得好。齐昕还年轻，慢慢来，她跟弟弟做不到的事，女儿未必不能。
齐瀚开门见山：“齐昕毕竟是你妹妹，是自己人，你多带着她，比外人强。”
向茗听不到电话里说什么，只感觉车里突然间像是在下冰雹。
红灯，她探出手，小拇指勾住齐唤的。她歪头对他眨眨眼，温温柔柔一笑。
齐唤周身气息陡然又变柔，他答应下来。至少齐昕工作还算靠谱，至于怎么带，傅瑾岚姐弟就管不着了。
绿灯，向茗收回手。
齐瀚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这么简单，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起儿子朋友圈，问：“跟向家的姑娘还好吗？”
齐唤猜傅瑾岚八成也在场，他无意多聊向茗，“爸，我约了理疗。”
涉及到向茗，他更谨慎，难得解释一句，“日常按摩。”
齐瀚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你先去，眼睛重要。”
最后，挂电话前，他叮嘱一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的话假期带向茗来北京玩。”
“再说吧。”齐唤敷衍道。
向茗在听到他胡诌的理疗时就多看了他几眼，等车子稳稳停进小区车库，她先解了自己安全带，探身过去，“别动。”
齐唤解安全带的手顿住，他神色中难掩躁意，不是因为下午傅瑾文的绊子，而是接到父亲电话他就想起母亲，想起那场陷入瓶颈的车祸调查。
她凑过去，尝试给他解安全带。因为看着他，第一下按空，她恼怒。低头瞅了眼，她手背覆上一只手，骨节分明。他圈着她的手一起下去，“吧嗒”一声，安全带开了。
齐唤顺势前倾，她脸贴上他胸口。
“怦怦怦”的心跳，急促有力。
今天一到他办公室，向茗就发现他换了衣服，跟中午吃饭不是一套。然后，她去微博搜了中明，看到下午他被扔盐汽水的视频。
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无良资本家活该，也有说他有理有据，该强硬就强硬，该怀柔就怀柔，说静坐的员工一看就是被怂恿，有预谋给他下套。
她看到后，心疼他到现在，“晚上少吃点，我要做蛋挞。”她骄傲脸。
回家前，她点了私房菜到他家，也下单了蛋挞皮。
齐唤抱了抱她：“好。”话落又觉得过于平淡，“期待。”
向茗“噗嗤”笑了，率先开门，“这么会说，就多说点。”
齐唤听明白她这话就是反着说的，悻悻揉鼻子。
两个人到家，私房菜还没到，她让他先去换衣服，自己进厨房捣腾蛋挞液。蛋挞最简单，蛋挞液跟着视频调比，她觉得也不难。
齐唤换好居家服，静悄悄的房子里只有厨房传来声响。他放轻脚步，半靠着客厅转到厨房的墙。
向茗披散的长发已经被随意绑起，发圈露出一侧的草莓。她身上穿着他的围裙，没有任何花纹，腰后是个反着的蝴蝶结。
空气炸锅发出“轰轰”的声响，奶香味不断钻入鼻间。
“叮”一声响，她打开锅，准备好的蛋糕叉小心戳了戳，应该是在看蛋挞熟了没有。
灯光裹着她，这一幕尤为温暖，齐唤想跟她有个家。
他看了半天，向茗忽然回头冲他招手，漂亮的眼睛映着灯火闪动。
“来尝尝。”她戴着防烫手套取蛋挞，“我第一次做呢！”
齐唤快步过去，从身后搂住她，他故意凑近她耳朵贴着，“想把齐太太娶回家了。”
他这话脱口得自然，向茗耳朵红了，“想得美！”
耳边低沉的笑声，带着温柔的气息，她恼羞成怒，回头就拿蛋挞堵他嘴。
齐唤低头配合咬了一口，很甜。
向茗星星眼：“好吃吗？”
他接走她手上的蛋挞送到她唇边，她也尝了尝。
一大一小两个弯月。
向茗细品：“淡了点。”
齐唤侧身拥住她：“这样呢？”
没给她机会，他轻轻吻住她。
很甜啊。
向茗回抱，靠在他身上。
缱绻的深吻。
她贴着他的唇喘了口气，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我们齐老板嘴甜。”
她一直记着他今晚接到父亲电话时的不痛快。
齐唤堵在心口的气散了。
*
接下来两天，两个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机会见面。
向茗忙着第四期录制，齐唤这边事情更多，傅瑾文被卸职第二天就从北京飞到上海，说是要认真解决裁员的事。
向往发了消息：【视频。】
向茗在办公室，刚忙过一阵坐下来喝茶，她点开视频，入目就是齐唤。
一身黑色衬衣的男人端坐主位，神色清冷。
应该是在应酬。
不到两分钟的小视频被剪辑过，镜头晃了晃，齐唤搁下酒杯，清冷眸底藏着一抹柔情，“抱歉，未婚妻不让多喝。”
镜头又是一转，依然是他，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酒杯，轻晃，“不好意思，未婚妻不喜欢。”
视屏里，向茗跟他四目相对。
等她看完，嘴角的弧度压不住了。
向往又发来一句：【看在他这么妻管严的份上，哥勉为其难认下这个小妹夫了。】
向茗没急着回，先保存视频，反手转发到闺蜜群。
她怼向往：【要你认？】
向往发来白眼的表情：【不认？让他自己去扛爷爷的灵魂发问？】
向茗回到微信主页面，愕然发现刚才不知怎么的微信刷新，她居然把发闺蜜群的视频发给了齐唤。
她赶紧点开，怪台里网速太好，视频早就发出去了。
但他没有回应，大概没看到。
向茗又手忙脚乱撤回，用力过猛，好的呢，直接删除了。
气哭。
她刚回办公室，电脑没有登录微信，等手机通过登录认证，视频撤不回了。
它！撤！不！回！了！
向茗：“……”
她脑袋要炸了，脸埋胳膊，丢开手机眼不见为净。
偏偏手机又响了。
齐唤一本正经的语气：“表现如何？”
是条语音。
向茗：“……”
这她得找回场子，低头打字，座机恰好进来内线，“向茗，来一趟会议室。”
容毓很严肃。
向茗看了看没打完的字，这下没时间“调情”了，她全部删了，手机静音。
穿过大办公区，她推开门，会议室满当当。
除了致臻，五位大赞助商都来了。
来者不善。
向茗从容打了招呼，坐容毓身旁。
魏总抬眸看着她，目光逼人，“人都到齐了。”
他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到向茗脸上，“经过这两天的深思熟虑，我们一致要求撤换向茗《追光者，我们》总编导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
魏总明显是有备而来, 这是容毓和向茗的第一想法。
就像当初李语楠弄错致臻数据，台里的第一方案是拿李语楠平息致臻的怒火。
“向小姐恐怕不适合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魏总姿态慵懒，甚至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
几个赞助商都看着魏总, 容毓看在眼里。
应该是宋楚楚和赵宁的事让魏总心生不满, 索性换了向茗，也断了向茗晋升的路。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向茗就没打算在电视台长留, 但这个节目她坚信只有向茗能做好。
“魏总。”容毓试图打圆场。
魏总不听, 看也不看她, “这就是我们的意思。”
容毓拧眉, 一一扫过五位赞助商。
节目仅次于致臻的五大赞助商联合，至于为什么没有带上致臻, 要么是魏总知道致臻的投资原本就是冲着向茗, 要么是魏总觉得五个赞助商足以威胁台里换人。她觉得是后者，否则, 魏总不会这么硬气要求换了向茗。
话说到这份上, 被换的主角再不开口就不合适了, 向茗淡淡一笑，坦然迎上魏总的目光。
桌子底下，手腕被容毓攥住。
向茗偏头，容毓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魏总, 我不这么认为。”容毓维护向茗。
魏总眉梢一挑，眼神里带着高高在上的蔑意，“容导, 我的意思是她不合适, 就是不合适。”
容毓收回握住向茗的手, 她双手交叠在桌面，看着魏总，“相反，我认为向茗是最适合的《追光者》总编导。不管从统筹还是策划，她每一个环节都把控得十分优秀。”这话不仅是说给魏总听的，还有台里出面的领导和制片人，“我想知道的是，您有什么非换了她不可的理由？”
她知道魏总没有，就是给向茗争取个机会。
向茗闻言，不赞同地拉了拉容毓。为她杠上领导和赞助商，没必要。
果然，魏总扯了下唇，轻飘飘说：“没有理由。”一副他有钱就是大爷的模样。
另一个赞助商附和：“总之，如果向茗在这个节目，我们撤资。”
容毓缓和了语气：“方总，基于节目的热度，贸然换……”
“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了。”魏总强势打断，“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只能怀疑你们的专业度。”
话落，他再次看向茗，面无表情，“三天，我不希望在节目里看到你。”他下达最后的通知。
他起身拉了拉身上的领带：“不必借着舆论来压我。”他语带警告，“换一个编导，总比淘汰高热度的宋楚楚简单。”
五个人一起离开。
魏总上车，给傅瑾文打电话：“您是没看到向茗那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傅瑾文只淡淡“嗯”了一声。
魏总讨好地说：“傅总，下一个季度，咱们合作愉快。”
换向茗这事真特么爽，既解决了不听话的眼中钉，又能靠上中明这棵大树。现在宋楚楚算什么？等他跟中明有了合作，不愁没有热度和业务。
容毓等人走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向茗跟她回办公室，魏总今天就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有准备他可能会给的刁难，没想到是直接换人。节目开播换编导，明显是下下策，为了报复她，魏总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顾了。
“向茗，让致臻出面。”这是容毓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向茗摇头，她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案，“老师，公私分明，您这是让几大赞助商站在对立面。”
让致臻去对付魏总，这是什么道理？出钱还要出力，致臻是什么冤大头？
她不能让齐唤因为她的事惹上魏总这样的人，到时候被泼了脏水，不值得。
容毓自然明白：“可是，向茗，对付魏总这样的也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假如今天致臻与我没有任何干系，您也会这么想？”向茗不愿意拖齐唤下水，也不可能公私不分依靠他来解决工作上的事情。
这是她坚持的原则。
容毓一时语塞，如果致臻跟向茗没有任何关系，她当然不会这么做，问题就是：“你的假设不存在，最快的破局方式在你手中。向茗，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她没有，她相信向茗也没有，魏总明显就是拿撤资威胁，不管不顾要换人，“难道三天后你真要走人？”
向茗沉默片刻：“我不可能把节目让出去。”她费了多少心血在《追光者》，这也是她在电视台的最后一个节目。
容毓拍拍她肩膀：“向茗，有坚持是好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宁折不弯之后跟着的往往是过刚易折。”
向茗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您放心，还有三天时间，我能想到办法。”
容毓欲言又止，最后，只再次拍拍她肩膀。
向茗从容毓办公室出来，几大赞助商联合要求撤换她的消息传遍大楼。
等在大办公室的江北宸见到人，几步追上，“怎么回事？”
向茗不大想说：“得罪了金主爸爸。”她半开玩笑。
见她回来，李语楠跟温婧也过来。
温婧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安慰一句：“肯定没事的，有需要帮忙的你说。”
李语楠看看她，目光投向江北宸。
“我再去跟魏总聊聊。”江北宸沉吟。
向茗摆手：“不必。”
“总归还是试试。”江北宸以为她是不想麻烦自己。
向茗不知道他这么想，是真觉得没必要，“没事，不用浪费时间，他是铁了心要换了我，说什么都没用。”她看时间，叫上李语楠，“走吧，去摄影棚。”
第四期录制，前六晋级，因为赵宁跟宋楚楚同分，两人同时晋级。接下来的角逐由七人帮帮团，争取剩下的三个名额。
去摄影棚路上，李语楠也询问换人的事。
向茗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李语楠看着她，轻松的语气，“我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拿回节目。”
向茗挑眉，微扬下巴，“你想得有点美。”
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魏总整出这么大动作，苏泽收到消息，告诉齐唤：“你说怎么着吧？”他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魏总根基浅，连豪门都称不上，别说中明，就是致臻硬刚，也能怼得魏总下不来台。
齐唤也是：“各个击破。”
就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苏泽说：“O了，马上。”
不就是利益联合么，逐个击破就行。
齐唤挂了电话，给向茗发消息：【下班接你？】
隔了很久，她才回：【今天下班晚，忙拍摄。】
她没提自己被刁难的事情，他也是。
齐唤说“好”，又发了一条：【好了发我消息。】
向茗看到他消息，同事又喊她，她匆忙回了个“1”。手机放口袋，她继续工作。
八点，结束拍摄，静音的手机上几条消息，她忙起来没时间看，匆忙翻了几条，先回工作上的事，然后，是齐唤。
他说他等在电视台附近的便利店，表示自己很听话，没有跟上回一样等在车里。
向茗电话拨过去：“我差不多了。”
齐唤买了瓶矿泉水，去结账，“今晚去我家？给你做意面。”
向茗六点半吃了食堂打包的小馄饨，不饿，“我吃过了。”
“我饿。”他免提扫码，拿着水去对面电视台。
向茗听着他几分委屈的声音，立马缴械投降，“行，去你家。”
她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着，晾了他快一天，他小小的愿望，她该满足就得满足。
下楼，向茗看到等在车里的齐唤，她拉开门上车，坦然等他给她系安全带，“来了多久了？”
